江夏青抿一口酒水,缓缓道:“既然叫我做了这枢密副使,就先理一理枢密院的事情。”
王彦川闻言,满脸赞同之色,点头道:“是该如此。要说枢密院,现在巴庆安主持院务,另就是箬笠你以及薛广德。”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看着江夏青笑了一声,然后才接着道:“这薛广德,却是事事都听陈将明的,箬笠兄在密院有事可以多同薛广德商议。”
江夏青抬眼看了看王彦川,随即目光移开,缓缓将手中酒盏放下,语气有些郑重:“枢密院的事情,自然得多问枢密使巴庆安,哪有撇开枢使,两个副枢商议的道理。”
说出这话,江夏青的立场已经很明了了。
王彦川举杯示意,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酒盏重新满上,他这才肃容道:“现在陈、巴正在为禁军诸司主贰官纠缠,若要插手,可以李继勋为刀。”
说着,他神秘一笑:“我可叫人弹劾李继勋,到时候,就得靠箬笠兄联手巴庆安将其保下来了。”
三月份陈佑刚刚当上首相把持朝局,一干中高级官员就明白李继勋的去留将会影响到陈佑的威望。
陈佑一直秉持着“不打无把握之仗”,不能一下子把人打死或者打到失去反抗能力,他宁愿不动手。
因此李继勋一直好好留任同知枢密院事。
王彦川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提出这个建议。
看窦少华最近的表现,有些飘忽不定,显然不想得罪陈佑,又不愿彻底倒向陈佑。
对这种人,稍微给点好处,就能让其保持中立。
到时候巴宁泰、江夏青一起发力,再有他王彦川反装忠在其中捣乱,保住李继勋是大概率事件。
到那时候可没人去深究一开始究竟是不是陈佑想要除掉李继勋,大家只会看到“同陈平章势如水火的李参政被弹劾——李参政什么事都没有”,然后就能推导出“陈平章连一个敌对的参政都拿不下”。
有了这样的认知,心里的倾向就会产生变化,表现出来就是有事从先想着讨好陈平章转为先讨好其他宰相。
高层权威消涨影响基层执行情况,基层执行影响到中层掌控力度,中层掌控又影响到高层权威消涨。
江夏青很快就想明白其中因由,不如说他也早有类似的想法。
“只此一事尚不稳妥,还得找一些事出来耗费陈将明的精力。”
“说起来御史台在泗洲查到一些事情,或许能拿出来用一用。”
王彦川脸上露出笑容:“此事我来安排,就不劳烦箬笠兄了。”
江夏青心知肚明,王彦川是不想让他插手御史台。
不过考虑到董成林的性子,江夏青十分好奇,王彦川究竟是怎么把触手伸进御史台的。Χiυmъ.cοΜ
结束一天的工作,陶际华回到家中。
这是租的一处房子,仅有一进,将将够他一家居住。
以他的收入水平,扣掉房租和一家生活费后,连仆役都养不起。
不过穷苦人家走出来的,以前扣扣索索都过来了,现在要比以前宽裕得多,他根本不觉得有招仆役的必要。
老母亲和家里婆娘一块坐在正屋门口缝手套,见陶际华进屋,招呼一声便继续低头工作。
这是为了补贴家用。
随着大型器械投入使用,使用麻线编织而成的厚实手套渐渐流行开来。
一个是搬没有握把的重物时好用力,另一个则是为了保护双手不被挤压割伤。
朝廷工坊矿场自有专门的供应渠道,一般的打铁铺子、渡桥津口只能自己想法子买,于是就有人缝这种手套卖出去。
卖的人多了,就催生了统购统销的商行,渐渐朝廷工坊也直接找这些商行购买,省心省力价格也不贵。
到如今,给商行缝手套已经成了洛阳城里大多数基层人家补贴家用最常见的活计。
陶家不富裕,但是陶际华乃是官人,他家里人不可能去做一些洗衣缝衣之类的活,因此也从一户商行手中揽了一些缝手套的活。
据说给的价钱比普通庶民家庭要高个一两成,质量检查也要放松一些。
这就不是陶际华所能知道的了。
反正自从家里接了这个活以后,他两个儿子在周山书院的学费从来没缺过,家里余钱也渐渐多了起来。
走进屋侧斗室,陶际华关好门。
顾不上擦干脸上的汗水,掏出腰间的钥匙串,从中挑出一把打开书桌抽屉的锁。
拉开抽屉取出一本小册子,翻开到最新记录的一张,坐在桌前仔细推敲。
册子里记着的是这次前往濠泗调查出的一些重点内容。
这是他新近养成的习惯,还是在一次查案时候受到的启发。
目的也不单纯,就是为了分析形势,看看该从哪个方面迎合上官。
虽然他被陈平章发掘是因为业办案得力,可若不能起到更大的作用,东推院丞极有可能就是他的仕途顶点了。
当年沉沦下僚也就罢了,现在有机会起势,他自不愿放过,哪怕再不善钻营,也得努力学着点。
他之所以回来翻记录,是因为无意中发现有人在摘抄濠泗调查卷宗。
凭借着对线索的敏感,他断定卷宗中一定有能拿出来做文章的东西。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没有在东推院直接翻卷宗,而是先回来看自己的记录。
啪嗒一声,下巴汗珠滴落,砸在纸上摔得粉碎,润湿了几个笔画。
陶际华长舒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鬓角,喃喃一声:“是要弹劾申知州啊!”
这只是他的猜测,但他仔细回想在濠泗调查时候的记录,如果是为了对付陈平章,也就只有从申云海下手。
因为,申云海在平叛的时候,曾派人联络叛军贼酋程四私自许诺意图招安。
这事最终没成,申云海仅仅提了一句“贼酋拒绝招安”,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真要深究,以此为借口来弹劾也能说得过去。
尤其是,只要申云海在安排联系程四时有任何一个环节没有被他人旁观到,就能安排一个“恰好知晓此事”的人出来证明他阴结叛逆、居心叵测!
若真如此,申云海很难自证清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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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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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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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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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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