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一老一少坐在石墩子上对弈,老人是何璨的老父亲,少年是何璨次子。
何璨站在一旁看了没多久,就忍不住开口了。
“急甚么,等这一局下完再说。”m.χIùmЬ.CǒM
何有良不急不缓,落下一子。
何璨双手来回握了几次,看看老父亲,又看看儿子,终于叹息一声:“我到外面去等着。”
自从孟蜀灭亡之后,他能感觉到父亲是越来越沉稳了,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派。
只可惜他学不来,不止一次被父亲呵斥急躁。
而他那个儿子,名为何德彦,说是次子,但因为长子早夭,实际上是兄弟姐妹中最大的一个。
何德彦早慧,喜欢围棋,从岁开始就跟何有良对弈,到现在已经是棋逢对手输赢各半了。
有这么一个儿子,何璨心里骄傲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压力。
这亭子建在一个小山坡顶,不远处就是连成片的农田。
何璨站在坡上,看着随风起伏的稻苗,原本有些焦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思绪自然而然地转到政务上去。
别看这次试行农具典租的两个县都没有何家的土地,但操作得当的话,也能分到一些好处。
不要好处是不可能的,别人都要好处,你不要好处,难道是憋在心里想搞一个大新闻?
问题在于拿多少,最重要的是陈使君的底线是多少。
脑子里想着各种事情,时间过得飞快。
“爹爹,翁翁叫你过去。”
儿子的声音惊醒何璨,回头一看,次子德彦站在身后,而老父何有良还坐在亭子里收拾棋子。
朝儿子点点头,快步走到桌前:“爹你歇着,我来收拾。”
何有良很自然地罢手,看着何璨低头弯腰将黑白子分装到木盒中,突然开口询问:“你是怎么想的?”
何璨闻言顿了一下,之后头也不抬,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总不能真的分文不取,只是不知道使君是怎么想的,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些人吃得太难看。”
说着,他停了一下,仿佛是解释一般:“之前使君找老农士子宣讲也好,要开新书院也好,大家伙都没拦着,现在这事也该分润一些好处了。”
“十多年前,这锦官府里,最大的是王家。”何有良没有说眼前的事情,反而说起了老黄历,“后来是李、赵、张、高等轮流居,那个时候咱们何家侥幸同朝臣攀上关系,才能在新都县展起来。”
这些事都是何璨从小经历的,他不知道父亲现在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咱们家原本只是在新都县,如今郫县,甚至锦官城内都有产业,你可知道咱们家现在需要什么?钱银,还是其它东西?”
“咔嗒!”
关上木盒的盖子,何璨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道:“需要关系。”
何有良对何璨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说:“如今都说咱们何家是锦官府第一,但是仔细想想就知道,不说当年的王家了,就是李赵张高等家,当初都比咱们家这个第一稳当。”
说到这里,何有良猛地拍了一下石桌:“陈使君手里面可是抓着兵权的,如今圣人在此,使君求稳,若是圣人归京,又当如何?吃亏是福啊大哥!”
最后一句话,说得是意味深长。
何璨仔细思量一阵,终于点头道:“儿子明白了,一定跟那些人详陈利弊,办好此事。”
“那也没必要。”何有良的转折有些快,“没有恶人,哪能突显出好人?人陈使君是朝堂高官,咱们何家只是边鄙小民,犯不着为了他得罪乡里乡亲的。”
何璨嘴角直抽抽:“那”
何有良长叹一声:“你是府衙的人,就算能管到县里,还能管到乡里不成?”
“哦,哦!”何璨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这边是父亲教训儿子,换到范家则是儿子劝诫父亲。
在范昌祐苦口婆心的劝诫下,范绍温终于答应闭门,不见那些请托之人。
就在书院定址动工的那一天,何璨将灵池、广都两县的县丞请到士曹,一再强调士曹在农具典租上要公平公正,要让所有需要的农户都能租到农具。
紧接着又说因为士曹人员较少,还要分出人手巡视监督,所以需要县衙帮忙分担大部分的典租份额。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士曹负责的这一部分你们都别想了,县衙负责的那一部分可以分着吃,但是不能太过火。
不论是农事宣讲院,还是新书院,陈佑都只是保持关注,没有插手太多。
他现在除了对着各地传来的消息分析,就是巡察府兵、正兵操练。
东川利州两地的消息越来越多,而且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先是东川,昌州知州事借口做寿大肆敛财,民怨甚大。
本来民怨啥的,如果不能组织起来也没啥用。但这一次,有一伙盗贼劫了知州事的金银财宝,偏偏还拿出一些来分给了城里居民。
也不知道知州事从哪听到的消息,派州兵挨家挨户收缴。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可想而知昌州城被祸害成什么样子。
然后,死人了,有民有兵。在之后,城中生乱,贼人入城。
这个知州事之前也是当兵的,倒也硬气,硬是带着散乱的州兵打退贼兵、平定民乱。
嗯,在奏章上又是一个文武双全、智勇兼备的好官。
再是利州,巴州有一军由于粮饷不足哗变了。这就是前几天生的事情,通过武德司的渠道迅送过来的,也不知道现在解决了没有。
这是闹得比较大的例子,东川也好,利州也好,甚至陈佑所在的西川,各种贼人乱民都出现了不少。
好在西川各军都6续传回消息,离得比较近的几个军或是已经抵达锦官府,或是正在赶来的路上,让陈佑多了不少安全感。
只不过诸军齐聚。粮饷和治安,是两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粮饷还好,锦官城位于水边,交通方便,可以从其它地方调度,就是钱银花的比较多,税收压力大。
但治安,就有些不太好管了。
7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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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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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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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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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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