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抵达江陵之时,刚好是十一月初一辛亥朔。
将两人送到秦王行营,陈佑又同赵元昌交谈许久,这才回到自家宅子。
还有一天就是冬至了,他准备冬至祭祖之后再继续巡视北部诸州县。
按照唐制,陈佑身为四品官,可以立二庙,而他的父亲陈元朗之前做到南平的二品官,可以立四庙。
不过制度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恪守的人很少,故而陈家只是在宅中起了一间大屋当做家庙。平时都是陈行文带着一二小厮洒扫打理,陈佑也只是在夏至祭祀的时候进去过一次。
冬至前一天,陈佑还准备出门转转,可惜一大早就有星星点点的雨滴落下。
光是下雨倒没啥,只是这段时间太冷了,雨滴刚落下,就成了冰片,这时候再出门容易滑倒。
幸好这不是第一次祭祖了,陈行文早早支使仆下备好了一应用品。
终于到了冬至这天,陈佑一大早就起来了,沐浴熏香,准备祭祀。
刘河、丁骁等家兵和一些雇佣的奴婢都放了一天假,让他们各自回去祭祖。
祭祖这么重要的事情,陈佑特意换上了公服。
走进位于正屋东方的家庙,迎面而来的就是挂在墙上的四张等身画像。
这四张画像就是包括陈元朗在内的四位先祖,陈佑的四世祖高祖在正中,左侧是三世祖曾祖,右侧是二世祖祖父,三世祖再左是陈元朗,也就是陈佑的一世祖父亲。
等到陈佑百年之后,他的画像会挂在二世祖右侧。
也不知是何原因,陈家族系只追溯到四代之前。不过这件事陈佑也不关心,反正几百年前的事情,总不至于影响到现在。
画像下的供桌上早已摆好了三牲四果,一个蒸得通红的硕大猪头摆在正中间,好似正盯着陈佑一般。
此时家庙中就陈佑和陈行文二人。
陈行文得以参与祭祀,最主要的是因为如果他不来的话,就陈佑一个,难免会手忙脚乱,有损庄重。其二,就是因为他以及他的子孙,世世代代都和陈家绑在一块了,非是其余仆下可比。
门外云气低沉、寒风呼啸,门内冷清没有人气,就只有两旁烛台上的香烛闪烁的火光带来一些温暖。
盯着画像看了好一会儿,陈佑沉声道:“开始吧。”
陈行文点点头,早已拿在手中的三炷香凑到旁边的烛火上点燃,然后递给陈佑,大声道:“进香!”
接过陈行文递过来的三炷香,陈佑先是跪下,举香跪拜,紧接着起身,将香插入香炉。
退回原位,从怀中掏出早就写好的祝文朗声诵读。
读完之后,将文稿放入火盆中焚毁,再次拜下。
这次他伏在地上的时间有些长。
平常时候倒是没啥,只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尤其是现在家中无人,更显得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此时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妻儿,毫无准备地就泪流满面。
端着酬酒站在他身后的陈行文见他久久不起,也顾不得祭祀之时不得出声的规定,满是担忧地喊了一声:“大郎。”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再拜,然后起身。
陈行文这才松了口气,将酒盏递给陈佑,再次道:“进酒!”
陈佑举着酒盏长揖到地,恭敬地放到三牲四果前。
后退,再拜。
“祭礼毕!”
陈佑起身之后,擦了擦眼泪,看着管家担忧的神情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
冬至,官员士庶祭祀家祖,汴京的周国宗室也在赵鸿运的带领下祭祀太庙。
这次祭典不是很隆重,参与的外臣也就太庙所在的浚仪县令、丞、簿、尉,以及一众中书近臣。
祭典结束之后,在京盘桓至今的荆王赵元盛终于“病愈”离京。
车驾刚出曹门,就有一黑衣宦官追了上来。
队伍停在路边,赵元盛从车内探出身子往后看。
原以为是皇帝身边的宦官,没想到是皇后身边的。
看清楚之后,不免有些失望,只是依旧挤出笑容问道:“大官可是有事?”
那宦官走到车前,站定行礼:“参见荆王,好叫荆王知晓,小的乃是奉了圣人之令来向荆王传话。”
听到是皇后有话,赵元盛立马从车内钻出,肃容道:“不知圣人有何吩咐,大官请说。”
“圣人说:元盛此去甚远,我身为母亲,十分思念,希望元盛能早日归京。”
听了这话,赵元盛不由动容,当即转向宫城方向长揖:“让圣人如此挂怀,是儿子的罪过。”
说着,他红着眼眶对那宦官道:“还请大官转告圣人,某在京外,日夜为官家、圣人祈福,只望二位大人保重身体。”
“荆王放心,小的必定带到。”宦官恭声应下,站在路边看着荆王车驾远去。
这宦官一路趋行,来到皇后所居的嘉德殿。
“启禀圣人,荆王已经离京。”
四十许的皇后杜氏停下手中活计,看向宦官问道:“元盛可有什么话说?”
“圣人英明,荆王说他在京外日夜为官家圣人祈福,希望官家和圣人保重身体。”
“元盛是个孝子。”杜皇后说了一声,顿了好久又轻声补充道:“不像那两个。”
虽然声音小,但殿内如此安静,宫人和这宦官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此时皆是噤声不语。
那两个,哪两个?能和赵元盛放在一块说的,自然只有秦王和宁王。
涉及到天家家事,这些宫人自是不敢插话。
又过了好久,杜皇后再次出声:“听说吴氏要生了?”
这吴氏,乃是赵鸿运即位后宠幸的几位宫人之一,九个月前有孕。
一直侍奉在旁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宫人回道:“听说就在这几日了。”
说到这个,杜皇后突然一皱眉,对那宦官道:“你先下去吧。”
那宦官如蒙大赦般告罪离开。
那三十余虽的宫人亦示意其余宫女各自散去。
待殿内只余二人,杜皇后才开口问道:“可能联系上太医院的?”xiumb.com
“圣人,官家这段时间对那边特别重视,怕是不好做。”
听闻此语,杜皇后沉默一阵,才叹道:“那便算了,就算是个小子,也不过几岁的孩子,争不过我儿。”
虽然她有三个儿子,但宫人自然知道她说的只可能是荆王,当下附和道:“圣人说得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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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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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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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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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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