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李仲飞敲开罗星河的大门时,看到的却是雨廊下摆放了一张太师椅,正襟危坐,显然早已等了他一段时间。
风,出奇的冷。
乌云压在半空,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缩在太师椅里,虽紧挨着火炉,仍里三层外三层裹上了厚厚的棉衣,甚至在肩上还披了件貂皮大氅,整个人看上去极为臃肿。
炉火正旺,通红的火苗依旧难掩他苍白憔悴的脸色,时高时低的咳嗽声伴着粗重的喘息,让李仲飞感觉下一刻他便会从太师椅上跌落下来,瘫软在地。
见李仲飞走近,轻轻捶着胸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要走了吗?”
李仲飞冲守立一旁的罗星河拱了拱手,才道“大人知道在下的来意?”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吆喝声,那是暗影死士在搬运掩埋黑衣人的尸体,笑道“村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赵某岂能不知?咳咳……这次又要去哪儿?北上凤州,还是南下渡江?”
“都不是。”李仲飞摇摇头,将晚上的商议争论详细讲了一遍,最后道,“这次只有在下带着一个人进京。”
“哦?这倒奇怪了。”揉了揉太阳穴,皱眉道,“这不符合殿下的作风啊。”
罗星河奇道“殿下平素如何?”
“神医有所不知,”侧了侧身子,让自己离火炉更近了些,“前几次遇袭,殿下必会立即转移,另寻一处安全之地,这次却按兵不动,难道有什么后手?”
罗星河嗤鼻道“殿下只不过觉得暗影死士仍可以依赖罢了。”
“也不尽然。”听出罗星河的轻蔑之意,李仲飞辩解道,“程大人认为这次黑衣人小规模偷袭,意在试探我等的底细,若冒然转移,恐遭黑衣人半路伏击,所以才令在下先行进京打点。”
“既然如此,”罗星河看了一眼,不解道,“由谁随行乃旁枝末节,为何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不清?”
李仲飞想了想,摇头道“在下也想不通,其实若在下独自出发,不但目标更小,而且行动更为方便。不过殿下有此安排,想必另有深意吧。”
“深意么……”以指扣额,沉默了。
良久,他才缓缓道“其实没什么好想的,赵某也无需前去凑这个热闹。”
“大人何出此言?”李仲飞怔道,“正因众人争执无果,殿下才让在下前来请大人移尊定夺。大人不去,难下定论,岂不平白耽误时间?”
“李兄弟太耿直了。”忽然哈哈一笑,脸色却满是厌恶之色,冷冷道,“什么前来相请,说的好听!赵某敢断言,此时他们早已定好了随行人选,只不过有些话不能当着你的面说罢了。”
李仲飞更糊涂了,挠头道“有什么话必须背着在下,还要将在下支开才能商议?”
显然不想多做解释,缩了缩身子道“兄弟这便回去吧,赵某是对是错,自有分晓。”
“这……”李仲飞还待再问,罗星河已在旁下了逐客令,他只好带着满腹疑惑回了丐帮分舵。
果然,正如所言,赵扩等人非但没有问及为何没来,而且一见到李仲飞便开门见山的告知,让五子随他一同入京。
李仲飞又羞又恼,不觉提高了嗓音厉声道“好一个找赵大人回来定夺,你们只不过是想故意支开在下吧?”
闻言,众人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纷纷顾左而言他,紫英悄悄碰了冷陵一下,冷陵会意,冲到李仲飞面前,叱道“你冻傻了不成?说的什么胡话!”
“我……”李仲飞满脸通红,一指赵扩怒道,“他们……”
冷陵眼疾手快,一把打开李仲飞的手,拉着他就向门外走去,边走边急声道“于大人已经去着人备马,事不宜迟,你和五子哥哥赶快上路吧。”
李仲飞又吃一惊,嚷道“什么?这就要走?我……”
“闭嘴!”冷陵打断他的话,一直将他拽出大门,才低声道“懒猪,我知你心中不平,但请你相信,大家这么做,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绝无害你之心,更无防你之意。”
“可是……”冷陵的话无疑证实了之言,李仲飞倍感委屈,当即退意萌生,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忿忿道,“好也罢,坏也罢,我无法改变你们的决定,但我难道连自己的主也做不了吗?我……我不去了!”
冷陵捧起他的双手,柔声道“懒猪,不要这样好吗,你若此时撒手,先前的努力岂不全白费了?”
“疑人勿用、用人勿疑!难道他们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阵阵暖意,李仲飞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明白,究竟何事非要瞒着我。”
“等你该知道的时候,自会对你全盘托出。”冷陵将李仲飞的手掌贴在自己脸庞,轻轻摩擦着,声音柔软的好像梦呓,“大姐他们,尤其是我,怎忍心骗你?现在如此所为,也只不过另有针对之人罢了。”
“谁?”李仲飞一愣,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身影,“难道是他?”
这时,众人簇拥着五子走出门来,冷陵忙放开李仲飞的手,粗声粗气地说道“走吧,就让本姑娘送你最后一程。”
“什么叫最后一程?呸呸呸……不吉利!”李仲飞笑了笑,故意不去看赵扩等人,和冷陵向村口走去。
于伦和几个血盟弟子早等在桥边,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已整装待发,冷陵牵过那匹白马,将缰绳交到李仲飞手中,轻声道“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这些天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李仲飞拍拍马背,牵着马缓缓走向桥的另一端“我……也很开心。”m.xiumb.com
“为了陪着我,你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吧。”冷陵跟在李仲飞身边,伸手去抚摸白马那柔软光洁的鬃毛,“紫英大姐他们都希望我和五子哥哥在一起……”
“你知道?”李仲飞吃了一惊,忽然间他有了一种感觉,紫英若不是为了让他远离冷陵,也许至今不会将柳忆心的事情和盘托出。
冷陵点点头,俏脸娇艳欲滴“等事情结束,你还愿不愿继续陪我过这种生活?”
“恐怕不行,”李仲飞深吸口气,又随着长长的叹息呼了出来,“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是要去寻找送你这把剑的人吗?”冷陵眼中的失望稍纵即逝,有些不甘心的瞥了眼“红颜”。
李仲飞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止这些。”
“懒猪,”冷陵瞅了瞅远处送别五子的人群,悄悄扯住了李仲飞的衣角,“如果将来见不到我了,你会不会想我?”
“不会见不到的,”也许气氛太过压抑,李仲飞展颜一笑,“等所有事情都办完了,我定会去找你。”
“真的?”冷陵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一言为定!”李仲飞伸出小指,同样眨了眨眼睛。
“一言为定!”感觉到李仲飞的真诚,冷陵毫不犹豫的与他两指紧扣,灿烂的笑容重新回到了她精致的小脸之上。
风,依然很冷,但漫天乌云已经开始渐渐散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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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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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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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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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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