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名“登天”,其势高耸入云,形如刀削。而且三面都是万丈悬崖,只有北面坡势稍缓。
宋军见怀襄军沿着北坡向六盘岭上逃窜,立刻追在屁股后面发起了猛攻。但六盘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宋军攻势虽猛,却收效甚微,数场恶战下来,拼着死伤数百人的代价才仅仅占据了山脚下的要道,而再向上攻打,均被木石砸得灰头土脸。
宋将不愿徒增伤亡,下令将六盘岭仅有的几个出山的路口重兵围困,再想破敌之策。
另一边,谭聪虽暂时抑制住了宋军的猛攻,却认为倚仗手中的这点兵力,远不足以在整个六盘岭上与宋军周旋,便主动放弃岭下的缓坡地带,安排士兵护着夏清风暂避登天峰顶,自己则率军留在半峰腰据险而守。m.xiumb.com
半日过去,宋军只是不断加强各个路口的防御,并无攻山的意思。谭聪看看夜色将近,命士兵小心警戒,多备木石,以防宋军趁夜进攻,独自取了些食水干粮向峰上走去。
待来到峰顶的一个避风处,只见夏清风盘膝坐在乱石之中,双眼无神,喃喃自语,手中仍紧紧握着马鞭,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微微发抖。从侍卫左右的弟子口中得知,夏清风自从上了峰顶,一下午一直如此。
谭聪叹口气,放轻脚步来到夏清风身边,小声说道:“教主莫要太过着急,出征之时,属下早已让景汝林前往火土二旗,请夏侯桀和严彪各率旗下弟子进驻绝命崖,随时准备增援。”
“唉……还是你想得周到。”夏清风呼吸有些急促,犹豫道,“只是隘口被宋军所夺,绝命崖会不会已遭袭击?”
谭聪笃定道:“以属下之见不会,方才上山时属下发现,山下那股宋军人数并不太多,应该没力量惊扰总坛,毕竟木水火土四旗皆在呢。”
“此言有理,想必是一群趁着本教与僮人开战,来捞些油水的地方守军罢了。”夏清风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等夜深后,你派人突围求援吧。”
“属下正为此事而来。”谭聪将水囊和干粮递到夏清风面前,沉吟道,“前几年,属下无意中发现有一条隐秘的山涧,可以绕过隘口直抵绝命崖下。但极为难行,寻常人根本不可能通过,所以想请教主亲自……”
夏清风朝谭聪手中看了一眼,只接过了水囊,不悦道:“你想让本座丢下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先行逃回去么?”
“属下不敢,属下此举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谭聪忙道,“教主武功盖世,山涧虽险,您定可畅行无阻,属下以及这千余弟子的性命全仰仗您了。”
他顿了顿,又道:“等到后半夜,属下会在六盘岭的另一边向宋军发动一次冲锋,以转移宋军的注意力,教主便可趁机进入山涧。”
“看来你已经打算好了,还来问本座作甚?”夏清风冷哼一声,瞪着谭聪道,“谭旗主,本座是不是老了?”
谭聪一愣,不知如何作答,夏清风又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青铜面具,愠怒道:“即便本座老了、不中用了,可本座的这张老脸还是想要!”
谭聪哭笑不得,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与脸面何干?”其实他最想说得是如今都被打成这副惨像了,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啊?
但这句话他自然不敢说出口,谁知下一刻,却被夏清风自己说了出来:“本座也明白,仗打到如此地步,脸面早已丢尽,看来本座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一句话说完,夏清风伴着一声长叹重新垂下头去。谭聪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脊背竟有些佝偻,那头灰白的长发此刻看起来也显得那么的扎眼。
谭聪不忍她如此消沉,深吸口气道:“也罢,求援之事属下另外安排,教主请放宽心,今日之败,非战之罪。”
“非战之罪?”夏清风身子晃了晃,有些自嘲地笑道,“那请你告诉本座,五毒教因何而败?难道在开战之前,五毒教便已注定失败了吗?”
“这……”话到嘴边,谭聪又犹豫了。他本想安慰夏清风,可真追究起来,其间错综复杂、牵涉甚广,甚至连他自己也难逃干系,万一弄不好,又将在五毒教内部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夏清风见他面露难色,更加确信围绕着这次出征,肯定有些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她声音愈发悲切,幽幽道:“如今身处绝境,就算要死,本座难道也只能做个糊涂鬼吗?三十年了,你我一直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你……忍心吗?”
谭聪一愣,还未做出反应,只听夏清风又道:“其实这几十年来,你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我明白你对我不只是忠诚而已。若只是那样的话,你在张明浩和宁夏逼宫之时便已倒戈相向了,你说我说的对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谭聪无奈,只好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当说到虎天鹏所率兵力不过千余,留下的也只有大约三四千人时,夏清风的眼神霎时变得阴森可怖,竟一掌将所坐的大石击得粉碎。
飞溅的石屑打在谭聪身上隐隐作痛,他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又朝着夏清风走近了半步,一把撕下自己半截衣袖,递了过去。原来夏清风的胸前正渐渐散开几朵血花。
血是从面具内滴落的,由于面具遮挡,谭聪不敢断定是夏清风脸部受了伤,还是口中溢血。
夏清风并不领情,劈掌将谭聪的手打开,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故意知情不报,陷大军于死地,你,你才是五毒教最大的罪人!你……你……你害我!”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干咳让夏清风忍不住弯下腰去,更多的血珠从面具后面喷洒而出。
“你受伤了?”谭聪惊呼,想扶住夏清风。
“不用你管!”夏清风强忍咳意,厉声道,“告诉我原因,告诉我你为何知情不报!我不相信你会背叛五毒教,背叛我!”
声音撕心裂肺,一如她的双目,饱含着无尽的愤怒和怨毒。
山风刮过,卷起脱手的半截衣袖飘向半空,在不远处急速晃动了几下,便打着盘旋落向悬崖深处,转眼没了踪影。
面对夏清风,谭聪确实有一些自责,毕竟由于对景汝林的私心和自己的一些侥幸心理,才使得他将真相隐瞒至今。但自责归自责,凭借他对夏清风的了解,该推脱的还是必须要推脱。
略一沉吟,他用一种缓慢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教主且缓雷霆,依照当时情形,您一心北上,对虎天鹏言听计从,属下怎敢随便拿景汝林的性命冒险?”
夏清风冷哼道:“你认为我会对景汝林不利?”
“虎天鹏在怀襄军一手遮天,怀襄军兵力如何布置,是否提前出动了部分兵力,属下一无所知。”谭聪长叹道,“短缺的数千兵马,是虎天鹏为图空饷私自遣散,还是匿为私兵?属下同样一无所知。”
夏清风冷冷道:“只为这些,你就可以擅作主张,隐瞒不报?”
“这些难道还不够?”谭聪苦笑道,“若冒然指控,被虎天鹏反咬一口,教主您为了勤王大计,是相信他虎天鹏的话?还是相信景汝林之言?属下可不敢冒险。”
夏清风愣了愣,更加愤怒,暴跳如雷道:“在你们眼中,本座是那种忠奸不分、一意孤行之人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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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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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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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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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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