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以来一天暖过一天,不少草木早已迫不及待地吐出了新芽,处处绿意盎然。唯独弱水居后院一处厢房之内,却不停向外冒着寒气,甚至连门框、窗缝上都结满了细霜。
李仲飞盘膝而坐、闭目吐纳,远远望去,在他身上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而且他一呼一吸之间,伴随着胸膛的起伏不定,偶尔会有霜粒落下,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更让人吃惊的是,他全身发出淡淡的微芒,时而苍白时而淡绿,交替隐现,诡异之极。这正是他将五毒与冰霜两种内力运至极致的缘故,而厢房内外彻骨的寒气,皆因他而生。
忽然,他身上绿芒陡然大盛,整个房间随之一亮,但仅仅一瞬又归于黑暗。再过数息,绿芒隐逝、冰霜消融,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真气运行完毕,缓缓归入丹田。他伸展了下筋骨,翻身下床想找点水喝,才发现茶壶茶杯都被一层薄霜粘在了桌面上,里面的茶水更是冻得石头一般。
自哨楼回来以后,守寨的弟子告知宁夏有急事寻他,等赶到弱水居,宁夏却已睡下。他知道为了军马之事,宁夏恐怕已是心力交瘁,他不敢冒然惊扰,更不敢擅自远离,于是便找了处空房,打算随时听候调遣。
枯等之余,他想到夏清风此次发兵北上,若要将其阻止,除了借助几大正派势力,自己也必然会冲在前沿,恐怕少不了要与夏清风有番恶战。念其深不可测的骇人功力,他不由强打精神,按照宗天海所授心法修炼起来,即使明知是临阵磨枪,也不得不勉力为之。
尤其最近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在使用内力之时总会有大量真气外泄,以致无法有效利用每一分真气,做到收放自如,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因为如此一来,内力在加倍流失的情况之下,所能运用内力的时间将大打折扣,若自己功力远高于对方,尚可短时间内取胜,一旦遇到势均力敌之人,战况僵持不下时,那最终落败的必定会是自己。
大战在即,他不能不将这种潜在的危机降至最小,强打精神,硬逼着自己运足了数个小周天。期望能找出些许解决的方法。但遗憾的是,他显然失败了。
直到收功后许久,他看着房内随处可见的细霜,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颓然自语道:“还是不行啊,这仅仅是走任督、过泥丸,真气便挥散至如此程度。如果他日尽提丹田真气与夏清风决战,内力枯竭岂非只在转瞬之间?就算夏清风不下杀手,我也将力竭而亡,老伯啊,我该怎么办呢?”
月光皎洁,自门窗缝隙挥洒而入,房中细霜渐渐消融,竟在地面尺余左近升腾起一层淡淡的薄雾,如梦如幻。
这时,院子里脚步声传来,宁夏与翠儿推门而入,薄雾被开门的阵风牵引,夹杂着寒气向门外涌去。
寒意侵体,翠儿冷不防打了一个喷嚏,惊诧道:“天啊,怎么这么冷?”
宁夏也察觉到异样,瞪着李仲飞皱眉道:“这是你弄的?你练得这是什么邪门武功?”
五毒教终日与毒虫邪物为伍,竟然说别人武功邪门?
李仲飞苦笑一声,忙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方才属下来时得知旗主已经歇息,所以不敢叨扰,只好另辟一室静候,不知旗主有何吩咐?”
“方才?”宁夏拿起一个茶杯晃了晃,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的冰块道,“上午我来找你,你便在此打坐练功,难道你毫无察觉?”
“上午?我难道呆了一天一夜吗?”李仲飞大惊道,“那明日……”
“对,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开拔。”宁夏点头道,“我正是为此事找你,教主有令,大军开拔之时要用薛华的人头祭旗。你即刻与翠儿去地牢,提了薛华前往绝命崖复命。”
“这……”李仲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Χiυmъ.cοΜ
开玩笑,商胜和楚雨风的死就已经让他寝食难安了,难道如今还要让薛华也间接死在他的手上?这事说什么也不能干啊!
宁夏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沉声道:“你放心,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我已与张大哥商议妥当,你到绝命崖后,想办法留在军中,一旦怀襄军与夷人遭遇,便遣翠儿火速来报,我自会同张大哥带人前往。”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李仲飞叹口气,突然愣道,“你们不去吗?”
“事情有变,这次除了金旗,其余四旗皆奉命留守总坛,所以我们才让你随军盯着。”宁夏摆手道,“事不宜迟,你们即刻动身。切记遇事先行回报,不可自作主张,更不可鲁莽冲动。”
闻言,李仲飞只好领命出门,翠儿早已在廊下等候,见他出来,笑道:“你练得什么内功啊?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嘛。”
瞅了宁夏一眼,李仲飞微笑不语,径直朝地牢走去。翠儿跟在他身后,不满地嘟囔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姑娘还不稀罕呢。”
李仲飞所处的厢房就在望月亭附近,数步便至。翠儿抢前一步启动机关,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地牢。
当翠儿再次打开通往地牢二层的木门,李仲飞虽有所防备,仍被扑面而来的腐臭熏得几欲呕吐。
见他如此,翠儿失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竟如此矫情,想必从小到大一直养尊处优惯了吧?”
李仲飞无意与她争口舌之利,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留在石阶上的脚印道:“看样子好几天没人下来了,薛华不会已经饿死了吧?”
“一个将死之人,管他呢。”翠儿磨着后槽牙,冷哼道,显然对天王突袭弱水居依然耿耿于怀。那一役,水旗死伤近二百人。
说完,她见李仲飞面露不悦,忙又改口道:“放心啦,这里的守卫撤走时,给他留了好几天的食物和水,饿不死的。”
“好几天……还能吃吗?”李仲飞暗自叹息,走向地牢深处。
和上次一样,地牢依旧阴暗潮湿,镶嵌在石壁上的那盏油灯已即将熄灭,黄豆大小的火光根本起不到它应有的作用。
一阵微弱的低吟声,从曾经关押商胜的牢房中传来。李仲飞点燃火折子,隔着木栏向里面张望,只见一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年轻人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他没有见过薛华,试探着问道:“你可是薛华?”
连问了三遍,那年轻人才有所反应,微微仰了仰脸,又无力的垂下。李仲飞皱眉道:“伤成这样,怎么送去绝命崖?必须先为他包扎一下,不然死在半路,你我罪责可就大了。”
翠儿想了想,觉得有理,丢给李仲飞一串钥匙转身跑了。李仲飞将锁打开,蹲在薛华身边,小声道:“薛华,你可认得一个叫李仲飞的人?他也是天王帮的。”
薛华抽搐了一下,恨声道:“还是那句话,老子什么都不会说的!”
李仲飞继续试探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说了便可活命,不说只有死路一条!”
薛华啐口唾沫,干脆将脸扭向了另一侧,脸上满是鄙夷。
“好兄弟,果然真汉子!”将火折子凑到脸旁,李仲飞指着自己鼻尖道:“兄弟,你看看我是谁?”
薛华迟疑地扭回头,也许许久不见强光,他眯着眼睛适应了半晌,才仔细打量李仲飞。这一看不打紧,直将他震得目瞪口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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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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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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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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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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