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此事,事关她的名誉。”宫玄握住了拳头,低下头,心中,又纠结,又有不道德的窃喜感。
但是,他不相信,月儿会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我到底有没有胡说,难道你感受不到吗?!”老师傅冷冷一笑,“你这个人啊,我总算是看出了你的弱点了,你是聪明,只是,对待感情,你好生拙劣!”
宫玄此刻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他不明白。
“其实,她和木林很合适,她的父皇母后,会来的,对吗?”
老师傅换了一个方向看,“只要她能幸福就好了,而木林一定会带给她最平静的生活,而写一份生活,你,我,包括她的父母,都已经是不能给她了,这是我们不得否认的真相,既然如此,不如将错就错。”
宫玄眼中好似含着血泪,他自嘲:“将错就错?师傅,你就是这样将错就错的过一辈子,难道,还要她重蹈覆辙?!”
老师傅的云淡风轻,凝固在了脸上,面无表情,他说:“那又能如何呢?月儿的命,总会比我要好,我将错就错,最后画地为牢,囚禁了自己一生,但是她将错就错,她不会撕心裂肺,不会轰轰烈烈,却能够得到平和幸福,总有一天,她会爱上木林,那不就对了吗?!!”
宫玄慢慢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师傅:“我就不该来找你。”
他一字一顿地说个清清楚楚:“如果我早知道会是这样……”
“如果你早知道会是这样你又能怎么样!”老师傅不知被哪一句话ciji,猛地起来,瞪着他,“你会不下山?你还是情愿和她死在这里,和我们死在这里?!难道这就是一条正确的路!!!”
人生的路,到底何为正确,何为错误。
宫玄慢慢背过身去,心痛彻骨,他用力睁大了眼睛,那滴透明却还是摇摇欲坠。
“师傅,你要我亲眼看着她为了我们,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人,你还不如杀了我!”
“宫玄,你承认吧,你和月儿已经渐行渐远,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宫玄,你不是早就成亲了吗?难道你娶的,是你所爱的人吗?!如果这件事情,被月儿知道,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宫玄震惊地看向他,难以置信。
老师傅沉下一口气:“我有一回下了山,你的消息里,我听到了不少。”
“师傅,我输了,输给!"
给你的狠心。”宫玄说,“你能看月儿心死如灰,我却怕她太疼。”
他低了低头,笑不像笑。
“但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们,如果她以后过的不幸福,我不会再输给你们一次,我不会再眼睁睁地看她一错再错,如果这条路始终对不了,如果她得不到平静,那么,我会把她带走,到时候,任何人都阻拦不了我。”
老师傅肯定地说:“不会的,月儿只要嫁给木林,一定会幸福的,她只要嫁给木林,她就不会跟你走,她知道这是她的责任!她也不会舍得这个家的!!!”
宫玄这一次真的羡慕了。
“我第一次那么羡慕一个人,我羡慕他,从小就被与世隔绝,被好好地保护着,我羡慕他,可以把我拼命守护的人,轻而易举地夺走,我羡慕他赢了周边所有人的人心,他成功地带走了月儿。”
宫玄嘲讽地笑,却不知在嘲讽谁。
“在你们的眼里,我连明天生死都不定,所以,你们千方百计地在我离开以后,把月儿推向了木林。我几乎可以看得到这两年来,月儿的无奈。”
“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你一开始说的话了,她一边是恨我,报复我,一边是成全你们。但是,我必须要装作不知道,如果她不幸福,我就是你们的帮凶,如果她幸福,那么,我……也会微笑的成全她。”
“你们把我的软肋控得死死的,所以,你们赢了。”
宫玄总结了一下,淡淡嗤笑:“可这不是最终的胜负,只有月儿幸福了,只有她赢了,我才会心甘情愿,成为输家。”
说完,宫玄毫不回头地离开了。
而在他关上门的同时,木林从暗处慢慢地走了出来,跪了下去:“师傅,谢谢你,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老师傅看向了这个徒弟:“但是,我能够活多久?木林,人心不能强留,留得住一时,留不住一辈子,这以后,就是你的道了,为师言尽于此,该做的,也做尽了……你要好好对待月儿,这是为师最后的心愿。”
“师傅,你放心,木林都懂。”
木林的确都懂,但最后,还是将所有人的牺牲都辜负,将时光都虚度。
宫玄回到屋子,推开门,却看到月儿不知何时醒来,没有去换嫁衣,没有去梳妆打扮,而是神情呆滞地看着桌子上他的包袱,还有他的剑。
听到动静,月儿抬起了头,定定地望着宫玄。
“你去哪儿了?”她问。
宫!"
玄忍着,装着若无其事道:“走了走。”
月儿笑了一下:“怎么不叫醒我?”
宫玄说:“你不是在休息吗?而且,你今天会很辛苦,我不想你太累。”
月儿站起身,望着他说:“我不怕辛苦。”
宫玄走过去,眯着眼睛藏住了其中的隐痛,敲了敲她光滑的脑门:“月儿,你要开心,即便是恨我,也不要忘了,你自己。”
月儿突然落泪。
宫玄道:“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咱们就不嫁。”
月儿摇着头,“我不像你,我说出去的话,我会负责,我会做到底,我既然说嫁他,就一定会嫁。”
宫玄苦涩道:“是我食言了。”他收回手,同时,门外响来丫头们的催促声。
“你快去吧。”宫玄说,“打扮得美美的,让我后悔。”
月儿从他身边走过,突然她问:“宫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我?”
她知道,她这样对木林不厚道,但又怎样呢,谁又对她厚道过,他们每一个人都明明知道她的心意,不在木林的身上,却还是一手促成今天这个局面,既然如此,她当然要说一说自己想要说的话。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的一生,都快要交出去了。
不管她怎样罪孽滔天,她用一生去偿还,怎么样都够了吧?!m.xiumb.com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
宫玄红着眼睛低下了头,无话可说。
他自从回来,就被每个人步步紧逼,退无可退。
在这里,他是彻头彻尾,丢盔卸甲的输家。
月儿咬住唇,忍不住眼泪,她痛得弯下了腰,扶住门。
她慢慢回头,一步一步踱着,回去看着他是不是依然能够无动于衷,直到满意地望见了他痛苦的脸,才嗤笑一声,“从此以后,你就只是我的哥哥了,这一次你走,我照常不会送你的。”
宫玄闭了闭眼。
她看着他太阳穴紧绷起的青筋,她的指甲一下刺进自己的掌心,外头又在催促,她抿了抿唇,咬牙从他身边离开。
之后,她就像丧失了全部力气,宛如木偶,随她们摆弄。
我以为可以不负如来不负卿,到头来,全部都辜负,把自己丢进火海,我笑着,看自己灰飞烟灭。
穿最正红色的喜服,嫁不爱的人,她平静接受命运给她的一切,她只等,等离!"
离开人间的那一天。
似乎她的存在,不过就是为了让别人快乐而已。
洞房花烛的那一夜,她看到她的夫君勉强的微笑,礼貌地跟她保持距离。
她歉疚,她又想,何必呢?
你已经嫁了,你已经把你的一生给出去了,所以,如今,又是何必呢?!
她抬起手,把发上的钗子拿了下来。
他似得到某种认可,慢慢地靠近她。
月儿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突然浮现小时候,她在冷宫的画面。
那一天她葬了花,他笑着调侃她:“没有林黛玉好看,不过做起这事情来,倒也是有模有样的。小小年纪,娇生惯养却能留意花草树木的生死,已经是很难得了。”
她微笑:“我不仅知道这个呢,我很聪明的。”
“哦,你还知道什么?!!”他诧异地看着她。
“我还知道,我未来要嫁给你。”
宫玄离开的那一天,月儿没有去送,她说到做到。
只是……她突然想到了她的父母。
这一次,她的父母来见她,却绝口不提带她下山,她落寞了很久,却不敢表现出来。
即便是这样,身为女儿,她也是要去送一送自己的父皇母后的。
月儿在最后一刻跑了起来,当她匆匆赶到,目光慌乱地落在了宫玄的身上,那一刻,她嘲笑自己的小心思。
他们走后,她站在山口,任泪眼模糊,任自己再次被抛弃,任自己一个人,任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任自己的以后随着这一次决定,而尘埃落定,不容更改。
“宫玄哥哥,原来,被抛弃的滋味,就是这样的,这样的……说不出口,这大概是世间唯一难以倾诉的事情。”
“你当年尝到的感受,我终于全都尝到。”
“你曾经说过,世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或早或晚,我们都会被狠狠地打击一次,然后脱胎换骨,可老天对我有点狠,这一巴掌,它不是一下子就打下来的,从我们遇见的那一刻,它就抬起了手,默不作声地蓄力,我还浑然不觉,这一愚蠢,就蠢了二十年。”
月儿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背后是担心的大喊声,她闭上了眼睛。
任泪流满面。
宫玄一路上也没有说话。
那父皇和母后突然一起叹了口气,惹得宫玄回过神,看向了他们:“父皇,母后,你们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那母后看着他,“你没事吧。”
宫玄摇头,“我能有什么事,下山了,还有一仗要打,若是赢了,你们以后就可无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若是我输了……”
他微愣时,他的母后已经说:“你不会输,就算为了月儿,你也不会输。”
他们的父皇也说:“你不会输的。”
宫玄低嗤了一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没有坐上那个最高的位子,却已经想退了。”
他们的父皇母后,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何尝不知道,这只是,宫玄真的累了。
“我也不瞒父皇母后,这一路走来,我遭遇了多少ànshā,有多少人要我的命,那些和我没有感情却有血缘的兄弟,百般谋算,想把我除掉,更别提那些外人了,若不是那么危险,我也不会……在当年,把月儿一个人放在轩辕山上。”
“如今,按理说,已经快结束了,我应该奋起一战,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走了。”
“而且也不觉得一定要走下去了,或许没有我,月儿会过的更好。”
宫玄垂下眼眸,“我的存在。一让她很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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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不存在,她也会死。”那母后的话,让宫玄看向了她。
那母后叹了口气:“我的女儿,我知道的,她太像我了。”
宫玄安静了半晌,笑了一下:“我只是随口说说,我不会死的,也不会输。”
那母后欣慰地扬起了唇,“你一定要赢,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因为,你活着,就是我们活着,就是月儿活着,你要是死了,我们会死,我们三个都死了,那么月儿也会死。”
宫玄说:“还是母后看的透彻。”
“因为我输过。”
因为输过,所以懂了。
有时候不是要赢,而是不想输,不能输。
宫玄一路护送他们到了宫里的冷宫,然后去龙吟宫,看了他的父皇。
皇帝的脸色,比他走时难看很多。
宫玄一到,皇帝就说:“过来。”
然后在宫玄过去的时候,一巴掌扇在了宫玄的脸上。
但是因为他病着,力气有限,这一巴掌,打得宫玄动都没动一下。
“混账东西!那个女人已经成亲了。你还念着她,不惜在这个时候离开。若不是朕派人跟着你,及时得到消息,朕现在就死不瞑目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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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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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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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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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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