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您看起来不太好。”
埃斯特尔感觉到凉飕飕的硬质物触摸到了自己的脖子,失去了一只眼睛的他尽力地抬眼看过去,才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身披黑袍的骷髅。他的马就站在一边,好像在低头舔地上的血。
骷髅摸索着埃斯特尔的脖子:“镇民们似乎下手很重啊,恐怕您以后再也没办法说话了。”
埃斯特尔没有任何的回应,因为他已经失望了。虽然镇民们不可能知道自己是为了拯救他们的性命而放了那把火、也不可能知道杀死马尼翁老太太的凶手是眼前这个骷髅,但至少他们不该对自己施以这样残酷的行为。
“您应该很恨我吧,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人发现、被人虐待、变成现在的模样。”骷髅说着,四下里张望。太阳已经出来,不用过多久,吃过了早饭的镇民们就会成群结队地赶赴这里,等待裁判所的僧侣裁判官对这个少年恶魔进行拷问。
埃斯特尔微微摇了摇头。这一点他心里还是清楚的,即使不是这一次,总有一天自己依然会被发现。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小镇上尚且如此遭到如此对待,如果真的离开了故乡去往其他的地方,恐怕下场只会比这个更惨。
骷髅看着眼前的埃斯特尔,几天前他还是生气勃勃的样子,将自己的妹妹紧紧保护在身后,如今却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模样。似乎是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了怜悯之情,骷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可怜的孩子,”只是微微地摩挲了一下,骷髅应该也知道自己的手不是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同情,“也许你还不知道,真正的地狱是在今天。”
说完,他摸了摸马的脖子,转身往街道上走去。那匹死马便转身跟上他,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远方街道的薄雾之中。
埃斯特尔垂下头去,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气力去揣度那个骷髅话中的含义了,饥饿、干咳、苦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
“你去。”
“不,还是你去吧。”
“我觉得裁判官上前才好。”
赛琳听见了门外的响动。当被镇民给关在这间暗无天日的小屋里时,她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了。她只是挂念埃斯特尔——对于小镇的居民来说,一个流淌着非人之物血液之人,一个将他们保护于不可见之物的少年,是能够引发他们对于未知的恐惧的存在。
虽然这几天看管自己的镇民对自己态度还不是很恶劣,但从他们的眼神中赛琳还是可以察觉到事态的恶化。
门被打开了,地道里的烛光顺着门缝刺进来,让阴暗的小房间里有了些微光亮。率先走进来的是克洛伊修女,赛琳猜得到,必然得是克洛伊修女,估计其他人已经没有胆量敢接近自己了。
随后,一个头发稀疏、样貌可憎、双眼突兀的男人更在修女身后走了进来。
歪在一堆枯草边的赛琳站起身来,冲着克洛伊修女微微行礼:“修女。”
裁判官躲在修女身后,侧目观瞧着赛琳。虽然几日的囚禁令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头发也因为不能梳理而毛毛躁躁,但是那双金色的双眼与埃斯特尔一样的闪亮,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金色的微光。
“咦!咦——!”
裁判官瞪大眼睛向后退却着,这恐惧不是演给镇民们看的,那是非常真实的恐惧,因为从那双眼睛里裁判官看见了埃斯特尔向他走来的样子。
赛琳没有理睬那个男人,径直走到修女面前。
“埃斯特尔呢?”赛琳面无表情地看着修女,“他死了吗?”
修女摇了摇头。
“他没有死?”赛琳又上前一步,她以为是修女保住了埃斯特尔的性命。
但是当她纤长的手指触碰到修女的手腕时,她感觉到修女的胳膊颤抖了一下,随即她的指尖感受到了鸡皮疙瘩的粗糙感——修女在害怕,好像触摸它的不是少女的手,而是一只昆虫、一只野兽、一个邪魔的手。
于是赛琳明白了什么似的,一边将手缩回来一边后退着,又对着克洛伊修女深深行礼:“我唐突地靠近了你,请原谅。”
这时,裁判官好像才鼓起了十足的勇气,迈着步子从修女身后走了出来:“赛琳,对于你兄长的罪行,你能够指认?”
赛琳摇了摇头:“埃斯特尔什么也没做,马尼翁太太不是他杀死的。他在保护你们。”
镇民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埃斯特尔保护了他们什么。
“不对,”裁判官摇着头,赛琳没有说出满意的答案,“你的兄长是恶魔,他杀死了马尼翁太太,所有人都看见了。”
听到这话,赛琳眉头一拧,呼地走上前去瞪住那个死鱼模样的男人:“上帝保佑,连你这样冤枉好人的人也配作裁判官!上帝看见你的行径都要流下泪来!”
经历了埃斯特尔的反抗,审判官似乎已经对这样的话熟视无睹了:“那个恶魔一定把他的心脏藏在了你这里!你这个和恶魔缔结了盟约的女巫!把她带走!!”
众人一拥而上,为赛琳带上了镣铐。
赛琳冷笑了一下,伸手将自己金色的长发捋顺后便让她们为自己戴上了镣铐。她觉得如果激烈反抗势必会迎来更加残酷的对待。
……
埃斯特尔看见了。黑暗中一颗黄金的巨大光球冉冉升起,它翻滚着熊熊的烈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几乎将埃斯特尔眼中的黑暗完全地驱散开来。
随后,自那个光球之中,人形的光芒慢慢走到了埃斯特尔面前。
埃斯特尔说不出话来,只能惊讶地看着这个人影。不知为何,看着那个人影,他的心忽然泛起一阵酸楚,仅剩的一只眼睛似乎要流下泪来。
“仇恨。”
人影说话了。
“仇恨吧,你没有任何的错,”人影伸出手去,对着埃斯特尔的心脏点了一下,“保持人性,那是比神性更难以取得的珍宝。”
随后,埃斯特尔被一桶冷水给泼醒过来。
埃斯特尔看了一眼将自己泼醒的男人,他曾经负责驱车为修道院运送各种货物,他给埃斯特尔尝过啤酒。
“看什么!”发觉埃斯特尔在盯着自己,那个男人吼了一句,随后扭头看向街道。
顺着他的目光,埃斯特尔看见一群人正从街道的拐角走过来。他们高声叫嚷着,内容嘈杂难以辨明。埃斯特尔从围拢的人群中看见了那个裁判官,以及被他拖拽着蹒跚前行的赛琳。
埃斯特尔不知从哪里来了精神,他颤抖着握紧双手,刺穿他的铁环与铁链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他在用力,他在尝试挣脱铁环。
镇民们没一会儿便拽着赛琳走到了埃斯特尔面前。当再次见到埃斯特尔时,赛琳几乎要发疯了。
“你们做了什么!”赛琳双手用力一挣,甩脱了裁判官的控制,径直跑到了埃斯特尔面前。
眼前的哥哥,遍体鳞伤、失却一目。
“埃斯特尔!”赛琳伸手捧住埃斯特尔的脸,用拇指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她的动作仓皇而急促,那是因为她的双手因为愤怒剧烈地颤抖、她的身体因为哀伤而急促地呼吸。
“不!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赛琳几乎要崩溃了,因为现在她发现自己不光救不了自己的哥哥,就连为他将脸上的污渍擦掉这种事都做不到了。
埃斯特尔笑了。这是他经历了三天地狱般的折磨后第一次接触到温暖的手。
赛琳回头看向将他们二人围堵起来的镇民,她的神情因为暴怒而显得狰狞起来:“上帝啊,你们难道不羞愧么……”
面对这样的质问,镇民们没有丝毫的动摇。
“别再演戏了,你这女巫!”裁判官从身后的镇民手里夺过了一条棍子,对着赛琳的脊背狠狠地戳了一下。柔弱的少女本就不禁殴打,何况已经被关了三日,不用裁判官再打第二下便扑倒在了地上。
埃斯特尔扭动自己的身体,怒视着裁判官。
“恶魔啊,现在我再问你!”裁判官将棍子杵在赛琳的背上,恶狠狠地对埃斯特尔说道,“你是否承认自己欺骗修女、杀死老人、纵火焚烧市镇的罪行!”
说着,他更加用力地戳了赛琳一下。
虽然赛琳此时紧咬着牙关,连一丝丝的声音都没有哼出来。但埃斯特尔还是点头了。
埃斯特尔点着头,失去了声音,少年只能用眼睛来表达自己的哀求:什么都可以,杀了我吧,放过我的妹妹。xiumb.com
听着锁链晃动的声响,赛琳才发现他们不光残害了哥哥的身体,还夺走了他的声音。
“很——好———!”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裁判官转过身去面向民众,“他招认了!他招认了!”
赛琳抬起头来,满脸泪水地看着埃斯特尔。
此时,裁判官高大身材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她。
“那么,遵照上帝的旨意,将女巫与恶魔处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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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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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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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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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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