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爷是个商人,祖籍远离国都。经过他苦心经营,三年前他举家迁到了天下脚下。
今天是个黄道吉日。一大早纪家上上下下都忙碌异常,年过四十的纪老爷由仆人服侍着将自己整饬得从头到脚整齐光鲜。他捻着颌下的山羊胡须,对着等人高的铜镜,眯起眼好好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少爷准备好了吗”他傲慢地问候在一旁有一会儿的管家。后者哈腰谄笑道“小少爷早就穿戴好,就等老爷您一起出发了。”
纪老爷嗯了一声,这才昂首挺胸迈步走出门。在自家纪老爷是最最尊贵的,所有人都要听从他的命令,然而一到外面,纪老爷立刻就换上了一副嘴脸。
唐国里,有钱并不能为所欲为。纪老爷带着他将将七岁的小儿子,小心翼翼地往国都内城中央的圣殿。
掀开马车车帘子,能见到道旁的繁华热闹,纪老爷却无心欣赏。他明显有些焦虑,不安地坐不稳。尤其当距离圣殿越来越近,在乾泰门所有人下马下车,纪老爷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人脑袋让他更加紧张。
那些人有服饰华丽奴仆成群跟随的,有粗布麻衣一看家境清贫的,更有少数衣衫褴褛狼狈的,形形色色,各种身份,但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身边都带着七岁左右的孩子。
乾泰门前无高低贵贱,不论是谁就算是皇帝也得下马下车,步行走完后面的路程。
纪老爷紧紧拽着儿子的小手,手心都沁出了汗。他比之前更谨慎,生怕碰了谁碍着人。聪明人识时务,纪老爷不会因为有些人现在看起来低贱就趾高气扬在对方跟前逞威。毕竟,芸芸众生,谁会被上天眷顾谁能料得到呢
阳光渐渐灼热了起来,纪老爷被晒出了一头热汗。他望着远处已经能看到的宫殿一角,忍不住重重捏了一把儿子的手,几乎是狂热地小声道“儿子,一定要争气”
小小的孩子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怯怯地道“爹,我想回家。”
周围乌泱泱的人,头顶的天空几乎都快被成年人的身影遮蔽完了。浓稠压抑的气氛配上头顶毒烈的日头,闷得人喘不过气。
小孩子敏感,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别怕。”纪老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轻声安慰道,“这里没人敢闹事。”
“可是大家看起来好可怕。”小孩子缩在父亲的腿边,面色苍白地道。
纪老爷当然知道孩子为什么会感到害怕。今天在场的孩子怕是没几个能保持放松的心情。他是个成年人,小时候也曾如这般步行去圣殿,可这一地带儿子来,他仍旧感到精神紧绷如弦,全身僵硬。
“别害怕。”纪老爷勉强地道,“大家只是心里有太多期待”浓烈到近乎疯狂,以至于人人看起来都亢奋得可怕。
事关生死荣辱,当然是人人都会紧张害怕又忍不住期待。
纪老爷见儿子腿软得走不动路,左右四顾见有大人将孩子抱了起来,思量着距离圣殿还有些路,干脆也有样学样,把孩子抱了起来。
“你们都是未来的希望,圣殿的人会宽恕你们。”纪老爷心虚地喃喃自语。因为按照规定,大人小孩都该步行进入圣殿。
小孩子偎依在父亲的怀里,恹恹的。纪老爷为了让儿子好受些,又低声道“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今天的事对你来说意义有多重大。”
低头见儿子依然懵懵懂懂,纪老爷在这样燥热沉重的气氛里硬挤出一丝笑容。他努力放轻松,极小声地道“很久很久以前,人和妖共存。妖因为天生能耐就比人强得多,所以一直都占据上风,试图奴役人。但是人不甘世世代代都作为奴隶没有尊严地存活,所以一直有人在反抗妖。妖与人矛盾重重,就这样斗争了数代。”
小孩子以为父亲在给他讲故事,不由得听入了神。
纪老爷继续道“人与妖终究要分出个胜负,然而没想到彻底结束双方斗争的不是他们当中的一方,而是天灾。或许是人跟妖闹得太不像话,惹怒了老天爷,所以才降下天罚颠覆乾坤灭绝万物。人和妖都陷入了绝境。那时候什么胜负什么利益都成了空,只有生存才是实实在在的。”
纪老爷远望过去,黑压压的人如蚂蚁,那些传说里的故事都过去了不知多少年,人们却仍旧受那些年月的影响,还在苦苦挣扎求生存。
“妖有无数种,其中有一支能力特殊,它们不能独自存在,必须依存别的生命,人或者其他妖都可以,不过它们偏爱找人作为它们依附寄生的宿主,因为它们可以居主位更容易控制人。那场灭绝万物的灾难里,很快人们发现,被那种特殊妖怪寄生的人奇迹般地能存活下去。”
“其他妖怪被那种妖怪寄生,仍旧存活不了。人们找到了生路,自然会紧紧抓住不放。有聪明的领袖跟那些特殊的寄生妖怪谈判,双方定下了契约。人与那种特殊的妖在灾难面前携手共度难关,终于都得了生机,熬过了灾难。”
“可惜人跟那种特殊的妖怪只能共患难。”纪老爷叹息一声,“经过天灾,人跟妖都元气大伤。但人的势力更胜一筹。何况存活下来的妖怪只有那一支寄生在人身上的妖怪。他们想控制人,结果却被人所降服。”
“其实,那场灭绝万物的天灾之后,人们发现他们离了那种特殊妖怪也无法长久存活。人们呼吸的空气,饮用的水,许许多多的东西都发生了改变。”
“为了生存,人们做出了很多努力。有大能将这种特殊的妖怪彻底抹除了神智,使它们变得如同花草树木一般无害。从那开始,人们诞下的后代到了七岁左右,都要去领取一只这种妖怪让它寄生在人的体内。”
纪老爷停住了脚步。不远处恢宏的圣殿在阳光下肃穆庄严。他把儿子放到了地上,拍拍儿子的头道“接下来的路,你就算再累也必须咬牙走完。走不动,爬也要爬去圣殿”
小孩子被父亲严肃郑重的表情所慑,再不敢撒娇。
之前或许还有人如同纪老爷一般轻声哄着小孩子,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一声不发,除了呼吸脚步声衣料摩擦声再无其他杂音。
纪老爷没说完的话里,是在场所有人如此亢奋又紧张的源头。
被那种特殊的妖怪寄生,纵然经过大能和后来数代人的努力,整个寄生过程并非全然的安全无危险。
圣殿里有专门的人,他们会帮助每个到圣殿的孩子找到适合这个孩子且唯一的寄生妖。m.xiumb.com
所以自然而然,这就会有个问题。如果找不到属于孩子自己的寄生妖,那么等待这个孩子的,就是活到十六岁左右,身体扛不住衰竭而亡这个世界会无情地淘汰他们。
当然,也并非找到适合的寄生妖就表示这个孩子能够活过十六岁了。接受寄生妖的孩子需要在圣殿停留七天。这期间,孩子们会不同程度地出现一些反应。有轻有重,最糟糕的就是承受不住死亡。
每年春暖花开的四月,是圣殿对唐国所有七岁左右孩子开放的时间。这是全年小孩死亡最多的一月。
如果仅是生存的威胁,人们只会紧张害怕担忧。实际上,风险总是伴随着高回报。
成功跟寄生妖融合的孩子,有一部分会被天眷顾,会获得一些原本只在妖身上出现过的特殊能力,而且随着这些孩子成长,他们的身体会在力量、速度、强韧等各方面显现出非凡的优势。
人们称这些孩子为天选之子。
朝廷会将天选之子记录在册,并将他们集中起来进行培养,连带着这些孩子的家族也能享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待遇。
并非人人都能在国都安家落户。但家中只要出现一个天选之子,全族都能迁去国都居住,且中间各项花费包括沿途护送的人力都由朝廷承担。
可以说,天选之子从这之前高人一等,似锦前程已摆在他们眼前,他们唾手可得。
如此一来,结果未揭晓之前,谁不满怀期待谁没暗暗在脑海中描绘美好的未来
所有人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他们孩子的身上。
夜色深沉。
圣殿地底通道里。一行人正匆匆往地道深处走去。领头人从头到脚都笼罩在黑色的连帽披风之下。宽阔的甬道两壁每隔三米就有一盏灯。光线明暗转换,在那人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落下变换的阴影。红润的唇薄得锐利,下颌线条流畅却多了几分阴柔,如妖似鬼,不经意微微抬首时,一双微染金色的狭长眸子,冰冷、尊贵、傲然。显然,这是一个久居高位者,从那眼中的深沉也可看出此人心机之莫测,绝非轻易可以窥破。
他们的速度很快,可行动间动作极为优雅,脚步落地无声,衣袂衣摆晃动起的幅度都带着些许翩然。如果有普通人在此,就会震惊于这群人移动前进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甬道弯弯曲曲复杂无比。他们行至一道巨大的拱形门前。在领头人踏上第一块台阶时,从门两旁的灰色石壁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两个甲胄护卫。他们是守门人,一见领头人感知到那一股令他们臣服的威压,都齐齐跪地恭恭敬敬地道“卑职见过国师。”
说罢,门开,被他们称为国师的领头人带着身后的人一声不发,径直往里去。
里面视野豁然一开,是个宽敞的大殿。国师摘掉帽子,露出一头如雪白发,可他的容颜却很年轻。
殿内所有人见到他,均跪地行礼恭迎国师。一时鸦雀无声,他淡淡道“都起来吧。”人们才起身各归各位各做各的事。
两三个明显是这边管事的人疾步走来,黑色的服饰胸前绣着一团奇特的花纹。他们弓腰领着国师往大殿后面走,渐渐换至另一个闲人不得靠近的禁地。
幽深的洞穴里传来隐约的凄厉惨叫,不一会儿有两个同样黑色服饰胸前绣奇特花纹的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拖出一具约莫七岁的小孩尸体。
国师刚来就碰上这种场面,他瞥了一眼尸体狰狞惊恐灰败的脸,目光扫过尸体干瘪塌陷的头颅胸腹肚等本该有脑子脏器的地方。
恶臭腥味袭人,闻起来可不算是什么好体验。
国师摆摆手,那两人立刻将尸体抬去准备按照惯例烧掉。
“这是第几个了”国师问。
跟在他身后的下属连忙道“这是第两百六十个了。”
“算起来快一个月了。”国师慢条斯理地道,“再找不到匹配的宿主给它,它就会死了。”
他身后跟着的人闻言都浑身一颤,根本就不能像国师那般保持云淡风轻,好像眼前的急事根本于己无关。
“国师,我们准备了更多的人选。”另外一个下属擦了擦额头冷汗,紧绷地道,“还请国师过目。”
一个一个扔进去试太费时间了。
国师进入紧靠禁地的一个大殿,一抬眼就见黑压压人头攒动,全是七岁左右的小孩。
安排了人管教,这些本该哭哭闹闹的小孩子此时都安静如鸡,害怕想哭也只能自己咬着自己的袖子憋着。
国师回头瞅着自己的下属,不辨喜怒地带着些调侃的意味道“你偷孩子偷上瘾了一抓抓这么多。”
那被调侃的下属冷汗涔涔。他谨慎地道“国师放心,卑职行事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其实这些天因为来圣殿求取寄生妖的人太多,很方便他们在其中动一些手脚。用手段欺骗那些大人,让他们的孩子在匹配寄生妖后假死。原本熬不过的孩子死后会很快在寄生妖的作用下化为灰烬,他们用些障眼法迷惑那些大人,就能成功将他们看中的小孩偷出来。
当然他们选中的目标,一般不会是有身份人家的孩子。
国师笑了笑。他向那些孩子走去。淡金色的眸子闪烁着微光。他是国师,自然在融合了寄生妖之后拥有了奇特的能力。
能看见一个人的气运和先天资质,这是国师的能力之一。他袖手慢腾腾地从每个孩子跟前走过,兴致缺缺。
只是当他走到角落里,视线停驻在其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上,国师的双眼微微一亮,脸上多了几分兴味。
他找到了什么一个在他眼里从头到脚金灿灿几乎要闪瞎他双眼的小孩子。
国师迅速走过去,将那个敏锐地感知他靠近,正往后退的孩子一把抓到跟前。
他钳住小孩子的下巴,将对方的脸抬起来。
这小孩子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人时仿佛一汪深潭要将人迷惑得一头栽进去,然而仔细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好像那只是人的错觉。
国师掏出一方雪白的锦帕,细细地将孩子脸上的脏污擦干净。瞅着孩子那张精致优秀得过分的脸,他瞥了一眼下属,后者会意道“这个孩子是个孤儿,阳城那边的人。三个月前父母死于一场大火,他无人收养在外乞讨,被我们的人看见所以给带了回来。”
“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国师饶有兴趣地问。
那孩子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下属见此,立刻凑上去讨好,然而却被国师制止。
国师见这孩子不告诉他,也不强人所难,只似笑非笑地道,“不论你从前叫什么,从今以后,你只有一个名字妖缠。”
其他人听闻这名字俱是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更是忍不住道“国师,他就是”
“它的宿主就是他了。”国师摸小猫一般在小孩下巴上挠了挠,漫不经心就似他说的话跟小孩子无关痛痒,“凭这个孩子的资质,撑个十年应该没问题看来未来十年圣殿不必为它找不到合适的宿主发愁了。”
这番话落又惹来一阵倒吸凉气。
他们这些年为那只妖怪找寻宿主,可真是累得够呛。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宿主,找到了常常撑不到三个月就会承受不住那妖怪的力量而被那妖怪的本能杀死。从有记录以来,那妖怪的宿主能活过一年的都已经屈指可数,活过三年更是凤毛麟角,能撑到十年
有人震惊之下喃喃道“那这个孩子的资质岂不是”万万中无一
他们都是看管那只妖怪的人,接触过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都知道资质越好在那只妖怪寄生的情况下存活的时间越长。
同时也意味着这期间诞生的新寄生妖质量会得到很大的提高。
更进一步则意味着未来成功接受寄生妖的孩子会显出更多的与众不同力量会更大,他们唐国则会更加强盛
这么一想,所有人都热心沸腾,盯着那小孩的目光十分火热,似恨不得立刻就将这孩子扔入那只妖怪所在的洞窟,好证明国师的慧眼的确无误。
那孩子没有半点畏惧。他被人粗暴地拽了过去,拉扯着往殿外走。他挣扎了几下,自知逃脱无望,就安静下来,只回头看了一眼国师。
国师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的眼神放空,像是透过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因为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诡谲的微笑。
他的第二个能力是预见未来。
“有趣”国师在众人莫名其妙的视线里,颇有些唯恐天不乱地接连好几个有趣,然后一反常态的哈哈大笑着离去。
圣殿的禁地关押着一只妖怪。它的名字叫妖缠。这里看管它的人都习惯性地叫它小缠。
很少有人能说清它被关押了多少年。外面城头变幻大王旗,朝代更迭风云流散似乎都跟它无关。圣殿不倒,它就一直都在暗无天日的禁地里。
痛苦和煎熬,它都不知道,因为它没有神智。时间和记忆在它脑子里都没有任何痕迹。
它需要宿主,只有寄生在宿主身上,它才能存活。
被它寄生的宿主从跟它融合那一刻起神智也会被抹除,但这并非它的力量所致。
然而这天当它迎来它的不知第多少个宿主,一切忽然变得不同。
那个孩子被它钻入身体后,还有清醒的意识。他听着在外面观察他们融合成功的人欢呼了起来,丝毫不在乎他同妖怪融合的过程有多痛苦。
他的四肢被特制的铁链牢牢锁着。当喂食的时间到了,那只妖怪不会从他身体里钻出来,而是操控着他的身体让他去活生生啃食那些被投进来的牲畜甚至人类。
他想吐,可小缠的妖怪本能需要这些血肉,根本不让他吐掉。小缠的胃如同无底洞,时刻都需要进食。
他一直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养着一个只知道吃的寄生妖怪,到第十天他终于明白了。
他看着从他身体任何一个可能的部位分离出去的小肉球,落地就化作一个个的小人。
那些个小人围绕在他身边,每一个的脸上都没有五官。它们顶着一张空白的脸,无声地看着他。
“生了。”有人大声道。
“快点燃息魂香”
“动作快点要不然小缠又会把新生的寄生妖吃了”
“每天投喂那么多血肉,小缠怎么还会乱吃它的崽儿”
“小缠没有神智,一切全凭它的本能。吃和下崽儿是它的本能,你们还想它干嘛跳个舞给你们看”
零零碎碎的话语落在耳朵里,他嗅到了一股子好闻的香味,那安抚了他的灵魂,让从融合后一直没阖上眼睡觉的他,暂时摆脱了各种折磨,沉入了梦乡
恍恍惚惚中他又听见有人说话
“九爷为什么会让这么一个又聋又哑又瞎还傻的孩子待在身边”
“对呀,我也不明白呀收在身边照顾就算了,还花费功夫给他治病。”
“你说他醒来会不会就变成个正常人了吧”
“哪有那么好的事我看他天生就是如此,哪能治好”
“可给他治疗的是九爷呀他们都说在九爷手里没有不可能的事。”
“话是这么说”
“嗳,快走九爷回来了”
接着听见一阵翻窗出去的声响,身边重回安静。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他感到有人坐在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凉凉的,那手上沾染着一股子清香。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刚刚清晰就对上了一张清冷俊秀的容颜。
那人的神情一派宁静,眉宇之间尽是平和,眼眸澄澈如水,净如琉璃。
看着这个人,灵魂仿佛都能沉静下来得到安息。
观察了他一会儿,那人微微一笑道“看来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那些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完完全全被那个极浅的微笑迷住了。
好想伸手摸一下那微弯的唇角和那含着真诚笑意的眉眼。
这么想着,他想抬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就像这身体根本不是他的。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异样。
刚才得到的平静霎时烟消云散。他焦躁无比,很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那人唤了一声“颜路。”
他忽然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现实他同妖怪融合后被关在禁地里,无法逃脱哪里会遇见这么一个令他移不开眼的人。
那他是在梦中
很快他就得出结论他并非是在梦里,而是他跟这个名叫颜路的人有了一种神奇的联系颜路的所见所闻所感都能跟他共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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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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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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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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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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