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那黑箭簇携着草绳自耳边呼啸而过,她几乎以为那箭要穿透自己的头颅,以至于起身时,双脚软得如走在棉花之中。她第一反应就是去寻良平义,见良平义无恙,心下稍安。但更为她二人惊慌的,是这箭来自何处。绳子既然已随箭只带回,其一说明密林有人,其二说明头先探路那名鹰隼已不在绳子附近,且以上二者绝无可能是同一人,更无可能是高不识等人。
林中何人有多少人是敌是友是否与高不识相遇高不识等,现下如何、去往了何处这绳子若紧绷,便可做她二人的前进方向,及随时折返的指路线索。若是松弛下来,又如何前往那鹰隼所在之处
这些问题足以阻住二人的脚步,何况,她二人处于荒地明处,那放箭松绳之人躲在密林暗处,实在难以无畏。
良平义先定了定神,安抚了卉紫一番,一手拉住她,一手拾起那箭尾拴着绳头的厚重、锋利的箭簇,紧盯住绳子松开的方向,继续迈步向前。
必须携着绳子,以便把握折返的方向,也能探知那名未归的鹰隼走到何处,那处是否留下了线索。
就这样再未遇其他风波,安全地行至了密林边缘之时,卉紫忽地驻了足,连带着良平义脚步一顿。良平义回头,见卉紫抚着胸口,不住地深呼吸。www.xiumb.com
“怕了吗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良平义看似淡定,可手心也都是汗。
“怕”卉紫望了一眼眼前的密林,脚下便是分界线,林外已艳阳普照,林中却冥冥无光,仿若是两方世界。她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强行镇定道,“我不是怕黑,我是怕里面不知是走尸,还是匈奴,若他们人多势众,你我的牺牲便毫无价值可言”
“没错。”良平义应声。
“可是”卉紫嗫嚅着,没有再说下去。
良平义侧目,见卉紫的侧颜写满了歉疚与惴惴不安,便宽慰道“无碍,即便你怕了,我也不会选择回头。”
卉紫听着这沉润的音色,不由得感激。
“起雾了”良平义指了指前方。
卉紫望向密林深处,见原本就晦暗迷蒙的视野,因着渐渐氤氲的雾气而更加迷浊。
“哪里来的雾难不成林子那头就是咱们经过的温泉水”卉紫疑惑。
“说起来,”良平义带着卉紫迈步向林内走,“这些进山的拗口,唯有一处可能是霍将军兵马入内的途经。”
卉紫一边警惕地四下看着,一边问道“哪里”她问毕,忽见前方混沌处快速闪过一个黑影。她连忙提醒身旁的良平义,慌张中脱开了良平义的手。可当她口头警示完毕、回头去看良平义的反应时,却发现身边变得空空如也。
原来不觉中,二人已行至密林中间。周边浑浊的迷雾缭绕弥漫,早已看不见来时的边缘,只剩林立的高木。卉紫四顾一番后,只觉四下光景无异,更加辨不清方向。抬眸望向头顶,却见上空昏黄一片,全无适才林子外的晴空澄澈。
忽地一阵耳鸣响起,卉紫这才察觉这林中静谧的诡异,风过、鸟叫、虫鸣全无,仅剩她脚踏枯枝烂叶的咔嚓声响,和她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咚咚之声。
“良平义”她喊了一句,声音淹没在暗林之中。
“良平义”她双手扩成喇叭状,转身又唤了一声,仍然毫无回应。她忽然觉得自后腰某一点生了一股麻木僵硬之意,这麻木感如导电般迅速扩散,很快半边身子都僵了。她知道,这叫怕。和当年她登上透明玻璃栈道时一样。
“良、良平义”卉紫再呼叫的时候,声音已颤抖的无法控制。左顾右盼不经意间,一抹红色晃过视线范围内,在这晦暗霉败的密林色调中,显得尤为眨眼突兀。她再次回望,视线定格的一瞬,不由得头皮发炸、毛骨悚然十多米外一颗枯死的老树之上,不知何时吊起了一具死尸,尸身着大红连衣裙,已枯槁蓬乱的头发胡乱地垂在头颅两侧、随着吊悬在枝头的身体摇摆,上吊绳在树干摩擦,吱嘎、吱嘎地发出声响。
她本能欲呼,却发现电影都是骗人的,极度恐惧之下、喉咙咕噜作响,哪有力气尖叫。她当然想逃,可才一迈步便觉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奋力撑起身子回头看去,瞬间魂飞魄散那红衣尸体竟移至面前高悬,低垂的头颅正对着地上的卉紫,晃动的尸身仿佛随时都会坠落。那如死灰一般的面容之上,一双流血的鼓睛暴眼死死盯着她。
“啊啊”卉紫仿佛被达到的恐惧触动了开关,忽然身体有了力气,爬起来就往前跑,边跑边取下腰间弩机。果不其然,那吊尸自树上跳落在地,迈步狂追,长长的连衣裙丝毫不影响它的敏捷,迎面的风将它的乱发吹向两边,灰白的脸上除了那双流血的暴睛外,微张的唇正以异样的角度向后开裂、黑洞洞口中发出桀桀诡笑,似乎十分享受自己带给卉紫的惊恐。
“良平义良平义救命救命啊”卉紫回头就放了一弩,箭头擦着吊尸的手臂而过,然它丝毫不觉痛楚,依然口中嘻嘻笑着,脚下生风地追逐。卉紫涕泪横流、满心懊悔,早知道不逞强进来了,古代果然什么都能见到。她一边疾步奔跑一边回头查看敌情,惊惧之下,脚下一滑、迎面摔个狗啃泥。待甩了甩口中的泥土、撑起身子回看之时,那吊死鬼已然停在了她面前。它似乎是开心过头,嘴已裂到了耳朵根,正喘着粗气看着卉紫,黑黢黢的口中随着它胸脯的起伏飘出黑绿色的气体。只稍微歇息了会儿,那吊死鬼便迈步上前,一双利爪微曲,便要袭来。
卉紫绝望之际,本能地抬腿一踹,那吊死鬼未料如此,被踹翻在地。见卉紫重新爬起要跑,吊死鬼“嘿”了一声,忽地弹起,三两步便追上卉紫、伸手便掐住了卉紫的脖子。
一股恶臭,自那丑陋的吊尸口中飘出,卉紫被熏的恶心欲呕。然而此时恶臭尚算其次,那吊尸冰冷、瘦骨的利爪紧紧嵌在卉紫颈上,发出了极具快感的刺耳笑声。卉紫的手亦箍在那吊尸掌上,使出吃奶的劲儿欲拉离,指甲几乎都扎入那尸骨之中。然而吊尸不惧疼痛,反而愈发地用力。
卉紫的气力渐散,肺因窒息而欲炸裂的痛自胸腔传来,视野内跳跃起黑白的亮点,渐渐密集,好似电视机的雪花屏幕一般。
这密林之中,果然还是有走尸。该不会,要死了吧。自己死掉不算,还因违背高不识的军令拖累了大家。良平义呢,还好吗霍去病、韩少琛,真的在这空白之地中吗西路那头,大捷了吗韩焉回去了吗征战结束,怎么样想办法躲开未央宫的抓捕呢
卉紫松开了手,默默忍受着全身脏器因缺氧而带来的痛楚,放弃了挣扎。然而无意识的情况下,肉体本身的求生本能,令她转眸多看了一眼。
只此一眼,挽救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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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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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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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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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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