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自己也知这些事。你不必担心了。”庄京莲宽慰着阿显。
“夫人”阿显却放心不下,忧虑地看着庄京莲。
“阿显,少郎待你好,你珍惜机会才是。”庄京莲意味深长。头些日,霍光亲自上门求了她,许她准阿显随时由他调遣,且连夜挑了几个尚算满意的婢女,令阿显带她们学着做事,俘薇便是其中之一,以便今后霍光入宫侍奉陛下、或学习知识时,阿显跟随侍奉。
这日,阿显便要随同入未央。可这俘薇也是刚来不久,笨手笨脚,阿显实在是不放心。但与其说不放心,倒不如说她不想进宫。
阿显做出一副悻悻然的样子低下了头。她看得出庄京莲误会了霍光调遣她的原因若霍光对她有意,她或可摆脱奴仆身份,即便无法与生来的贵族平起平坐,但至少不必对人低三下四。可阿显并不认可借婚姻来改变阶级一事,且对霍光毫无兴趣。奈何霍光当着庄京莲面下令,庄京莲又一口答应,人前阿显实在是违背不得。
阿显又将重要事跟俘薇嘱咐了一番,这才不甚放心地罢了手,一步一回头地出了门。她叹了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下了决心加快脚步,不多时便与霍光在车马房汇合。
霍光已在马车上等候,见阿显来了,赶紧招手催促“怎地这么能磨蹭,快些”他说着自车门探出身子,忽然眼前一亮。
今日的阿显未梳少女的双髻,却是将头发松松软软地缕至脑后收拢,只一把单髻随性地垂着。她着的曲裾料子比平日考究了些,画了眉、点了绛唇。打眼一看,不见了少女的稚嫩,平添了一分女子的娇媚。
霍光不知怎地,觉得脸如火烧般热起来。他赶紧缩回了身子,藏进了马车内的阴影处,掩饰着自己泛红的面颊。
阿显在马车边上迈了两步,但因曲裾紧绕,愣是没抬起来腿。她嫌弃地叹了一声“就说不该按夫人意见穿衣”说着,将曲裾一掀,敏捷地一跃上了车后,才又将曲裾覆于腿上。坐于车上整理发丝衣着时,才瞥见霍光不自然地缩在角落看着他处。“少郎,你看什么呢”阿显说着,也随霍光向车子角落望去,“该不会有蟑螂吧”
“什么张?李?的”霍光啐了句,忍不住趁说话的间隙又瞟了阿显几眼。真好看霍光在心里默念感觉比初见到卉紫时,还觉得更好看。卉紫因着与娘亲太像,更多是亲切舒适,但此时的阿显,却是单纯的悦目,比那号称南国美女的阿嫂,更要好看。
“你夸我呢”阿显忽然问了句。
霍光一愣,这才察觉,自己已将“真好看”三个字不觉说出了口。他赶紧捂住嘴巴,赧然别过头去。
“我还想着夫人这么弄了一番,怪怪的。”阿显笑逐颜开,“看来着实不错,竟让你夸奖了。也好,按夫人意思,随少郎出门,要体面些”
霍光见平白出现好大一个台阶,赶紧就坡下驴“没错,看你妆办的还行,我便也放心了随我入宫之事陛下已准许,你用心服侍,话不要多”
阿显倒也给面子,痛快点头应声。
前次入宫赴春日宴,霍光和阿显是随着庄京莲乘马车入了永巷,后自内宫行至宴席处。今次,却是随着霍光直接由东宫角门入内,至朝臣的车马房下车,步行经由未央前殿去宣室殿。前殿巍峨,阿显难免多看两眼,心生感叹。
未央本就借龙首山势而建,是长安城的高点。前殿又建在九阶台之上,更显高大恢弘。行走在台阶之下仰视,只见其映衬在湛蓝天幕之上,仿若天宫般云端而建,神秘高远。
阿显久久难以调转视线。侧耳细听,只闻空中不断飘来断断续续的声弧,便知朝政探讨正热,说不定就有霍光前些日所言的缗法一事。
这,可是两千多年前的政治中心。
思及此,一股奇怪的感念自阿显胸口陡然而生,令她汗毛倒立,须臾,对祖宗的崇拜、对时空的敬畏便充盈了心房。她按了按胸口平复了下情绪,再次回望前殿一眼,便加快了脚步追随霍光而去。
阿显知道汉武帝。她对历史研究甚少,但奈何影视形象太多。经典如宝国老师版,时尚如小明老师版,再加上其他作为配角出现的各种版本。总结下来,人们对于帝王的猜想,总在一个固有模式上。谥号偏文的俊秀儒雅,谥号偏武的英武威严。见到刘彻的那一刻,她知道这个模式可能没错,毕竟相由心生,何况帝王家族都是优选基因,长好看的几率低不到哪去。
刘彻的身材高大颀长,但平心而论五官并不出众。可阿显的目光触及他的一刹那,却被他周身缭绕的帝王贵气所震慑。比如眼睛,刘彻这双眼,丹凤、瑞凤、睡凤、桃花、柳叶统统不贴边。但那又何防,谁有他这般双目如矩、不怒自威
阿显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挪了两步躲在了霍光身后。霍光有所察觉,悄悄伸手轻拍了下阿显手臂以示安抚。
刘彻一干人自殿外入内,步履匆匆地经过候在宣室殿内霍光、阿显面前时,带过一股清风。刘彻知道霍光今日起带自家奴仆服侍,但他未放在心上,此时更未留意到这不出众的小奴。
刘彻坐定后,便吩咐了一句“霍光,后面听着去。”琇書網
霍光称诺,便带着阿显向着屏风之后去了。二人才走到后面坐定,阿显便熟练地为霍光研墨、展开竹简。
“嘘”霍光压住了阿显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制造噪音,“听。”
阿显会意,便跪坐在地同霍光一起听起来。听了一会儿,便听懂了,他们在说发行新币的事宜。币制确认以五铢为基,但样式、径长、厚度还在探讨。这其中,有人以钱币本身价值为导向定论;也有人以营造市井新气象为由建议重外观;还有人很单纯,只谈是否好拿、是否便于多拿。总体看来,大家意见趋向一致,无较大矛盾,听来此事很快会有结论。
“这个钱这么讲究尺寸物料,难不成,这钱本身有价值”阿显疑惑道。
霍光像看怪物一样看阿显“这钱不值钱,何以买卖”
阿显有些困惑“可我家乡的钱,本身就不值钱”
“是何意”霍光不解。
“就是像是”阿显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已察觉,这个问题变得高深起来了。她想了想,尝试道“比如,我用一块绣工特殊、难以仿造的布,代替这五铢钱,不是更轻更便捷”
“有一段日子之前,张汤、桑弘羊带头强制宗亲贵族买了白鹿皮帛,还改了礼制,说是进贡托献宝物用,不用白鹿皮托扶,那宝物便不是宝物了。光靠卖白鹿皮,就赚了个盆满钵满。”霍光说着,问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白鹿皮”阿显琢磨了一番,摇头,“不是,我说的这布,它就是钱,是可以拿去市集买吃买喝买用品的钱,它不是宝物。”
“这如何可能”霍光反驳,“你有何凭据说着布就值五铢钱”
阿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方法类同于五铢钱的推行。”
霍光恍然。罢旧钱、推五铢,说起来还不是朝廷一声令下。那么,若单独设计几款轻便布帛,由朝廷决定不同样式等值多少铢铜币,而后在小范围内流通,似是可行的。“这不就是债契吗”霍光忽然道。
阿显又皱眉思量一番,似懂非懂地点头“好像是。”
“假设,你我按手上钱量制了等量布帛,以布帛交换记账、互相买了些物品。若想要钱时,可统计下各自手上布帛,再将两人的钱按各自手上的布帛数分好,不就可以了”霍光思量道。
阿显点头“是这个意思”但是现代用纸币,也没有按纸币再去划分一遍钱的步骤,说白了,铜币的作用自中间省去了。
“那么,若有第三人、第四人,乃至,如有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村落,那么村落范畴内,皆可用此债契互换所需货物,甚至不必再根据债契,去重新分配一遍钱币。”霍光又道。
阿显眼睛一亮,点头道“是了是了,是这个意思”
霍光摊摊手“可是,此时说此事又有何用。”
阿显一想也是。在对钱币“面值”尚无成形意识的时代,以实价决定币值,反倒是最易普及、最为大众理解的办法。“可是,”阿显说着,指了指外面,“我听他们似乎在商议办法应对各郡自行铸币带来的质、量问题。为何不由朝廷统一铸造,既可把控标准、也可把控流通量”
霍光细细凝望着阿显,沉默起来。
“又怎么了”阿显诧异地问道。
“阿显,”霍光开口,“你怕疼吗”说着,霍光的视线自阿显的唇至鼻,鼻至眼,而后向右,移到了阿显的左耳处定住。
阿显自然察觉得到霍光这诡异的视线流转。她慌忙抓紧了衣领,退后警惕道“好小子,你要干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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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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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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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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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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