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伸手隔空数了数,摇了摇头“忘了,反正有个月余了。”
“那为何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卉紫疑道,几日前她出门,也并未见任何异常,并无人追捕自己。
“那是因为”霍光才要将卜者断言勾陈将于漠北征战中履行使命一事告知,便被韩焉伸手打断。霍光想了想,也觉得说了不妥,便改口道,“他们还顾不上找你。”
卉紫将信将疑地看着霍光,又看了看韩焉,想问什么却无从下手。
但困惑的人不止卉紫一个,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一脑袋问号的朴相媛终于按捺不住,连珠炮似的发问起来“公主是哪位昆提是谁她们一起走了跟你们有何关系”她说着又转向卉紫,“你是在被陛下追杀吗怎地还要隐匿行踪、还有人告密”
韩焉按住霍光的脑袋,强行将他扭脸面向朴相媛,而后道“这是霍光,霍将军胞弟。”
朴相媛瞪大眼睛,又惊又喜地指着霍光道“你是霍将军的弟弟那你也一定非常聪明勇敢了”
霍光嘿嘿一笑,满意地点头。
“那么,怎地你们几个会关系密切”朴相媛继续问。
“你倒是挺善于思考的”卉紫无奈地说完,可以岔开话题道,“你在我这住一日,明日我便带你去见循翁。但是否收你为徒,我可就说不好了。”
朴相媛一拐到这个话题上就能想起赵破奴,一想起赵破奴就高兴,于是捣蒜般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见朴相媛不再问有的没的,卉紫稍微松了口气。可是再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昆提告密换得飞身枝头的机会,莫不是想借平阳公主之力,入宫为妾卉紫纳闷不已,脱口问道“要说,这庄京莲论相貌素质,样样比昆提强,怎地公主敢为昆提这样的婢女下功夫她确频频向宫内输送美女,可也不能可着婢女来投入吧”
霍光嗤笑一声“咱们陛下不论这外在的。你看看卫皇后、李夫人、王夫人,哪个受宠的出身好了你再看看你,你就更甚了,你是从天而降,无父无母、天为父地为母”
韩焉瞪了霍光一眼,怪他旧事重提,接着道“庄京莲虽为苍梧秉性,但其出身汉女,说到底与你等没太大差别。但昆提则不同,她是地地道道滇越人,再稍微装扮指导一番,许陛下就吃上这异域风情了。”
朴相媛接下来则未说话,一直在听几人闲聊。直到韩焉带霍光离开、合上门走远后,朴相媛才凑近卉紫,低声而严肃地问了句“你从前也是陛下的女人吗”
才入夜,庄京莲正哄孩儿,听闻长公主忽至,恰霍去病此时未归、霍光不在,任她如何也想不出公主的目的,一时竟没了主意。但不管如何,还是裹好了襁褓抱着霍嬗赶紧迎了出去。
才一出门,昆提自一旁跟了上来,随身带过来一股香气。因着霍嬗还小,庄京莲自然对异香警觉,反应神速地将霍嬗调转了个方向,不经意瞥见昆提今日好似着了身新衣裳。昆提肤色略黑,今日着了纯色衣裙,耳边还别了朵鹅黄色绒花,倒显出了些异域之美。庄京莲并未多想,却是打心里为她高兴“今日煞是好看。”xǐυmь.℃òm
昆提闻言,只微微一笑,未应声。
公主自门外便下了马车,由素心搀扶着跨门入院,扫视一圈见到了不远处快步迎来的庄京莲及一干仆从,便在落脚处站定,红唇微抿,仪态万方。她目视着庄京莲,直至其走到跟前见了礼,才微微一扬手示意起身,随后才迈动了脚步走在了最前方。
堂内坐定,平阳接过侍婢奉上的水盏,不紧不慢地轻吹微品。先是送了礼问了孩儿的情况,又聊了些霍去病的事、关切了庄京莲一番。期间,一直是昆提侍奉在平阳和素心左右,细心地调好甜水递予素心,又耐心等待素心将空盏递回,全程表情恭谨、仪态婉约。庄京莲远远看着昆提,感觉有一丝陌生,但她觉得昆提许是第一次见公主拘谨了些,所以并未往心里去。
可庄京莲没想到,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平阳公主此番的目的竟然是带走昆提。她惊愕到无暇细想其中利害、以至于没能掩饰住心中的急切之情,僵着身子良久才张口追问“为、为何”
平阳公主敛眸一笑,再抬眸时却多了分凌厉与威严“先前陛下来探望嬗儿时,留意到了昆提。”
“陛、陛下”庄京莲甚为不解。刘彻是来探望过嬗儿,可全程几乎未看过昆提一眼,更未与她说过一句话,怎就留意到了她本想追究一下,可公主的神色分明是不许多问,她只能将话卡在喉咙,萎萎地跪坐在地,有些无措起来。
平阳自然看得出庄京莲的心情。她轻哼一笑,问道“怎么,你的侍女出头,于你难道不是一分荣耀吗陛下有意于她,难道不该跪谢天恩吗”
庄京莲连忙欠了欠身子由坐改跪,俯身叩首谢恩。不远处昆提的谢恩声也传来,庄京莲这才将注意力转移道昆提身上这昆提的反应,绝非初次闻知此事。
昆提是南国滇越奴市买回专门服侍庄京莲的,是普通百姓出身,绝非大家门楣的落魄遗珠。虽说普通百姓也不一定就没有从容泰然的心性,但是当听闻自己被陛下和公主选中、带走,居然还如此宠辱不惊就不太正常了吧
庄京莲一边想着,一边趁叩首抬头的间隙多看了昆提几眼。说起来,她这衣裳、发饰,竟都是从未见过的。昆提没有多少钱,如何买得起这些
随着遐想,庄京莲目光渐渐从昆提移到了平阳身上。此时平阳手上接过昆提亲自递来的一叠桂花糖糕,正满意地看着昆提。昆提留意到平阳的注视,也不由得一喜,唇角流露出愉悦的笑意。
庄京莲的心一沉。她想令奴仆尽快去寻霍去病或霍光回来,可平日用惯的昆提此时坐在公主身侧,她心绪不宁,一时竟不知该喊哪个。
寝室内,庄京莲与昆提二人相对,庄京莲目色显得有些神伤。单独与昆提告别是庄京莲向平阳提出的要求,告别之后即送昆提离开,平阳欣然应允。
“昆提,你我主仆一场,可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庄京莲道。
然而跪坐在对面的昆提,虽低眉敛目、却是不予理会,不再如平时般遵从庄京莲所言。
“昆提,陛下来的那日,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做了何事”庄京莲问到此,忽然想起了什么,“莫非,是与你偷用夫君大印签了强召令有关”她话说至此,联想到更多,不由得倒吸口气,“难不成你、你、瑞云夫人她”
昆提忽地轻哼一声,傲然一笑,这才抬头看向庄京莲“夫人真会猜。”
庄京莲看着昆提那双透着不屑与不耐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难不成是真的你将瑞云夫人的行踪,告知了公主你怎能如此行事你不知道夫君他、他、他不许”
昆提睨了庄京莲一眼,目露怜悯之色。但这怜悯却毫无温情,反而几近羞辱,她摇头道“夫人啊夫人,若不是我,你当你能嫁给霍将军若不是我,你当你能有了孩子霍将军心里有谁我不清楚,没有你是必然的,即使如此,你也要护着那女子吗”
庄京莲由愕然转为忿然,却仍对昆提抱有一丝希望,故而苦口相劝“这是为人道义,是必须,与她和夫君是何情义无关霍家待你不薄,奴仆侍婢中,唯有你行动自由、唯有你有独立住所,接你来长安的时候,还买了你喜欢的食物、配了你家乡的衣裳,你怎能背叛霍家你怎能以此来换取身份尊荣啊”
昆提十分不以为然,丝毫不为所动。她冷冷哼了一声,脖子一歪讽刺道“夫人,人各有志,你甘于平庸,为何不许我努力上进我听说,你当年可是苍梧赐给陛下、陛下又转赠至霍家的,根本就不是婚配至此。若不是霍将军重道义,你不过也是个陪睡的婢女罢了你还有资格使唤我”她说着,再无对待庄京莲的耐心,手拄着地面起身,甚至连行囊都未收、昔日自己的用度也统统遗留再次,只身出了门奔平阳公主而去。
“你”庄京莲没想到昆提会这般态度对她说话。何况这话虽难听,却句句属实,恰巧伤到了庄京莲的心底。她想要起身去追可一时急火攻心,眼前一黑身形摇摇欲坠。
“夫人”门外的三两婢女连忙进门去扶,才令庄京莲免于跌倒。
被扶住后的庄京莲,纷乱的心绪也随之安稳下来。可这安稳后的现实却更令她愁苦。她不由得闭目垂泪,口中惦念道“做出此事,我该如何向夫君交代我实在是对不起他”
“夫人,别难过了”身旁的婢女年龄不大,笨拙地安慰着庄京莲。
可庄京莲如何听得进去。她沉浸在悲伤之中,脑中回想的都是昆提适才的话语。昆提说得对,她不过是个南方小国悉心栽培专门送至大汉供皇帝取乐的伶女,即便被陛下转来赠去也不得有怨。是何其有幸,令她能在踏离故土之后、在他人未染指的情况下,在这大汉军功第一的将军的家中安稳落脚。
但正因如此,她虽然心中隐隐悸动,却不敢要求、不敢奢望,更不敢有愧于霍家。
“快”庄京莲缓过神来,脸上泪迹未干,但仍差遣道,“去上林苑请将军回来”
“不必了。”庄京莲话音还未落,门外便递来一声。
庄京莲先是一惊,随即一喜是霍光。她当然知道霍光并不喜欢自己,可这个当时需要她照料的孩子,已经越发的可靠起来。庄京莲连忙抹干净眼泪,迅速整理仪容,起身去迎。骨子里,她也依然认为自己不过是赐来的奴仆,霍光再小,于她也有一定的威慑力。
“光儿,”庄京莲迎上前,几乎平行地看着这九岁的男孩儿,歉疚道,“昆提应该已随长公主离开,我只顾着慌张,竟未随昆提去送行。”
“我见着了,那婢子欢天喜地的。”霍光不屑道,转头看庄京莲身边围了一群人,皱皱眉,“你等聚在此处作何还不该干啥干啥去。”
“诺。”众人应声,纷纷向外走。
“等等”霍光忽然留意到一个发刚及肩、容貌姣好、不过十岁左右的女婢,便拦住其上下打量一番,追问道,“何方人士何时入我家门头发怎地如此短”
那小女婢闻言吓得噗通跪地,连忙解释道“回少郎,奴唤作阿显,奴奴才入院不足半年奴”她说着,忽然大哭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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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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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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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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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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