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正大人愠怒地抬起头,正要训斥几句对方不懂规矩。
待看清来人以后,他嘴巴张了张,最终却没有出声。
来人正是他的嫡长子,马正司的甲佐大人,蒲伯文。
蒲伯文快步走了进来,警惕地扫视了周围一眼,然后走到父亲对面跪坐下来。
马正大人一脸紧张地看着儿子,压低了声音,“这里没有人事情有进展吗?”
蒲伯文点点头,“他们答应三日后出兵。”
马正大人脸上一喜,眼睛里迸发出狂烈的光芒,激动地追问道,“你确定?”
蒲伯文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喜色,反而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父亲,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蒲伯文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着说道,“如果邑宰大人知道了此事,恐怕心里不喜。”
马正大人脸上一沉,目光里多了一丝怒色,“你什么时候学会为那个老东西着想了?现在他和车家兄弟一个鼻孔里出气,处心积虑地对付我们。若是事情再拖延下去,恐怕我们父子两个的官职都保不住了。”
邑宰大人现在明显是站在车家兄弟一边,蒲伯文心里也清楚。
所以既然父亲这么说,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父亲,郯国人那边狮子大开口。这么一来,我们的家产可是一多半都没有了。你说,万一那帮人贩子言而无信,收了钱不办事,我们可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听儿子提起这个,马正大人心里也感到很是肉痛。
这一二十年来,自己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搜刮点钱财,没成想到这一次就损失了一大半。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现在没了,以后我们自然会有机会再捞回来。”马正大人咬了咬牙,一脸的铁青,“如果我们现在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即使是家财无贯,我们以后也未必能够保得住。”
看父亲决心已定,蒲伯文也无话可说。
其实他也知道,现在危机迫在眉睫,他们已经走投无路。对于他们父子来讲,即使是病急乱投医,也只好赌一把了。
……
马正大人这几日躲在幕后,尚且是寝食不安。
蒲伯文可是首当其冲,被逼着站在面对流民村的第一条线上,每时每刻都是在苦受煎熬。
他毕竟是马正司的甲佐,管辖邑城内所有的甲士和十几辆战车。
除非是他想临阵脱逃,辞去这甲佐的职位。否则的话,他必须率领所有的邑甲,冲锋陷阵,保卫蒲城邑。
可现在最棘手的,却是如何处理这流民村的事情。
流民村的情况,在蒲城邑所有的官员中,除了自己的父亲马正大人,就蒲伯文最清楚了。
原本是五六十人的乌合之众,这十几年下来,居然有三四百人之多了。
有逃奴,有罪囚,有盗贼,还有一些七七八八,说不出身份的人,无不是不畏律法,死中求生的人。
剔除那些没有作战能力的老幼妇孺,能拿得起兵器,站起来拼死一战的人,少说也要有一二百人。
可自己的邑甲队伍,满打满算,也就是十辆战车,一百多人而已。
这点实力,若是真是打起仗来,可谓是捉襟见肘,不堪一击。
可是,这也是蒲城邑的极限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是一个“养”字。
在蒲城邑,要养一个邑甲,起码要有十个人的辛苦耕作,但蒲城邑满打满算,也就是几千人而已。即
使把邑城外低贱的野民算上,总数也不会超过五千人。
更何况,蒲城邑仅仅是一个边境小邑,一个朝廷下大夫的采邑而已。每个邑城能拥有多少战车,操练多少邑甲,其实还有朝廷的律法限制。
即使你穷兵黩武,耗尽财力物力,蒲城邑也绝对不敢拥有二十辆战车,几百名的邑甲。
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这可是谋逆的不赦之罪,抄家灭族也不稀奇。
一百多人的邑甲,即使是装备精良,对上一二百人的悍不畏死之徒,蒲伯文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更何况,蒲城邑的邑甲,这十多年也一直没有打过什么样的大仗,早已经体懒肉松,胆小如鸡,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一百名邑甲里,出身于高门大户的子弟,大约有三四十人。这些人因为家庭教育的关系,在御马和射箭两项作战技艺方面,起码还有一些功底,也许可以一战。
可也正是这些人,平时养尊处优,吓唬一下邑城内的国人还是可以。如果到了战时,一个个可是惜命得很,哪里还会真正出力。
一想到要与那些悍不畏死,杀人越货的流民作战,一个个两股战战,那里还有拼死一搏的勇气。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遭遇了流民的两次偷袭,一群邑甲无不亡命而逃,丑态白出,已经让蒲伯文完全失去了信心和斗志。
蒲伯文也想逃,在第一次遇袭的时候,他逃得比谁都要快。
可蒲伯文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永远逃跑。
再这么下去,不要说自己甲佐的位置,也许父亲的马正位置也保不住了。琇書網
邑宰大人那个糟老头子,心也太黑了。
就为了邑宰自己和蒲府小主,乃至车家兄弟的生意,硬逼他们父子去驱逐流民村,这分明是把剑架在他们脖子,逼他们去送死。
但形势比人强,马正父子二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气愤之余,蒲伯文也曾经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蒲城邑邑甲的实力,邑宰大人不可能会一无所知,可他为什么要狠心绝情到这个地步?
思前虑后,蒲伯文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也许邑宰大人早就想到,邑甲的队伍根本就不堪一击,自己也没有胆量去和流民村决一死战。
他要等的,也许不过是自己父子知难而退,主动离开马正司而已。
野马正的职位,本来是邑宰凭空设立出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车稳竟然坦然接受了。
一想到这里,蒲伯文忽然冒了一身冷汗。
怪不得车稳竟然大摇大摆地去了流民村,还提出了这么苛刻的条件,让流民村的头领恼羞成怒,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不肯有丝毫的妥协。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车稳在马正司的位置而已。
也许等自己父子退出马正司以后,车稳可以再去一趟流民村,和他们商谈新的合作条件。
只有他稍稍退后一步,想必流民村的人就会欣然接受,两方就会再次相安无事。
毕竟这十多年来,流民村的人为了能够呆在北部荒原,每年可不少给马正大人孝敬。
只要不是忍无可忍,退无可退,流民村也不至于和蒲城邑兵戎相见,势如水火。
一想到这里,蒲伯文全身发凉,脑袋中“轰”地一声。
也许事情更糟糕……
也许车稳和流民村早有勾结,假戏假做,就是演给他们父子看的。
要不然,为什么流民村的人已经偷袭了邑甲两次,却对那些在荒原上采药的野民,操练的野马丁,从来没有骚扰过?
这分明是针对他们父子来的。
这狗日的车稳,心
也忒毒了……
这老不死的邑宰,喂不熟的白眼狼,车稳到底答应了多大的好处,竟然能让他不顾同族情分,把自己父子二人逼得退无可退?
小主,一定是小主那个“克夫”的娘们的鬼主意。
也只有她,挟家主的威势,威逼利诱,才能让邑宰大人言听计从,沆瀣一气。
怪不得她和邑宰各有四成份子……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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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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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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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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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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