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着瞥了一眼祖父,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小声地埋怨着,“祖父,你也真是的,既然早醒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说着话,他的手已经不经意地擦在胸膛上,心里咯噔一下,低头向下看去。
一只挂在哪里的长命甲果然不在了。
子壮顾不得和祖父说话,开始心急火燎地在草榻边摸来摸去,沟沟缝缝都抹遍了,可是最终一无所获。
其实他昨晚已经黑灯瞎火地摸了一遍,现在也只是心存侥幸而已。
子壮又慌慌张张地在房间里找来找去,恨不得掘地三尺,但最终还是没有看到长命甲的影踪。
自己的长命甲果然是丢了。
怎么会丢了呢会丢在什么地方呢
子壮额头上开始冒出细汗,仔细回想起昨日的行踪。
除非是,在那个陌生的园子里,自己中了蛇莓的毒以后
祖父跛老爷子望着坐立不安的子壮,终于忍不住问道,“子壮,你找什么东西”
“我长命甲不见了噘儿给我做的,我一直挂在身上的。”子壮一脸的丧气,“好像昨天让我弄丢了,也许是丢在邑城里了。”
呃,跛老爷子皱了皱眉头,脸上一片萧瑟,“命中注定,果然如此。”
“命中注定”
子壮愕然地望着祖父,总觉得这话有些古怪。
长命甲固然对自己重要,可这和命运有什么关系
祖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了
就知道故弄玄虚,净是添乱
跛老爷子指了指子壮的草榻,一脸的凝重,“子壮,你坐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子壮看祖父一脸的严肃,楞了一下,但还是按照祖父的吩咐,走到草榻上坐下,但嘴里还是不满地嘟囔着,“祖父,你有事情可要抓紧时间说,我还要去送噘儿到老卜正那里去呢还要去找一找我的长命甲,我估摸出是丢在什么地方了。”
“子壮,你今年多大了”跛老爷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子壮,忽然转变了话题。
子壮一头雾水,惊讶地望着祖父,“很快十八岁了”
“十八岁了,也到了该顶天立地的年纪了。”跛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希望我费尽心血培养的孙儿,遇到点小事情就慌慌张张的,乱了分寸,这样只会害人害己。”
子壮讪讪地笑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笑脸,“祖父,你说到哪里去了”
他看出祖父有点不高兴,连忙装乖卖好,摆出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
跛老爷子看着子壮嬉皮笑脸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子壮,你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
他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子壮点点头,用怪异的目光看了祖父一眼。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子壮怎么不晓得,他只是不明白祖父今天为什么忽然提起了这个。
“升米恩,斗米仇”,其实是来源于一个故事。
说得是有一家人很穷,每当家里青黄不接的时候,都要到邻居家里借一升米来救救急。邻居家心善,每次也就借给他,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有一次,穷人家突发奇想,每次都借一升米,只落得个半饥半饱,何不干脆多借一些,例如一斗十升为一斗,穷人家这次的狮子大开口,却被邻居严词拒绝。穷人因此大动肝火,处处见人就说邻居见死不救,嫌贫爱富,心肠歹毒
这故事就是讽刺某些人受人恩惠,不心存感激,反而慢慢养成了习惯,觉得是理所当然之事。更有甚者,当他贪心不足,得寸进尺,并被对方拒绝的时候,根本不记得对方曾经对自己的恩惠,反而会记恨埋怨对方。
跛爷子见子壮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子壮,自你六七岁患了渴睡症之后,我就把你送入了老桑林巫门下。老桑林巫自然没得说,就是小桑林巫脾气差一些,但对你也算不错。这一点,你自己心里自然也应该清楚。”
子壮点点头。
祖父说得不错,也的确是事实。小桑林巫虽然对自己又打又骂,那也是自己惹事生非,惹恼了她而已。除此以外,小桑林巫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这就是升米恩”,跛老爷子接着说道,忽然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倘若因为小桑林巫不肯把噘儿嫁给你,你就怨恨她一辈子,这就是斗米仇,为人所不齿”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子壮愣楞地看着祖父,只觉得口里发干,心里忽然有些不对的感觉。
过了许久,子壮才勉强笑了一下,忐忑不安地说道,“祖父,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噘儿的事情,或早或晚而已”
“昨天下午的时候,小桑林巫过来的一趟,交代了我两件事情。”跛老爷子打断了子壮的话,“第一件事情,小桑林巫拜托了老卜正,求得了天巫社的养气之法。听小桑林巫说,天巫社外传的养气之法,外传的也只有两部分而已。当日老桑林巫教授给你的,只不过是外传的第一部分。现在她央求老卜正传你的,就是剩余的那一部分。”琇書蛧
呃,子壮点点头,听祖父絮絮叨叨说那第二部分的诀窍,心中却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小桑林巫这是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
“我祖父不通医术,难道她不怕我祖父转述错了”
“你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以后自己去问她。”
跛老爷子好像是看透了子壮的心事,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情,是噘儿拜托你来做的。”
“噘儿拜托我做的”子壮更是不解,忍不住插嘴说,“为什么她不亲口告诉我我昨天就和她在一起”
跛老爷子没有理会子壮的问题,而是转身从身后拿出一个粗竹筒来,放在了子壮跟前。
“子壮,这是噘儿这几天配的药,说是给你那个叫毛脸鸷的朋友的。听噘儿说,他患的也不是大病,你自己也能应付。你见了他以后,如果看他的舌苔已经薄白淡润,试试他的脉搏已经正常,那就算基本康复了,不需要再吃药了。若你发现他有异状,就让他把这里面的药熬汤,分十次空腹服下,每隔两天一次,很快就会康复了。”
上次在荒原见面的时候,毛脸鸷说他近来食欲不振,噘儿还给他把了脉,说是会给他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子壮当时也在现场。
可是,今日为什么会这样
无论是小桑林巫,还是噘儿,为什么不亲口告诉自己
子壮心里忽然一疼,头脑中忽然有了一个不详的预感。
他心中一个激灵,脑子轰的一声,骇然地望着自己的祖父,似乎明白了什么。
子壮霍地从草榻上站起来,就要朝门外冲去。
“噘儿已经走了,今天凌晨就已经走了。”跛老爷子幽幽地说道,“她已经离开了桑林村,离开了蒲城邑,跟老卜正去了国都小桑林巫怕你想不开,又惹出什么是非来,所以昨天才偷偷告诉了我,故意瞒住了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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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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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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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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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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