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从屋檐落下,滴在地上,地面上汇成了一滩滩小水洼。听雨声,喝清茶,看书,享受这午后海边的闲适安然。严铮也在看书,只是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他今天划了一上午船,累得一吃过午饭就在床上睡得像小猪似的,在不情不愿下,被严穆清拉起。程恪在用电脑办公,轻微的敲键盘声很有节奏感。严琼英仍是在画画,在画今天的雨景。茶香袅袅,雨声滴答,室内一片安然。
林家儿媳在屋外看着只觉得这一家子有种说不出的温馨,她看看手里端着的小食,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
“这是爸爸刚刚炸好的小鱼干,还不错,您们快尝尝。这海鲜汤也是刚煲好的,鲜美得很,稍凉一些就能喝了。噢,还有这些水果也尝尝吧,邻居家种的,很甜的。”林家儿媳匆忙说道,还没等严穆清几人反应过来,就撤了出来。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严穆清等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很蒙。这林家媳妇是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的?
到了晚上八点半,雨才停了下来。湿润的空气混着泥土草木的芳香,使得在室中困了一下午的众人一下子精神了。
轻拍海岸的波涛声,像是一首安眠曲,轻柔和缓。xǐυmь.℃òm
“感觉这天空像是被洗过一样,又透亮了一些,”严穆清仰望着零星几个闪烁着微光的星星,嘴角微翘,声音轻快,“即使没有几个星星,也没有月亮,今天的夜色也比城市美得多。”
“因为没有炫目的霓虹灯,没有川流不息的车子,没有喧闹的人群,这边很安静,很干净。”程恪紧紧盯着严穆清的侧颜,轻声说道。
严穆清的侧颜圆润柔和,灯光下看很温润,在今天这样的夜色下仅仅能瞄清楚她的轮廓,连她温和宽容的眼睛都看不清。程恪有点遗憾,他想看清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每个隐蔽的眼神。
“还有这边的人很好,很善良,不是吗?还有笑容也很美,对吧?”严穆清突然转头看向程恪。
程恪不知不觉地点头,却在想,她应该是笑了吧,只是可惜有点看不清。
“听说明后几天都要下雨,我还想着今年十一的雨什么时候下,现在可下了,”严穆清想起今天早上关于天气预测的交谈,不禁笑了起来,“姨妈说的是对的,邻居大爷对天气的预测比气象台准。”
程恪讶然,听了严穆清讲述后也赞同地点头:“即使没有专业设备,但是老渔民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能根据风的方向和大小,空气的湿度以及泥土的粘度能判断天气变化,这个本事在海上打渔时很有用,能让他们有效地躲开风浪暴雨,收获更多的鱼。”
这下换严穆清惊讶了,她讶异的地方倒不是程恪的话,而是他脸上的神情,似是怀念似是愤恨似是留恋似是不屑。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碰触那张被夜色熏染得泛着凉意的脸,刚有行动就反应过来,连忙收了手,敛了一下鬓边掉落的碎发,掩饰性地说道:“姨妈的脚好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比较安逸的缘故。”
“呃,咳,这儿养伤肯定比在家好。环境好,人也好,还没烦心事。”程恪回神了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的复杂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还有什么倒霉事,希望一切顺利才好。”严穆清开玩笑着说道。
程恪低下了头,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会的,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不会的。”
严穆清有点愣了,半天后她听见自己说道:“借你吉言,希望一切顺利。”
“妈,有个问题真是让我憋得慌,我现在必须问出来。”林家儿媳四处瞅了瞅,见周围没人才小声问道。
“噢,你问吧。”林大婶头也不抬,手里忙着做着针线活。
“那个,严老师……为什么没结婚啊。”
“啪!”
“妈!是您让我问的!”林家儿媳捂着头喊道。
林大婶收回手,瞪着眼前叫屈的儿媳妇:“你还委屈上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啊。”林家儿媳不乐意了,她的疑问在心口堵了好几年了,今天看到严家四人相处的场景,实在忍不住了,就想趁着周围没人打探一番,好解解自己多年的疑惑,谁知道刚问出口,就遭婆婆一下爱的抚摸。
林大婶有点看不下去了:“小环我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有点太重。”
“您干脆说我八卦得了,可是我是真的很都想知道。您就偷偷地跟我说吧!我保证不外传!”林家儿媳做发誓状,眼睛晶亮。
“我不知道!”林大婶硬声拒绝。
“妈——您就告诉我吧,我都好奇好几年了,嗯——”林家儿媳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林大婶干脆头也不抬,不搭话了。
“严老师出身好,长得也好,关键是还有才华,在那个年代,竟然不结婚,真稀奇啊!也不知道严家人怎么想的,都没拦着吗?不是说严家的长辈们好多都是接受旧式教育的嘛,也能容忍,真是稀奇!”林家儿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一旁的婆婆。
“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忘记的爱人哪,相爱却无法相守之类的。”话刚落,林家儿媳就注意到婆婆的手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中动作。
“那个人该有多优秀啊,才会让严老师孤独了几十年,可惜了严老师这么好的人。他也是画家吗?还是别的?”林家儿媳自顾自地猜测着也不管婆婆的脸色了。
“哎,回来了啊。”林家儿媳远远地瞅见程恪和严穆清进了院子,连忙打招呼,刚才天马行空的想象戛然而止。
严穆清微笑着点头,和程恪向林大婶打了招呼。
严穆清瞅了一圈之后,问道:“亮哥他们还没回来吗?”
“没呢,不过也快了,这雨后的蜗牛和田鸡多的很,肯定让他们满载而归。”林家儿媳颇带自豪地说道。
严穆清笑了笑:“不用满载而归,高兴就成。”
话音刚落,就听到严铮和海伢欢快的笑声其间夹杂着“呱呱”声。果然,不大一会儿,林亮领着海伢和严铮进入了院子。
“我们回来了,快看看我们今晚的收获。”刚进院子林亮的大嗓门就喊了起来。
只见林亮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拎着一个竹篓,隐隐约约地瞅见篓里有晃动的身影,蛙叫也是从那儿传来的。海伢和严铮一人捧着一个瓷瓮,兴高采烈的样子。
程恪走到林亮跟前,打开竹篓的盖子,一看有小二十只青蛙在里边趴着:“不少啊!明天全进五脏庙吗?”
“那倒不用,明后天做几只,剩下的卖给药店。我们这药店的老师傅收青蛙。我家海伢的热疮就是他治好的。”林亮哈哈一笑。
程恪有点惊讶,他倒是没想到当地还有这样技术的老师傅。他看向一旁的严铮,拍了拍他的肩膀:“向林叔叔道谢了没?”
严铮点了点头。
“那向大家道晚安吧,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程恪看了一眼严穆清,温声说道。
看着严穆清程恪几人远去的背影,林家媳妇小声嘟囔:“严小姐程先生说是夫妻,感觉怎么有点怪怪的。”
林大婶猛然抬头,瞪了林家媳妇一眼。
林家媳妇急忙低头作鹌鹑状。
此时的严琼英没有作画,她坐在窗户前,透过窗户痴痴地看着外边的夜色,听到动静,方才回头。
“回来了。”
“嗯,回来了。”
“姨婆,您看看我捉的蜗牛!可爱吧?”严铮将瓮子举起来,献宝似的双眼晶亮。
“哎呀,真不错,这是要吃的吗?明天让海伢他爷做了吃,都说蜗牛好吃,严铮你还没吃过呢。姨婆保准你吃了一回绝对还想吃第二回!”严琼英打趣道。
严铮一听,赶紧把瓮子放下藏到身后,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能……不能……不能吃,我不要吃。我去洗澡了!”说罢,赶紧把瓮子藏好,拿起衣服,跑进了浴室。
“这孩子!”严琼英宠溺地笑了。
“姨妈,要不去外边透透气吧,现在空气很清新,夜色很美。”严穆清开口建议道。
严琼英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后扭过头来,轻声说道:“此夜色非彼夜色,我不过是想起过去的事,没想着去外边看看。”
严穆清眼睑低垂,不大一会儿,微笑着说道:“嗯,夜色不早了,您一会儿就歇息吧。我就在这儿。”
严琼英眼神柔和,微微颔首,接着又看向窗外。
严穆清深深地看了一眼严琼英,转身坐下来,捧起了书。
那天晚上,严琼英按着平常的点上床休息了。严穆清看着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严穆清走到严铮的床前,果然,小家伙的脸又是皱成一团,不复白天的欢乐自在。
严穆清伸手抚平小家伙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她想起那天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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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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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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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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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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