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才是秦国皇后应有的气度。在哀家看来,皇后兄长的性命要紧,这三公九卿的性命也同样要紧。王戊只凭着一张帛书,竟然直接闯府拿人,岂有此理?今日哀家一言决之,此案便这样定下。”
诸臣中一片寂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话到了嘴边却又不敢出口。
太后心知他们对此还是不满,于是又道:
“对王戊做这样的处罚,确实是轻了。但是哀家这样做,并非是为了偏袒皇后。哀家只是看在先丞相的面子上,决定留他一条性命。先丞相,举朝上下,无不膺服。哀家正是念在先丞相对我秦国功劳甚高,所以才决定放他一马。诸位卿家以为呢?”
听了太后这番解释,宗正率先道:
“太后通情达理,为我等旧臣做主,臣心怀感激。老臣每每思及先丞相,都心中一阵温热。老丞相为相,上下皆服。既然太后都亲自说了,要我等看在先丞相的份上留王戊的性命,老臣自然以为可。”
其他上卿听了,也纷纷作揖道:
“太后英明,臣等谢太后为吾等做主。”
朝堂上,帝国的旧贵族们排山倒海的呼声响起,让皇后、蒙毅、张苍感到非常刺耳。
蒙毅非常惊讶,太后的号召力竟然这么强,让满朝文武膺服,奇怪了吧。蒙毅看向张苍,却见张苍已经脸色发白,整个人气的胡须颤动。
太后如此为之,无疑是将局势搅的更加混乱。但是他知道,还有变数发生,那就是皇帝陛下。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皇帝要如何力挽狂澜呢?
太后虽然嘴上说留王戊一条性命,但是蒙毅知道公卿大夫的见不得人的手段。
王戊或许会在朝堂上得到太后的诏令而免于一死,但是他得罪了帝国的老臣,一定会被人针对。
蒙毅环视一圈,这才想起来,今日独独不见丞相。
丞相?
蒙毅这才反应,联络太后的人,正是丞相吧。
只是,尚书台的诸位,却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
太学司业兼尚书台侍中范增看到帝国的司寇对此一言不发,他趁机道:
“太后,皇后——微臣有奏。”
太后正沉浸在帮助皇帝解决了一个危机的喜悦之中,心安理得的接受众臣的朝拜,却不料呼声刚息,忽的来了一个人报奏。
“你是何人?难道你没有听到哀家方才对张苍的训斥吗?”
“回禀太后,臣下乃尚书台侍中。臣并未有无礼太后的意思,只是此乃朝堂,乃论列天下是非之地。如今陛下在外,而咸阳城中……”
蒙毅心知,范增这是要再提彻查造反的事情,但是他不想再让事情节外生枝。眼下,是持着皇帝玉玺的皇后不能服众,而太后却凭着寥寥数语让群臣安静了下来。
蒙毅抢话道:
“而今咸阳城中无人做主,臣等请太后和皇后一同做主。”
范增听了这话,自然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僵在哪里。
其他臣子听到这番话,纷纷舒展眉头,齐齐道:
“臣等请太后和皇后一同理政。”
太后顿了顿,此时的她非常犹豫。毕竟,她只是被丞相冯去疾请出来在这件事上给秦国的老臣们做主的。太后的本意是给皇帝善后,在她看来,她儿子想像他父亲一般,立下不世之功,但是扶苏未免太过心急了,接连的改动,会失去这些老臣的拥护的。
而且,先帝在世时,她这个皇后,从未露面过。
太后迟疑了一会儿,竟然道:
“哀家一介女流,且年老体衰,如何能处理国事呢?”
宗正复请:
“太后肯顾念我们这些老臣,为我们这些老臣做主,仅凭这一点,便可为暂代陛下处理国事。”
蒙毅听了这话,心中暗骂,简直荒唐!
但是太后听了则喜笑颜开道:
“既然宗正如此说,那哀家便等此事风头歇了,到时候再回高泉宫吧。”
“太后恩德,臣等没齿难忘。”
怪事!
范增整个人都懵了,他明明看到方才蒙毅面上露出对太后的不满,想来他是不喜太后临朝理政的,怎么如今反而帮太后说起话来了。
一时间,帝国的朝堂为太后把持,就连手中持着皇帝委权诏书的皇后也气的脸色煞白。
今日的朝堂上,竟然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蒙毅居然带头请让太后协理朝政,这可让不少人上了当。
蒙毅这么做,实在是急中生智。
张苍见到朝堂上几乎一半的朝臣都在对着太后作揖,而另有些人则一个个闭口不言,这些人多是上卿。看到这样的局势,张苍忽的对朝堂中的臣子究竟谁人是站在皇帝陛下这边,又是那些人投机倒把,不迎合皇帝的权力。
他没想到,朝中竟然有那么多假意迎合陛下改革,实则其心不服的人,但是今日,这些臣子全部暴露了。
不仅如此,张苍一向帮助皇帝处理党派纷争,致力于解决朝中顽固旧臣势力,从前他拿捏不到这些旧臣的错处,但是今日,他们在朝堂上做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情。
他们居然在皇帝陛下尚在的时候,支持太后临朝理政。太后无有诏令,她根本无权处理国政,这一系列流程是不合法的。
朝臣纷纷退下,就像是退潮后的波浪,从大政殿门口涌了出去。来时一个个面色严正,退出去时,一个个喜笑颜开。
待太后离去,皇后则于章台宫召见张苍,对张苍、范增二人大怒。
“你们二人,陛下将国中之事委托于你们,但是你们竟然今日让群臣拥立太后临朝,天下岂能有这样的事?如今我兄长被罚去劳役,这岂止是太后在处罚我们王氏,实则是太后在带领诸臣和陛下作对。”
“你们二人可真是辜负了陛下一片苦心。”
皇后大怒,对着二臣就是一顿痛斥。这两人自然也心中不好受。
范增顶着皇后的怒气,进言道:
“皇后,臣以为,事已至此,还是快快书信一封催促陛下赶回咸阳城吧。另外,臣担心军功贵族中有不满陛下者,会藉此机会,派出杀手刺杀御史。御史是皇帝陛下一心要维护的人,更是皇后的兄长。决不可让此事发生。”
皇后听了,惊愕的坐在座上。
她的指甲嵌在手掌心里,嘴唇已经开始哆嗦。
“刺杀?真的会发生你说的这种情况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张苍对曰:
“皇后,朝中局势向来波橘云诡,陛下也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没想到还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见在秦国这样的局势下改革是多么的艰难。朝中的老臣都是对陛下心怀不满。虽然暗杀大臣这样的事情,在皇后听来是匪夷所思,但是在秦国朝中,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还请皇后速速派人暗中保护御史吧。”
“暗中保护?”
“正是。”
范增补道:
“臣以为皇后当派一队郎卫明着保护,随后再另安排一支队伍暗中保护,如此方可万无一失。”
皇后听明白了。
“前日,这些朝臣联合跪在章台宫前要我给姚贾、荀攸、赵婴等人一个公道,我不得已,将自己的亲兄长也送入大理寺,以为平息众怒,也好重新让司寇审查此案。但今日我算是明白了,这帮军功旧贵戚他们哪里要的是公道,他们要的是我兄长的命,要的是给陛下下马威!”
两位臣子听了,对视一眼。
“皇后您终于明白了。”
皇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道:
“这些人现在都被关押在大理寺。传我诏令,未得陛下诏书,谁也不能从大理寺之中提人。这大理寺乃是秦国的司法之地,无有诏书,他们凭什么做事。太后没有陛下授权,她说的话本就不作数。”
“至于我的兄长,御史未有罪,如何能惩罚他前去军中服劳役。除非陛下的诏令下达,否则谁也不能将他从大理寺提出。另外那二位上卿,十二位公侯,更加不许提前释放。”
见到皇后态度如此坚决,这两人思考了一番,觉得这也是个办法。
因为能——拖!
只要拖到皇帝陛下来了,王戊的性命就肯定能保住了。反而按照他们先前的主意,御史出了大理寺,反而更加危险。
“皇后所言甚是,臣等这就下去安排。”
虽然皇后性子憨厚,但是关键时刻,却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
……
……
此时正是四月中,柳絮飘飞,塞上繁花如锦,上党郡很是安谧。不似被两党的明争暗斗弄得人心惶惶的咸阳城,上党郡与上郡之地形势一片大好。
帝国的军队中充入了大批量的流民,他们被分配给衣服,纷纷被将士们督促赶往军田,以为开垦军中将士所需之田。
在此之前,华夏大地上从未有过这样大规模的人进行集体的开垦荒地的行为。
围绕着大河边上广袤的平整的土地,一众民夫,兵勇,纷纷上阵,对皇帝划定的区域进行大规模的烧林毁草的行动,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原本的青山绿水顿时变得乌烟瘴气。
【大河:黄河】
荒野里的动物们纷纷从草泽山坳中冲了出来,只是在草泽外围,已经拥立了大批秦军,他们毫不吝啬他们的弩箭。箭雨纷纷,犹如飘飞的羽毛,急速插入动物的内脏,黑红色的血液从皮毛下汩汩的流出,染红了裸露的土地。
董翳看着这广袤的土地,随后又将自己的利剑狠狠的插入土地,竟然有五尺之深。
“陛下给了我等一块宝地啊。”
听到这番话,军中将士谁人不是眼中冒着光。
秦二世正式下诏,命董翳为帝国的护军都尉,随即又在军中置参军,拔擢司马昌为任,在军中分掌粮草、兵器,督促建设军田。
同时皇帝斥令司马昌兼掌天下兵器制造,推广马镫马鞍在全国推行。
于是司马昌本就监管天下的铁矿,但是皇帝将这个监管天下铁矿的分了出来,设立矿司,交给姬豪处理。
矿司要组建一支百人的队伍,每隔一月,分别派人前去查探各处矿场的情况。
于是,这就在秦帝国掀起了一场冶炼钢铁的活动,天下的矿场又开始劳作起来。
以上党郡为中心,皇帝的诏令最先抵达的并非咸阳城,否则咸阳城的诸臣听了都要哭了。这诏令最先抵达的地方,乃是赵地。
昔日赵武灵王也未想到,一年前在沙丘行宫为他祭奠的人,竟然在一年后,在他的国土上大力推行秦国的律法,秦国的工具,秦国的文化。
而赵地百姓对秦国的怨恨,就像是春日的雪山一样,开始慢慢融化。
邯郸城附近的矿场前,秦国的军旗在矿坑前随风飘展,在军旗下面,汇聚着秦国的郡守、驻军长官。
在矿坑门洞边上,是一群又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穿着破烂的马裤,身上披着褂子,脸上都烙着一个秦字,皮肤就像是牛革皮,又黄又干又瘦。脚边都系着镣铐,只要有一个人走动,铁链就会哗哗作响,对于刑徒来说,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
一个身披白甲的男子坐在马上,勒着缰绳驱动马儿走动,他手中持着一把剑。这位英武的将士从前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过,如今正在对着他们训话。
“你们都给我听着!明日,皇帝陛下要亲临矿场。”
“知道陛下此来是为了何事吗?为了赦免你们这些罪人。”
“你们——原本都是奴隶,若非陛下赦免你们的罪,你们这辈子都不能解开脚底的镣铐,这辈子都不能像庶民一样拥有家业。”
“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陛下赐予你们的。”
“今日告诉你们这些,是为了传达皇帝陛下的意思。”
“皇帝陛下有怜悯之心,决意释放你们这些罪人,将他们的罪籍除去,让你们可以像其他庶民一样,拥有自己的田宅、妻子,延续香火。”
在喊话的这个人,正是卫通。
“明日,皇帝陛下驾临矿场,你们这些人要对陛下说什么?”
说着,卫通将剑指向其中一个刑徒。
这个刑徒,他的名字叫陈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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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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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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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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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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