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已是午后。
秋日晴空万里时,天地间别有旷达之意。
澄澈阳光洒落在干净的庭院里,铺满阳光。
院中一口大缸中盛满了水,水早已发绿,上面飘着些绿毛似的东西。
青苔附着在大缸内侧。
宽大的书房中,李斯和李由父子二人对坐。
李由也算得上是饱学之人,闻说此事,也有些惊讶。
“太子还真是频出奇策。”
李斯却脸色僵硬。
太子倒是说的轻松,但是以李斯对于三教九流的了解,儒道墨法,多为迥异。
这件事其实难度极高。
案上摆放着铜炉腾起袅娜轻扬,丝丝缕缕,清香远溢。
李斯换了朝服,神色凝重,长长的胡须黑白相间,稀稀疏疏,但是那双眼睛却愈老愈显得精明,当下还流露出锐利。
李斯拂拂胡须。
“太子欲集合百家之才,共铸统一之术。可是太子殿下说到底,古书未读多少,儒家六艺小有所成,却中途弃之。”
话说到一半,李斯忽的面色铁青。
“听闻太子弃儒去从法,时常诵读韩非的文章。但是吾听闻,太子其实也并未对韩非之文章有多熟悉。”
说到这,李斯眼底又是一暗。
“早就闻太子于临淄召随侍萧何张苍。说起来,这张苍与我乃同门,但是张苍惯为齐法家,倡导刑法宽宥,上次编纂新法,他确实出了不少力;而这萧何,宫里宫外人人都传,他好黄老之道。”
说完这些,李斯戛然而止。
李由也双手垂膝。
他们现在议论的人是太子,人虽远在王宫,但是说话时仍旧面带敬色。
李由明白李斯说这些话的意思,意是在说太子用心不专。
李斯复道。
“太子想必也知,百家之术,各有不同。但是儒法之间,本身二者便为迥异,一言人之善,一言人之恶。而墨门,又是主张兼爱,尧舜之治下,尚且不见兼爱,何况今乎;至于黄老之学中,又是无为,此不治也。”
有些话,不便明说。
李由听了,自己心里有数了。
原来他父亲是觉得,太子其实对百家之学了解的根本不多,只是太子一厢情愿要为之。
“百家之术迥异,各申其道,是为乱。吾如何集这乱为一?”
李斯说着说着,最后道了一个字。
“难。”
李由听了,却笑。
“父亲大人一向处事精明,殚精竭虑。但是此次为何对于此事却如临大敌?”
“小子有何见?且说来。”
李由笑道:
“诚如父亲大人所言,这百家之术迥异,各申其道,是故诸子门生各论其是,莫衷一是。而太子正是看出百家思想之乱,欲一之。”
李斯拂拂胡须。
“世上之事,十之八九,说来容易做来难。”
难——
李由听了,反而对这件事情愈发感了兴趣。
“儿常伴父亲身边左右,从未听说父亲言过一个‘难’字。”
李斯晃着头,一脸疑虑,他重重道。
“陛下之意,实则是要废百家,立新术。这才是于百家之中提炼统一之术的根本。”
“废百家?”
李由听了,也微微一怔。
“百家学说源远流长,如此为之。”
李斯忽的笑笑。
“太子殿下示意我于百家之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啊。”
李由暗自思忖。
今日听父亲大人说了这么多,其实不过都是些牢骚罢了。
但是往常父亲大人决计不会这么做。
李由感觉的出,自从他父亲忽的从廷尉变成太学祭酒(勉强算作大夫之列),父亲大人对太子殿下便颇有微词。
父亲大人的挟书令,又是被所反对。
事实上,李斯也清楚,非但父亲大人一人对太子有轻微不满,朝中诸多大臣,也对太子多有微词。
因为太子是一个并不注重传统的人。
太子殿下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意欲在政事上大有作为。
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多为破旧立新之举,只是有皇帝陛下鼎力支持,群臣莫之奈何。
归根结底,还是上次立新法,太子于朝堂之上的言论过于激烈,字字句句直斥军功,大言军功之害。
但是,他是太子,秦国的储君。
而且太子背后是皇帝陛下。
太子不是秦国的太子,而是皇帝陛下的太子。
如此高的地位,确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谁又敢对太子殿下说个不字呢。
李由相信,事情总是往好的一面发展的。
他思虑一番,还是觉得太子这事做没毛病。
“父亲大人,儿始终觉得。这太子殿下确实是一心为天下一统大局做想。天下虽然一统,但是昔日二周、七国并存之局,仍有存留。”
李斯瞪眼,这说话的口气,和太子颇为相似。
李由笑道。
“这昔日之局虽在疆域之上被破,但是未在百姓心中被破。”
李斯听了,不以为然的呼了呼气。
李由继续不紧不慢的劝他父亲。
“是故,今天下虽一统,但实为地域归于一,但人心纷乱。而君父正是这有能之人。陛下必定是考量了此事,深以为此事唯有父亲大人这样学识渊博之人方能将这百家之术熔为新术。”
“此为皇帝陛下对父亲大人的隆宠啊。儿见皇帝陛下如今对父亲大人是愈发器重,尤其是上次皇帝陛下亲自送父亲大人于府门前,此事为外人盛传。皆言父亲大人为陛下身边第一得力之人。”
李由说到最后,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月。
这模样,却像极了王绾。
要知道,王绾总是逢人笑呵呵的,这一笑,眼睛咪成了两道弯弯的细缝。
李斯看着李由这模样,眼前仿佛出现王绾这般劝慰他的场景,不知不觉间心里不由得舒服了许多。
好话说完了,李由又来了些硬的。
“父亲大人既然已经奉命为之,便是为难,必须为之。”
李斯——
他其实早已看透了皇帝要他炼统一之术的实质,就是废百家,所以这件事,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为难的。
“为人臣者,侍奉君主达其意,为唯一要务。此事虽然为难,但是陛下既然交给我李斯,那我李斯自然不会让皇帝陛下失望。”
“这么说,父亲大人已经有了主意。”
李斯看了看李由。
“自然是要奉太子之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李斯的想法,李由身为儿子,自然也知道。
“若是父亲大人制成统一之术,想必太子殿下也对父亲另眼相看。”说到这,李由忽的道,“太子殿下宫中只有两位夫人,重华夫人自然是不必说,而另一位,不过是母凭子贵。”
李由话里有话,李斯听了半天还是没明白。
“太子殿下只有两位夫人,未免太少了些。而阿榆已经及笄,尚未许婚。”
李斯听了,眼中闪着异彩。
这王绾与太子是翁婿,我如何不能也与太子结为翁婿。
而且,如果真的能促成太子和他的孙女,那他就与皇帝是亲家了。
他和皇帝陛下,正缺这样一层关系做保障。
但是出于谨慎,李斯还是道。
“此等光耀门楣之幸事,未必会落在我李府。”
李由还是笑笑。
“能不能成,全看父亲大人此次能不能让皇帝陛下满意了。”
李斯紧了紧眉头,望向远处的高山。
放在膝盖上的拳,被握的极紧。
(上一章本就是个作品感言,是我自己写着写着有些激动了,不小心怼到了一千字,自动变成了VIP章节。我联系一下责编,看看能不能删除,给大家退起点币。本来决定换内容,但是如果换内容的话,章节内容安排又得打乱,就会更麻烦。我是没想到,一个作品感言居然还有字数限制,就无语,但吾为之奈何?)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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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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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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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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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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