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好消息。
一开始就主张在边地封君的王绾,接连听说了这些消息后,心情自然上佳。
所以一个人下起了棋。
但是当王绾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双眉皱的极紧。
王绾沉默了半响,将棋子往棋盘上一掼。
“硬是要以逐利之人为信臣,吾将为之奈何?”
王戊明白他父亲的意思。
纵使李斯有千般不是,可是他正是凭借他总是顺着皇帝陛下的心意所以才步步高升。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李斯已经证明他的为臣之道是成功的。
一心想要赶紧爬到上卿之位的王戊,他并不像他父亲那般对李斯心存厌恶。
恰恰相反,王戊觉得,李斯的为臣之道是值得学习的。毕竟,李斯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摆在那里。
但是王戊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他父亲,可绝对不是劝他父亲也学习李斯的。
王戊完全是为了他父亲着想。
王戊满目忧色。
“父亲大人,您才是大秦帝国的右相。这样的殊荣,您都未曾有之。”
王绾听了,枯瘦的右手自然晃了又晃。
王戊是担心,迟早有一天,王绾的相国之位,要被李斯代替了。
“吾之相位,本就是陛下予之;若陛下想要更之,吾为之奈何?”
王戊听了,却道。
“话虽如此,可是父亲大人从前是皇帝陛下的师傅,如今又是太子的翁父。”
王绾听了,其实微微有些生气。
如果他真的像王戊这么想,以自己是皇帝陛下的师傅自居,又以身为太子的翁父,为皇帝陛下的姻亲而自傲,别说相国了,就是连大夫之位都做不到。
王绾还是问道。
“怎么?”
一脸虎相的王戊坐到王绾的脚下的台阶上,附耳对王绾道。
“若是父亲大人有一天真的要因为李斯而被罢相,或可求助太子殿下。”
王绾听了,自然气的不轻,两撇胡子都被气的飞到两边。
王绾狠狠扫了王戊一眼。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为大夫,便管好自己的事,少让为父为你操心就是了。”
“父亲这话说的,儿子虽然官职低,但是确实父亲的儿子,这件事,儿子如何能冷眼旁观之。”
王绾听了,气呼呼的道。
“为父还是那句话,身为大夫,做好一个大夫应做的事,便是对为父尽孝了。其他的事,你少掺和。”
说罢,王绾起身拂袖离开。
王戊见王绾气呼呼的走了,也只好就此作罢。
——
李斯进了门,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天空,天上没有半点星,更别提月亮。
黑洞洞的天穹下,一切都被淹没在黑暗里。
想必此刻天上已经是乌云密布,但是方才归城时,天上还是一轮黄日。
李斯不禁道。
“这天变得可真快。”
旋即,李斯负手立在高门上,口中喃喃道。
“天变得快,人也要跟着变,这才是为人臣永保高位之道。”
——
路平了,辒辌车一路疾驰,车中的人倒也不觉得颠簸。
途中,扶苏试探性的故意道了一句。
“原来君父最为器重的臣子,是李斯。”
辒辌车中只有两个人。
正值盛年英武不减的嬴政和刚刚加冠、很为清秀的扶苏。
车轮滚滚的跑动,马车里沉默了好一会。
“为帝王者,焉能论情义二字哉?”
扶苏老老实实道。
“自是不能。”
嬴政听了,拍了拍扶苏的肩。
“日后慢慢悟吧。”
扶苏点点头。
可是嬴政忽的又道。
“朕没想到,韩非的事,你竟然一直过意不去。”
扶苏的心事可谓被嬴政一语击中。
既然嬴政主动和他谈李斯了,扶苏自然说了他的心里话。
要想做稳秦国的太子,第一步是得先做好嬴政的儿子。
父子之间,不应该有不该有的秘密。
“比之王相,李斯利欲过重;而比之蒙家父子,祭酒似乎算不上忠信二字。”
嬴政听了,目不转睛的盯着扶苏那双清澈的眸子。
因为车轮滚动的声音极大,再加上马蹄哒哒地面微微震动的声音,车外的人并不能听清车中皇帝和太子究竟在说什么。
依稀之间,听到是在说蒙家父子忠信。
可是忽的,又听到利剑出鞘的声音。
护驾将军当即向车中问道:
“陛下——”
嬴政对着一声询问很是反感,当即道。
“退下——”
外面小小骚动就像是湖面上的涟漪,很快就褪去了。
伴着滚滚车轮和马蹄,尘土在空中微微扬起。
嬴政看着扶苏,指着赐给扶苏的纯均剑耐心道。ωωω.χΙυΜЬ.Cǒm
“这剑,素来为两刃。若是去掉任何一边的任,这剑都不再锋利。”
“所以,君父其实都知道。”
嬴政没说话,只是将纯均剑递还扶苏。
“为君者,务必要明察诸臣,而后用之。”
而后,嬴政又解下他自己的长剑,将其悬空横放这才缓缓抽出他自己的七尺长剑。
“朕需要的只是一把能帮朕宰执天下的利剑,这剑刃,越是锋利,朕越是喜欢。”
扶苏望着嬴政的长剑,这才明白了一切。
原先扶苏以为,嬴政只是误以为,李斯才华极高,但是这一刻,扶苏全部都明白了。
嬴政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为了他的大业,他选择很多事都不去计较。
如果,变换嬴政和李斯的出身地位和经历。
到时候,李斯也会选择嬴政。
嬴政和李斯,其实是最佳拍档,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过区别也很明显,嬴政是皇帝,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李斯,他只是一只仓鼠,一只想要在充盈仓库中光明正大吃粟米的仓鼠。
明白了嬴政为什么会选择李斯,也就明白了嬴政,也就明白了大秦帝国的亡。
扶苏陷入了沉默。
辒辌车已经驶入了王宫。
扶苏听得出,车轮已经驶在了石砖上,马蹄的声音也更为清脆了,但是嘈杂的声音也消减了许多,必是虎贲军撤走了。
嬴政也听得出,今天的路走到了尽头。
嬴政身子坐的极正。
“等有一天,汝居朕之帝位,到时汝面临的,将是无尽的利害抉择。”
扶苏谨拜。
“君父之教诲,臣谨记。”
“朕赐汝剑,可不仅仅是允汝一个太子之位,更是提醒汝要时时刻刻权衡利弊得失。”
辒辌车停了。
嬴政看着扶苏。
今日嬴政不是忽然间对扶苏说这些的,只是他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机会。
嬴政慢慢的感悟出:皇帝最好的老师,就是皇帝。
————
华阳宫,崇明殿。
扶苏坐在案前,对着他自己的纯均剑,抚擦之余,扶苏不禁道。
“岂不闻,胸怀利剑,杀心自起。”
想着想着,扶苏来到了碧波湖边上的凉亭。
在华阳宫的凉亭里,完全可以遥望到章台。
此时章台正是灯火通明。
扶苏知道,嬴政回宫后,一定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章台处理一些紧要事务。
宫中也知,只要陛下身在宫中,那么章台必定是灯火通明。
除非他病了。
嬴政每晚都是在处理完繁忙的政务之后才就寝,即便是在上林苑期间,也是如此。
此次回来,积压的政务更是多了,嬴政自然要处理一些堆积许久的。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等到灯花渐瘦,雨声四起,寒意入侵,嬴政这才望着处理完的已经堆成小山的奏简心满意足的收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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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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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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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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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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