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子虚先生的大名,都已经传入了君侯耳中。此人现在正在冯家府上,下臣有幸隔墙听过一曲。可谓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呀。”
扶苏听了,直挑眉。
“这么邪乎?”
这张苍听了,忽然心急起来。
此人琴技如此高超,君侯怎么能说是邪乎呢。
“君侯,子虚先生,子虚先生琴技高超,天下少有啊。”
扶苏抚着栏杆,不想再听他吹这个人,于是拂袖向乐坊里面走去。
“本宫听说,天下最好的乐师,是燕国的高渐离。而他是我们秦国正在通缉的人。”
扶苏言下之意,就是他对这个子虚先生不敢兴趣。
那只是冯家为了医治嬴政的顽疾而想出来的法子,所以才献了个乐师上去。
称帝大典什么的,他已经想到了新的法子。
扶苏琢磨着,交通的事情,嬴政已经上心了,接下来该要统一文教了。
他得去见嬴政。
张苍可不会就此罢休,他遇到了子虚先生,已经开始幻想着日后他和子虚先生一同在这乐坊编曲的快活生活了。
张苍追了上去。
“君侯,张苍有幸听过子虚先生一曲,至今音犹在耳。”
“此人实在是世间绝无仅有。”
“若君上称帝大典,能由他击筑,势必能奏出让陛下心悦的曲目。”
扶苏听到称帝大典,击筑,他又想到了高渐离,于是步子一顿。
而乐府令又趁机上前道:
“君侯,莫若下臣这就向大王请命,召此人来宫中乐坊,以备此次典乐万无一失。”
“此事不需你费心亲自去召人。不出三日,这子虚先生就会到这咸阳宫里。”
众人听了,只面面相觑。
太子,总是神预言。
乐府令见太子都说了叫他不要费心,他自然也不再多事。
————————
次日。
咸阳宫门前。
两辆褐色的铜盖马车卷了一路的黄尘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第一辆马车中,年事已高的冯去疾被驭手搀扶着下了马车。
而紧跟着,第二粮马车中,一个怀中抱着筑的男子走下了马车。
见到咸阳宫的气象,他呆住了。
此人年至四十,面容白净,身上穿着的是白色深衣。
这深衣,是地位高者才配穿戴的。
他不过是一个琴师,乐工之流,本不应穿这个。
但是今日,他要见的人是秦王嬴政,所以秦国上卿冯去疾特意命他换上深衣。
高渐离素来好白色。
白色,是燕国的冬天的颜色。
想当初,高渐离一袭白色布衣在身,神色冷傲,眼中一股决然。
冯劫一见此人,就觉得他有别常人,而且听了几曲,更是对他的琴技佩服之至。
可是谁想到,弹琴并不是他最擅长的,击筑才是。
是故,见多识广的冯去疾,第一次在冯府中见到这子虚先生,抚着胡须,感叹道:此人绝非我冯家府中之人,当属陛下的咸阳宫。
但是这子虚先生,性子高傲,听不懂他琴音的人,倘若听琴之人不能理解曲中之意,他便不再对他弹奏。
是故,这子虚先生,来了他冯府足足半年,他不过他数首曲子而已。
如此恃才傲物、超凡脱俗之士,天下少有。
所谓奇货可居。
冯去疾越发把他当个宝贝。
但是这宝贝是要献给秦王的,否则,冯去疾是难以忍受他豢养着的琴师,竟然如此桀骜不驯。
只是,就在几天前,他改了主意。他想要将其送给太子,因为太子很喜欢十八世子,要给他找一个乐师教导十八世子。
但是没想到太子在封君的事上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于是,冯去疾打消了原先将此人献给太子的念头,决定还是把子虚先生献给大王。
恰逢大王头疾刚过,他此时来献人,合情合理。
冯去疾捻捻自己的胡子,抬头望了望太阳,而后抖了抖宽大的长袖。
今日冯去疾只是来献人,所以没有穿朝服,穿的是褐色公服。
高冠在上,虽然年老,但是举手投足,锐气十足。
而换了一身白色深衣后,让原本一脸沧桑的中年大叔高渐离身上平添了些许儒雅之气。
高渐离立在咸阳宫门前。
抬头向上一看。
高渐离愣住了。
咸阳宫。
从右向左,三个大字,刻在上面。
想当初,荆兄也是由此门进入咸阳宫的吧。
高渐离不由得再次往前看。
前面是一条长长的红色漆木宫道,宫道的尽头,是白色砖砌楼梯,楼梯再往上,是一座气势宏伟的宫殿。
但是,高渐离看着这宫门,眼中却流露出明显的惧色。
一时间,无数思绪在高渐离脑海之中奔腾。像是冲了堤岸的河水,顷刻淹没了所有的低地。
高渐离自己也被那河水给淹没了。
为燕国报仇?
来的路上,高渐离问了自己好多遍。
燕王称臣的消息,高渐离已经从冯家父子那里听说了。
那为荆兄报仇?
天下一统,这是高渐离在冯家听到过次数最多的话。
天下已经太平无事,他此时刺秦王,又是在做什么?
荆兄的心意,他是明白的。
荆兄可以刺杀嬴政的事情,他听说了。荆兄是可以成功杀了嬴政的,但是他失手了。
是因为他是想要得到秦王的约契,以报答燕太子丹。
荆轲想要停止秦国和燕国的战争。
只是,他不是荆轲,他是高渐离。
而且也是因为荆轲,他只能选择隐姓埋名。
秦王欲对他除之而后快,因为他是荆轲好友。
但田光和张良却一直鼓动支持他。
高渐离其实很为难。
他自打入了咸阳,极少安眠,近期才好了些。
曾经视死如归的慨然,眼中的锋利都被半年的休闲岁月消磨了不少。
按兵不动,那是张良先生的指示。
但是张良先生不知道,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复仇的火焰越来越微弱,而求生的欲望又在岸边挣扎,是故高渐离心中越发苦涩,只能以对周遭的人加以排斥,求个安静以暂且缓解心中苦闷。
冯家待他确实好。
却不曾想,这天下真的没有免费的汤喝。
他是被冯家预定好,要献给秦王嬴政的。
值守宫门的人见到是上卿冯去疾,只对冯去疾做了简单的记录,而后就将目光看向了这个白衣琴师。
“此人是老夫带来觐见君上的。”
守卫听了,不再多问,直接放行。xǐυmь.℃òm
冯上卿,那可是昔日的少府,如今的上卿,大王跟前的红人。
冯上卿带来的人,绝对没有问题。
守卫放了行,冯去疾正要迈步,却忽然间发现子虚整个人木在宫门前面,分明是在神游。
冯去疾很是平心静气,语调不高不低。
“子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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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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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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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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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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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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