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弃妇扶摇录>第148章 第 148 章(四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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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永恩伯府以王氏丈夫相胁,企图拿捏沈清月,虽计谋落空,他们却还期待着让沈清月吃些苦头。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沈攒典的案子很快出了结果,夺去攒典之职,当堂打了三十大板,判入狱一年。

  王氏终于又见了她的丈夫一面,尽管她花了不少银子,但挨了三十大板,她丈夫已经形容枯槁,判若两人。

  王氏料理好丈夫的事,便上门找老夫人讨要说法。

  老夫人深表同情王氏夫妻,随后也无奈道:“并非我不愿意帮你,从前两家多走动,我何曾亏待过你?只是此事的确经不了我的手,要怪只能怪……”

  说到此,老夫人便打住了。

  王氏一再追问,老夫人也不说,只抛了个眼神给郑妈妈,命郑妈妈将她送走。

  王氏出了永宁堂就问郑妈妈。

  郑妈妈则将内情说给了王氏听,她道:“沈、张两家交恶你是知道的,为的就是我家二姑奶奶的事。二姑奶奶出嫁前,张家小郎君坏过她的名声,我家老夫人替孙女出头,下了张家的脸面。但这都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了。可巧这回遇到你家老爷犯了事,钱氏估摸着是要趁机报复回去。这事我家老夫人还真替你出不了头。”

  王氏可算明白了,原来绕来绕去,关键都在沈清月头上,难怪老夫人让她去求沈世兴。

  她二话不说,出了门就直奔顾家。

  沈清月早料到王氏要来,亲戚一场,她没有不见的道理,兔子急了还咬人,王氏丈夫入狱,估计正在气头上,若不见,唯恐王氏宁可自伤也要伤人,她便见了王氏。

  王氏是沈清月的长辈,按辈分,沈清月还要叫她一声婶婶。

  王氏以前从不敢在沈家姑娘跟前拿乔,这回却是拿出拼命的架势,便以长辈自居,涕泗同流地指责沈清月冷血无情。

  沈清月一脸发蒙,蹙眉道:“婶婶这可就冤枉我了,此事老夫人可只字未提。自我成亲之后,她的人可从未跨过我家大门,我并不知情。若知道能帮得上婶婶,老夫人派人过来知会一声,我焉能不理?”

  王氏并不信,她怒目道:“你父亲沈三老爷我也求过的,难道他也没有告诉你?”

  沈清月蹙眉道:“婶婶这话真矛盾。你先求的老夫人,老夫人要知道这事找我管用,直接派人来告诉我便是,何苦让你多跑一趟去求我父亲?我父亲知道此事,!,必然走自己同僚好友的门道替你周旋,哪里会想到找我一个内宅妇人?不知道婶婶听说过沈家和张家的事情没有?有前因在,我父亲无论如何不会让我去张家走动,否则这不是让我自轻自贱吗?哪个父亲会做这种事?”

  王氏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老夫人为何要给她指一条弯路?老夫人是沈清月的长辈,不过一句话的吩咐,为何要要让她去沈世兴面前白跑一趟?难道老夫人舍不得沈清月到张家去低头?若是这样,老夫人也不至于将内情告诉她,让她来烦扰沈清月。

  她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一边在说谎,只觉得自己被沈家两边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氏内心悲凉无助,顿觉自己身若浮萍,满含恨怨地离开了顾家。次日她便纠集了沈家族亲,尽数沈家之薄情寡义。琇書蛧

  族亲里有受过沈家冷脸的人,其余的人一边忌惮沈家这些年爬得高,一边又仇恨沈家前途远超他们,便挑了个日子,招呼也没有打,就直接上门去了。

  老夫人早打听了王氏丈夫的境地,虽有准备,一听说族亲全部都来了,也有些惊慌,她连忙着人先把族人全部安置在前院厅里,再命人去将沈世昌和沈世文等人请回来。

  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多时辰,沈家人和族人才齐全地坐在了沈家前院正厅里。

  幸而沈家族亲畏忌沈世文这个翰林,以及沈世兴的状元郎女婿,言辞之间,分寸拿捏得十分得当。

  期间一番客套不表,双方激烈争执过后,沈世兴说了一句振聋发聩的话,他猛然蹿起来,脸红脖子粗地问:“诸位叔父长辈,是想让沈家替他们家徇私枉法吗?!那我沈家爷们这官不当也罢!”

  沈家族人纷纷讪讪起身解释,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亲戚之间……”

  沈世兴学着沈清月的语气,质问他们:“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

  这叫人没法回答了!

  此事是沈世兴口中所言不错,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若要放到台面上来说,自然是沈家占了理。若要闹大了,沈家还要受人赞誉一声“清流”,他们这些族亲反而显得很恬不知耻。

  王氏见此阵仗,带着两个孩子当堂寻死觅活,老夫人给方氏使了个眼色,着大力气的婆子,把王氏和孩子都带进隔壁的小厅里。

  大太太很快跟了进去,她挥退了丫鬟,悄悄地威逼王氏,她柳眉倒竖,斥道:“婶子这不是胡闹么!即便叔叔入狱了,您不是还有两个孩子么!而且还是两个哥儿!难!道叔叔的官儿丢了,两个弟弟的前途您也不要了?沈家此事实实在在是出不了力,往后柴米油盐上,还能不照顾我两个可怜的弟弟?”

  王氏也不是真想死,她不过是心里恨极了,想出一口恶气,大太太一番话说得情理具在,她又担心两个孩子真没有出路,才松动了几分。

  大太太见王氏脸色好转几分,连忙趁热打铁,拉着王氏的手,笑着扫了一眼两个哭肿眼的郎君,同王氏道:“婶婶这就对了,两个侄儿长得很有机灵劲儿,我瞧着就是有大出息的,往后定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叔叔该到休养的年纪了,且让两个孩子好好儿地出人头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王氏一咬牙,捏着大太太的手,抽搭着道:“两个孩子读书的事,可就指着我的好侄媳妇了!”

  大太太现在管着大半个沈家,送两个郎君去族学读书的主,她还是能做的,便点头应了,顺手给王氏擦了眼泪,又递了几个盐津梅子给郎君,温声哄了他们两个洗干净脸,正了衣冠去厅里。

  王氏母子皆安抚下了,厅里的事也就容易多了。

  这场风波,终于结尾。

  沈家族亲走后,沈家人大多疲惫不堪,尤其老夫人,仿佛被人抽走了元气,脸上褶子又深了许多。

  沈家人自己关上门又议论了一番,大家都心照不宣,虽这次顺利将人送走,到底是得罪了族亲,免不了在族亲心里落下个无情的名声。

  一家大人俱都无言。

  大太太打破了安静且凝固的气氛,柔声将自己在偏厅里许下的诺同众人说了。

  老夫人气息虚弱,望着大孙媳妇夸赞道:“辛苦你了,只容他们两个读书,没有什么要紧的。”

  沈世昌也与有荣焉,应承道:“母亲放心,此事儿子会安排的。”

  老夫人起身,她站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沈世兴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今天的事,她心里清楚只有釜底抽薪办法才能压得下来,但她没想到,出面说话的人会是沈世兴。

  老夫人莫名还有些后怕,这件事她硬撑着没有求沈清月,虽说有惊无险,若再来一件事,她就不知道折腾不折腾得起了。

  沈家的女眷散后,沈世兴和自家兄弟还留在厅里,他想起老夫人的眼神,心情还有些烦躁,他低着头,不必抬头也知道兄弟们都在看他,他随手端起手边的茶杯,一拿才知道杯子早就空了,便重重地放下杯子,欲等他们都走了,他再走。

  沈世昌率先过!过去同沈世兴道:“老三,你今天很出息。”

  沈世兴茫然抬头,脖子又红了,大哥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双关?到底是夸还是骂?

  沈世文也起身,拍了一下沈世兴的肩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便抬步子走了。

  他一贯廉洁自持,今日此事处理得甚得他心,沈家就该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远远地才好。

  名声乃浮云,清白自在人心。

  一直是陪客的沈四老爷也抄着手回院子了。

  沈世兴飘飘然地回了雁归轩……他没想到,学沈清月说话会是这么个结果。

  沈家族亲上门的事,沈清月很快也知道了,是沈世兴亲自上门告诉她的,他眉飞色舞地描述完这件事,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衣襟,还拿余光瞟了一眼女儿。

  沈清月付之一笑,沈世兴若能因享受“清高”带来的虚荣感,从而虚伪行事做一个外人眼里的“完人”倒也好,她便趁机道:“这些道理父亲应该跟康哥儿多说说,他正是学做人的年纪,父亲不要有了弟弟和妹妹就忽略了康哥儿。家族兴旺,十个状元都抵不过一个祸害,您别让康哥儿长歪了。”

  沈世兴立刻起身,道:“是了是了,还有你妹妹的婚事,我给她挑了个秀才,这就回去跟你二伯母说一声,请她过几天替我出面跟媒人说和。”

  沈清月只将人送到屋门口,便扭头回屋。

  没多久,顾淮带着一盒子的东西回家。

  沈清月问他怎么今日下衙门下得这么早。

  顾淮说有个同僚生辰,请他们吃酒,他便偷偷溜了。

  沈清月问他:“你是状元,你就这样溜了,人家岂不责怪你?”

  顾淮一笑,道:“无妨,我自有法子挡回去。”

  沈清月没再问了,心里庆幸着,还好顾淮没去吃酒,否则回来又不知道要怎么发酒疯。

  她不知道,她在翰林院里已经有了凶狠的名声了,翰林院的人都知道顾淮妻管严,酒也不敢在外面喝。

  沈清月将沈家的事告诉了顾淮。

  顾淮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罗汉床上,舒舒服服地往引枕上一靠,心道沈清月真好,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他丝毫不必插手,她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真省心。

  沈清月的下巴朝顾淮带回来的盒子抬了一下,问他:“这是什么?”

  顾淮道:“明儿我二哥生辰,你先一步去顾家,明儿中午我抽个空去顾家一道用膳,贺礼我都准备好!了,你直接带着东西去就成。”

  沈清月怕顾淮送得不周全,她打开盒子一瞧,是一个紫砂制的埙,黑漆的埙,流光暗纹刻着两幅童子在田园间嬉戏玩耍、秋树下读书的场景。

  反面则是一首顾淮自己题的诗。

  顾淮解释道:“小时候,二哥和三哥都常到庄子上来找我玩,但二哥和三哥不一样,他话少,喜欢看书。我有几本启蒙书,就是他给我的。”

  沈清月摸着紫砂勋上的小人,莞尔道:“这画上就是你们兄弟几个了?树下读书的是你们俩,旁边嬉闹的是顾三哥吧?怎么没有大哥?”

  顾淮道:“大哥大小就跟着走镖出海,他和我们见面都少,后来他成了亲,才常常在家,现在则换二哥和三哥经常出门了。”

  沈清月抚摸着顺滑的紫砂埙,道:“二哥是不大说话,我记得咱们成亲第二天去的时候,二哥一个字都没说过……也不是一个字没说,他说了个‘嗯’字。想不到二哥喜欢吹埙。”

  顾淮眼睫半垂道:“二哥埙吹得很好……我的音律都是他偷偷教我的。”

  沈清月恍然大悟,难怪顾淮自小长在乡间,请不起先生,只能读社学,却什么都会,原来是幼时跟顾家表哥学的。

  她握着埙,不解道:“我从前见过的埙都很小,这个怎么这么大?”

  顾淮说:“埙分颂埙和雅埙两种,你说的是颂埙,比较小,和鸡蛋一般大,但是音响稍高,婉转嘹亮;雅埙形体大一些,声音浑厚低沉,适合用来跟篪合奏。”

  沈清月没听说过这种乐器,顾淮告诉她,就是竹子做的,和笛子类似她又问:“埙和笛子、箫是不是也行?”

  顾淮道:“也行,不过没有篪好听。”

  沈清月没听过,无从判断。

  顾淮从引枕上坐起来,他抿了一口茶,问沈清月:“想听吗?”

  沈清月淡笑道:“埙是送二哥的,你用怎么合适?天都快黑了,上哪儿找篪去?再说了,你一人也没法合奏。”

  顾淮眯眼笑了笑,问她:“那你想学吗?”

  沈清月摇头……她不是没学过乐器,不过学得不太好,还是不要在顾淮面前丢人好了。她一下子又想起来,以前在《诗经》里读过到过埙和篪,就问道:“‘伯氏吹埙,仲氏吹篪”,说的就是这两种东西吧?”

  这句话意思是说兄弟两人,一个吹埙一个吹篪,表达和睦亲善的手足之情。

  顾淮颔首,道:“正是。”

  !沈清月笑道:“你倒是会送东西。”

  她将埙放回去,笑道:“既是投其所好,意头也好,二哥肯定喜欢,我就不再画蛇添足了。”

  沈清月嘴角抿着笑了一下,她不通音律,这东西要让她挑,她还真不会挑,顾淮挺替她省心的。

  夫妻二人用过晚膳后,洗漱了准备安眠。

  顾淮去剪蜡烛,沈清月已经躺床上去了。

  因天气转凉,两人盖的被子都是新换的厚被子。

  沈清月临睡前有些担忧地问顾淮:“你热吗?”

  顾淮裹着舒服的锦被,嗓音沉哑地道:“不热。”

  夜黑如幕,沈清月听着顾淮如暮鼓闷响的嗓音,抱着被子侧身睡去,

  顾二生辰当日,沈清月戴上了永南郡主送的镯子,略交代下家里的事给罗妈妈,便吩咐下人套马去顾家。

  走到半路上,罗妈妈的儿子追了过来,说铺子里有急事,请沈清月过去处理。

  沈清月坐在马车上,罗二郎坐在车前,背靠车框,三言两语将铺子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布铺里准备叫人拿去秀坊的花样子不小心损毁了,明儿就要出货,再不交花样子给秀坊的绣娘,明儿就出不了货。

  沈清月家里有备份册子,但是册子太厚,她担心中间又出什么差错,索性自己过去走一趟。

  一来一回,沈清月便耽搁了一些功夫在路上,半上午才赶过去。

  沈清月进了顾家,下人便去了花厅里禀报,顾家在场的人便都知道她一个人来的。

  顾大太太问顾大道:“不是说表弟也一起过来吗?怎么就弟妹一个人过来了?”

  顾大道:“估摸着还没下衙门吧,三弟说今儿在翰林院附近办事,指不定他们两个一起回来。”

  三太太和二太太相视一笑,昨儿三太太还特意吩咐人去打听了,沈清月手下几间铺子里的生意很惨淡,毕竟是新开的铺子,又没有老顾客,既不物美价廉,又不新颖讨喜,一日日下来,掌柜小二的工钱,还有进货银子,都白白支出了。

  这么大一笔投入,若收不回来,就意味着要亏钱。

  顾家太太们的眼里,在繁华的南城街道上,不大赚一笔也是亏钱,沈清月眼见要亏损了。

  三太太当下心里想着,沈清月这会子提前早来,大抵是要求她们了,她早跟大太太还有二太太都说好了,沈清月的事,她来周旋。

  三太太扶了一下钗,温婉的脸庞上,!,出现了灿烂的笑容。

  沈清月迤迤然行于顾家甬道上。

  她跟着下人才走到半路,后边儿便有个丫鬟快步从二门上跑过来,遇见她行了礼,便道:“夫人,顾大人和三爷一起来了,就在后边儿。”

  沈清月转身看去,只见远远地有两个人影。

  丫鬟道:“夫人,奴婢去花厅里报信儿了。”

  沈清月笑道:“去吧。”

  说罢,她含笑站在甬道上等顾淮。

  秋风起,沈清月身上青碧色的裙子浮如波浪轻涌,她身材高挑,又似柳立风中,她在笑,像枝桠上开出花。

  顾淮站在甬道的另一头,看着朦胧绰约的身姿,怔了一瞬,她在等他。

  顾三驻足,回头瞧了顾淮一眼,道:“怀先,你愣什么呢?”

  顾淮一抬眉,淡定道:“来了。”

  三人碰了面,才相互见过礼,后面又匆匆忙忙跑来两个人,一个丫鬟领着一个前院的管事过来,两人都跑得脸红脖子粗。

  管事是来找顾三的,他见了顾三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三爷,不好了,来京的商船沉了。”

  顾三心提到嗓子眼儿,这个天儿,运河的水能冻死人的,他连忙问:“是咱们自家的船吗?死伤情况如何?运什么的船?”

  管事大喘气道:“不是咱们家的,是江南来的船,但是咱们的货在上面。死了三个,淹死的,还有两个人没找到。是运送布料的船,有麻布。”

  顾三松了口气,皱眉道:“既是江南商户的事,你只协助处理就好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慌慌张张地做什么?麻布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儿,至多半个月京城外就有货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管事的哭丧着脸,猛地拍了一下手掌,道:“齐老王妃没了……”

  顾三惊吼一声:“什么?!齐老王妃没了?!”

  管事点点头,道:“才听说的消息,说是昨儿夜里没有的,忠勇侯府的人还在外边儿等着您呢。”

  这事儿来的可太巧了。

  齐老王妃是永南郡主的母亲,年事已高,丈夫去世后,她膝下只有永南郡主一个,便来京中荣养。

  她去世虽不是很意外的事,但她身体一直还不错,突然没了,又正好遇到顾家有生意往来的商船沉了,着实有些太巧合。

  关键是忠勇侯府和东顾有生意往来,这么大的事,侯府定然会直接找东顾的人帮衬,顾三手里可是没有多少麻布的。

  !顾三下意识瞧了沈清月一眼,很快便同顾淮道:“你们先去,我去去前院就来。”

  顾淮点一点头,和沈清月一道往花厅里去。

  方才跟着管事一起来的丫鬟是三太太的人,她脚快,刚才就脚底抹油跑去花厅里给三太太报信去了。

  夫妻两个走在甬道上,顾淮眉头微拧,永南郡主从前养在太后膝下,和当今圣上一起长大,自太后仙逝,齐老王妃可是天子唯一一个长辈。

  这些年来,皇帝待齐老王妃甚为孝顺,此丧虽不比国丧,但朝中大臣,哪个敢衣着鲜艳?京中人谁敢不替齐老王妃哀悼?

  有眼力见的,或者和忠勇侯府关系亲近的,都会去打私醮。

  江南的商船不沉还好,这会子沉了,沈清月的店铺必然客如泉涌,而顾家和忠勇侯府一直都有生意往来,这回若不想回绝了侯府,必然要朝沈清月开口求情。

  顾淮实在好奇,沈清月是怎么知道的,他看了沈清月一眼,她没有回应,他也就没有问出口。

  夫妻二人都心知肚明,顾家今日会求沈清月帮忙。

  顾淮临到入厅之前,压着声音在沈清月耳畔道:“若……你觉得吃亏,推到我身上就是,我来周旋。”

  东顾不会让沈清月在价格上吃亏,只是这回让出机会,会损失人情和结交权贵的机会。

  沈清月笑道:“我知道。”

  两人还没进厅,花厅里气氛早变了。

  谁也没想到,短短一会儿的功夫,情况变得这么快,顾家竟然要找沈清月讨情儿了!

  三太太绞着帕子,尤其紧张,忠勇侯府的关系一直是顾三在走,内宅的人情,是她在送,她前一刻钟还巴巴地等着沈清月来求她,才眨一眨眼,她就要反过来求沈清月了!

  这叫什么事!

  三太太感觉自己成了个笑话,但笑不笑话的,在忠勇侯府的人情面前,都没有那么要紧,何况沈清月也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只厚着脸皮求就是了。

  她虽这么安慰自己,心里还是在琢磨,怎么开口才好,她该找个什么合适的机会呢。

  沈清月和顾淮来了暖阁,他俩一进去,顾大和几个太太都来迎他们。

  三太太也难得客气地同沈清月道:“都是平辈的人,太爷和老爷都没来,妹妹不要拘束。”

  沈清月抬头看了三太太一眼,三表嫂的声音很陌生,她记得,她嫁给顾淮的时候,三嫂是没去他们家的,后来她来东顾认亲的时候,三太太!的话也很少,仿佛只对她点了点头。

  她这还是第一次听三太太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

  沈清月笑着坐下,顾大拍拍顾淮的肩膀,示意他去厅里。

  顾淮一边走一边问顾大,顾二怎么没来。

  顾大道:“就来。”

  暖阁里,沈清月和顾家太太天南海北地聊着,谁也没提侯府的事,她也就没有主动开口。

  其实沈清月不知道顾家和忠勇侯府一直有生意往来,所以也不知道她手里的生意,会弯弯绕绕的来这么一遭。

  顾家对她和顾淮很好,认亲那日就给了好几千两的红包,若顾家开了口,她肯定会答应,但帮忙之余,她还有件事要让顾四帮忙。

  顾二来了,沈清月命丫鬟将贺礼送给他。

  顾二一见紫砂雅埙,登时就笑了,一贯寡言的他,特地跑进来谢沈清月。

  沈清月嘴边缀笑,道:“是怀先挑的,二哥喜欢就好。”

  顾二拿着埙爱不释手,往厅里去了。

  沈清月心里很受用,顾淮真的很体贴,不像张轩德……他从来不管内宅的事,便是她不熟悉的人情往来,问他他也不耐烦,更不会像这样替她周全,她只好去问钱氏,然后又受一番奚落责备。

  一道隔扇之间,厅里和暖阁两边都言笑晏晏,没一会儿厅里还传出了一段合奏。

  二太太笑道:“肯定是二爷吹埙,状元郎吹笛呢。”

  顾四闷声道:“不是笛,是篪。”

  沈清月朝顾四看去,顾四今儿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裙子,她年纪小,皮肤水嫩,眉眼虽有些耷拉,还是很有朝气。

  沈清月这也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听见顾四说话,小姑娘声音清甜,也很好听。

  厅里合奏了一首《水调歌头》。

  沈清月凝神听着两人的合奏,埙与篪的合奏一时如行云流水,一时又抑扬顿挫,悠扬悦耳,清雄旷达。

  曲罢,她一抬头,顾淮也从隔扇那边看了过来。

  顾四也从合奏里清醒过来,低声嘟哝了一句:“有些年头没听见二哥跟怀先哥合奏了。”

  沈清月忽然想起,昨夜里他问她想不想听,她没说不想,他今日便奏了一曲。

  她自作多情地想,他是为了她么?

  快到午膳时候,管事妈妈过来问大太太要不要传膳,大太太说说,管事妈妈走后,丫鬟们抬食屉鱼贯而入。

  席间沈清月没有喝酒,厅里的爷们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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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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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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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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