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自与周夫人见过最后一面,又去见了罗妈妈,约定好了入府时间,便一直窝在雁归轩里,她自知与周学谦的亲事已经没有可能,也不做他想。
只待有个机会,同周学谦交代一声,他俩也算善始善终了。
沈清月在雁归轩待了许多日,有时候闷了,就会往万勤轩去,几乎每次去的时候,都会撞见吴氏的侄子吴鸿飞。
吴鸿飞今年过了十五岁,今年二月过的县试,中了秀才,四月没过府试,不过还是被县里嘉奖了一番。
沈清月却是知道,吴鸿飞不过只是徒有虚名的纨绔子。
前世吴鸿飞跟人抢粉头的时候失手杀了人,闹出了事,东昌府吴家求上了沈家,沈世兴不愿意搭理此事,吴氏只好去求钱氏,钱氏就将这件事告知了沈清月,甩给她去办。
沈清月恨透了吴氏,便撒手没管,钱氏后来将此事责任推诿给她,激化了继母女二人的矛盾。不过沈清月不在意这个,她跟吴氏早就水火不容,没必要虚与委蛇,凭吴氏怎么恨她,也管不到她头上来了。
虽沈清月当时没理此事,却还是大致了解了一些,这个吴鸿飞已经不是第一次作奸犯科,早从十二岁开始,就跟小厮、淸倌儿厮混,风流韵事数不胜数,而吴家仰仗的就是京城沈家的名头。
沈清月在万勤轩又跟吴鸿飞撞上了,此时他正在同沈世兴请教文章。
沈世兴当年读书的时候,虽不如沈世文,却也是颇有些才能,这些年在家沉寂,意志也渐渐消磨,但好为人师的性格还没有变,他指点起吴飞鸿的文章时,神采飞扬,颇有身为前辈的威望神气。
连沈清月都走到门口了,他都没注意。
沈清月敲了门,跨进门槛,道“父亲。”
沈世兴听到熟悉的一声呼唤,才放下了令他兴致高昂的八股文章,笑着看沈清月,道“月姐儿来了”
吴鸿飞跟在沈世兴身后走过来,先同沈清月道“表妹。”
他年纪小,身量上不足沈正章和周学谦,他皮肤白,长的也算清俊,他的一双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珠子微微一动,眼睑稍敛,透着几分精光。
沈清月神色淡淡的,福一福身子道“表哥。”
二人相互见礼的时候,吴鸿飞免不了打量沈清月,只见沈家表妹三庭五眼,生得十分标志,黛眉眉尾稍扬,眼尾上挑,眼眸亮若星子,妩媚英气悉堆眼角眉梢,叫人望而生欲。
姑姑果然说的没错,沈家表妹是个美娇娘,比外边的玩物还要娇媚,娶了不亏。
他咽了咽口水,嘴角翘了起来,看着沈清月直笑。
沈清月蹙了蹙眉,冷淡地挪开视线,放下从小厨房里带给沈世兴的绿豆汤,道“天气热,父亲仔细不要受热,女儿先走了。”
沈世兴笑了笑,点着头道“路上慢些。”
沈清月一转身,沈世兴继续兴致勃勃地同吴鸿飞道“鸿飞,来,继续给你讲承题。”
万勤轩里,沈世兴给吴鸿飞上了半个时辰的课,说到嘴皮子干了,才想起来沈清月送来的绿豆汤。
沈世兴邀吴鸿飞共饮。
吴鸿飞很知礼,他亲自动手倒了两碗汤,先奉给沈世兴,然后才是自己的,他等长辈先喝了,他才用宽袖掩着面,喝下汤。
他喝了大半,擦了嘴角,还赞道“姑父,府上的煮的汤真好喝,好似比我家中仆人熬的要甜一些,却又不腻味。”
沈世兴大笑道“这可不是丫鬟煮的,这是我家月姐儿煮的,她每次送来的东西,都亲手做的。”
吴鸿飞心中一喜,道“那表妹可真是孝顺。”
他将剩下的汤都喝了。
喝过绿豆汤解暑,吴鸿飞才道“今日不好再叨扰姑父,侄儿明日再来。”
沈世兴不住地点头,道“今日说与你听的,能一一记住便足以,回去好好温习。你的文章我看过好几篇,平均水准倒是不错,你若日后又都如这般勤奋,明年府试必然取中。”
吴鸿飞忙表真心道“侄儿离家来京,就是为了在姑父膝下求学,难得姑父不嫌弃侄儿资质愚钝,借住的日子,必不敢在举业上有丝毫松懈。”
沈世兴满意地笑着,道“有你这番志气,明年府试尽管一试,三年后的乡试,也可以一试”
吴鸿飞做一深揖,道“这全赖姑父悉心教导。”
沈世兴乐呵呵地笑着,笑了会儿,他忽又道“我沈家族学倒也不错,虽眼下乡试近了,学里教的四书和八股,你去了怕是跟不上,不过待乡试过了,你可以去族学里读书,倒不必在我这里耗费时间。”
吴鸿飞一揖到底,含着些委屈道“姑父这是要赶侄儿走吗”
沈世兴扶起他,肃然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是为你好。”
吴鸿飞摇头,道“沈家族学大名侄儿是听过的,可是找老师还是找适合自己的,侄儿以为姑父的教学法子就很好,我学起来也很得心应手,每每听姑父一针见血地点拨,如醍醐灌顶。侄儿家中也不是未请先生,却没有姑父这般适合我的,还请姑父不要赶走侄儿。”
沈世兴犹豫了一下,方道“那好吧,那你日后等我空闲的时候随时可来。”
吴鸿飞又是一拜,欣喜地感激道“多谢姑父”
沈世兴笑着打发他走了。
吴鸿飞回了前院客房,又仔细誊抄另外两份文章,只见那文章上的字,与他交给沈世兴的,截然不同,分明是不同人所作。
接下来的几天,吴鸿飞都很老实,不是去沈世兴那儿做学问,就是去吴氏处请安,逢了十五日,还会去老夫人那边请安。
这些沈清月都看在眼里。
沈世兴也愈发看重吴鸿飞,偶尔与沈清月私下见了,还要夸他几句。
沈清月知道吴氏与吴鸿飞打的什么主意,只可惜科举入仕,她力所不及,还需等沈正章考完了乡试,再请他襄助。
除此之外,吴氏与吴鸿飞按兵不动,沈清月抓不到把柄,便也按兵束甲。
京城的天气热了一阵子便渐渐转凉,清蝉暂休,内宅里都宁静不少,后来回光返照又热了两日,便彻底凉爽了下来。
八月将至,白露亦来,乡试的时间要到了。
沈正章与周学谦和顾淮,提前下了山回家备考。沈正章自然是要回沈家,周学谦则回周家,至于顾淮,他因在沈家族学教书,在这附近租赁了一间小宅暂居,便回了租住的宅子。
租赁的屋子,到底简陋了些,近来天气转凉,容易得风寒,沈正章不忍顾淮一人独居,也担心他考完回家无人照顾。
三人在福顺胡同口站着相互道别的时候,沈正章便邀请顾淮回沈家同住,还道“万一你病了,这些年的功夫不都白费了吗不可大意失荆州啊。”
乡试九天,隔三天一场,体魄不佳者,只怕在考场上支撑不住,考试之前,诸多考生都要好好保养。
周学谦抿了抿唇,抬眼笑看沈正章,道“二表哥,你这是偏心。”
沈正章笑着回道“那我也请你来家住好了”
周学谦温温一笑,作揖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沈正章大笑着道“不过我怕家中下人没有姑姑照顾得那么用心,只怕放榜之时,我跟姑姑见了面,她要责备我。”
周学谦眉毛弯弯,道“就不与二表哥开玩笑了,我先回去见过母亲,待收拾好了东西,过会儿再来找你们议论文章。”
他又看向顾淮,正色道“顾先生告辞。”
顾淮略一点头,道“告辞。”
周学谦大步走了,沈正章拍着顾淮的肩膀,道“我可不许你推辞,走吧走吧。”
顾淮心知沈正章的好意,他道“我先回去一趟,整理些东西就来。”
沈正章道“那我派个小厮给你帮忙。”
顾淮摇首,道“我东西不多,一人足矣。”
沈正章再不强求,他先走一步,顾淮则回了自己的小院。
说是小院,实则就一间住房,厅与卧室、书房混为一起,外边另有一间厨房而已,围着一圈墙,成了个院子。
顾淮刚到家门口,就瞧见院子的门开了,厨房里似乎有人,他猜到了是谁,背着包袱往房里去,果然看见顾三不客气地坐在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顾三望着顾淮,笑道“终于回来了来,坐。我还亲自叫小厮给你煮了茶水呢。”
顾淮斜了顾三一眼,放下包袱坐下,问道“怎么了”
两人同姓同宗,乍然看去,眉眼还有几分相似,不过顾三稍显轻佻风流,顾淮则稳重老成。
顾三斟茶给顾淮,道“料想你今日要下山,特特来等你,方才我的小厮看见你在福顺胡同口与沈二和姓周的说话,我就知道你要回家来了。”
“说正事。”顾淮喝了口茶水。
顾三撇撇嘴,道“祖父叫我来问你,要不要回我那儿去住”
他自己在外边有宅子,顾淮随他去住,倒也不会招眼。
顾淮摇头道“不必了。”
顾三“哦”了一声,道“这回乡试有多少把握祖父可是把你的宅子都挑好了,待你中了解元,便可以光明正大地送给你。”
“必取。”顾淮又道“宅子在哪里”
“选了好几处,看你想住哪里,南薰坊那边有一间三进的宅子,靠近六部衙门和皇宫,澄清坊十王府附近也有一间两进的宅子,你一人住,尽够了,你看看,想要哪一间”
顾淮的食指摩挲着茶杯,道“福顺胡同附近呢”
顾三一愣,拿眼瞪他,道“你还要住这里”
顾淮道“这里离六部和皇宫也都不算远。”
是不算远,但是并不是最近的。
顾三问他“你以后又不需要在沈家教书,住在别处,又不是要你与沈正章断了交往,做什么非要住这边倒时候你上衙门都难得上,跟你说,离衙门近一点儿,你就少走一段路,大冬天不用早起,等你上值了,你肯定要谢我。”
顾淮笃定道“就这边。”
顾三眯了眯眼,严肃道“莫非这边有什么要紧之事”
顾淮道“习惯了而已。”
顾三没好气道“随你不过这几日你总要随我去罢这边离贡院那么远,你院子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吃喝还要自己动手,耽误时间。”
顾淮放下杯子,道“我不是说了不必吗”他顿了一会儿,才道“沈兄邀我去沈家暂住,待过了乡试,我再住去新宅子。”
顾三心知劝不动他,便道“罢了罢了,你不乐意就算了,待你摘了解元,自己去跟祖父解释去罢”
顾淮淡淡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顾三起身理了理衣裳,抱怨道“是了,不是大事,却要苦了我在中间周旋,替你前前后后跑腿买宅子挑仆人,你待我倒比外人还亲,兄友弟恭,你这恭做的可真不够啊。”他又一笑,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我跟自家弟弟计较个什么走了。放榜再见。”
顾淮送他。
顾三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过来望着他道“对了,我听说从前那个说心悦你的沈二姑娘”
顾淮眉毛一挑,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顾三道“我听说她智多近妖你住在沈家可离她远点儿,你再聪明,可不知道女子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你若折在沈家这样的门户里,可真是浪费了这些年祖父对你的栽培。”
顾淮冷冷地道“我自有分寸。”
顾三察出顾淮似有一丝不快,也冷着脸提醒“怀先,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顾淮回望过去,点漆眸子一动不动,淡然又坚毅,让顾三隐隐生怵。
顾三是顾家跟顾淮最亲密的人,他最知道顾淮的性子,摸了摸鼻子,放软了语气道“淮哥儿脾气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好哄咯我也知道你心性坚韧,世间凡俗女子动不了你的心神,不过是好意提醒两句,你怎么较真儿起来了”
顾淮闪开目光,薄唇抿成了冷毅的直线。
顾三扔下一句话就走了,他说“四妹妹很想你,考完了早些回来。”
顾淮不语,待顾三走后,便收拾了东西,往沈家去了。
沈正章原是与他妻子住在后院,顾淮来了,他俩自然就暂居前院,白日则在内书房读书。
顾淮受二房照顾,还是要去见一见沈世文和方氏,略表谢意。
乡试在即,沈世文忙得几日没有回家,顾淮自然见不到他,只与沈正章两个往同心堂见方氏去。
他们两个过二门正好撞上了周学谦。
沈正章阔步走到周学谦身边,道“学谦,你这么快就来了”
周学谦掩下方才从周家带来的不快,换上笑色道“料定你们要去见二舅母,就直接进了二门来。”
三人便一道往同心堂去了,周学谦脸色淡了下来,右手捏着拳头,刚才他回了周家,说要过沈家来,他母亲竟不许,虽还是放他来了,却让他察觉出些许不妥,却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异常。
到了同心堂,丫鬟请了他们进去,沈清月和沈清舟,还有沈正章的妻子二太太也在。
周学谦与顾淮见了方氏,便走了,前者走之前,灼热的眼神,时不时落在沈清月身上,而对方却没瞧见似的,只是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与旁人说话。
到底是人前,不好越矩,周学谦也未怀疑,便安心地走了。
他们走后,方氏与二太太两个又去了小佛堂里念经,期盼着菩萨保佑,沈正章千万要取中。
沈清月虽早知道结果,也还是在菩萨面前上了三炷香才走。
但愿,菩萨不负天下勤苦学子。
沈清月回到雁归轩,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等沈正章考过试了,再去对付吴鸿飞。
她不动心思的这几日,沈清慧和沈清妍可没闲着。
沈清慧满心里都是周学谦,一听说他来了,少不得做好吃食送过去。ωωω.χΙυΜЬ.Cǒm
沈清妍本没有这个打算,一看沈清慧一边做一边念叨说“周表哥肯定要中举人”,一时意动,也做了吃食送过去。
沈清慧是藏不住心思的人,送了吃的过去,大半留给周学谦,另外小半给了沈正章。沈清妍则聪明一些,她说吃食只是做给沈正章的,反正她知道,最后二堂哥总不会吃独食的。
果然周学谦最后没有接受沈清慧的东西,不过他和顾淮也没吃沈清妍做的东西。
姐妹二人很不知趣,第二日又来了,而且意图明显,好脾气的沈正章竟然冷了脸,同她们道“三妹妹,你不必送了,你这样反倒打搅我们读书,那我只好去借大伯的书房一用。”
沈世昌是沈家笑容最少的人,家里的小辈们多半怕他,两个姑娘到底是怕了。
沈清慧巴巴地看着温润的周学谦,却见对方硬生生地移开视线,恍若未见。
这两人才算消停了,再也没有来。
沈正章不禁低声感叹道“还是我家妹子跟二妹妹懂事知分寸。”
周学谦往雁归轩的方向望了一眼其实他希望她来。
周夫人在家中听说了这事儿,又不敢这个节骨眼上跟周学谦两个正面对上,生了一场闷气,病了两日,隐而不说,只耐心地等到他靠完试。
乡试开始的这日,方氏早早地吩咐人替沈正章和顾淮备好了考篮,装好了吃食和一件薄的毛毯,省得他们在考号里受冻。
沈家下场的兄弟和沈正章及顾淮,分别乘了两辆马车,赶往贡院。
九天时间,一共三场,眨眼便过去了。
众学子从贡院里出来,闹哄哄的一片,沈正章与顾淮见了面,又找到了周学谦,三人一道回往大时雍坊去。
车上,周学谦和沈正章都亢奋,唯有顾淮淡然地阖上眼眸休息。
周学谦回想着四书上的题目,嘴角抿着笑,真是运气好,顾淮竟然压准了一题,取中的机会怕是大得多了。
他两手抄在袖子里,只等着发榜的那一日,同母亲说,要与沈清月定亲。
三人夜深了才回去,顾淮仍在沈家住一晚,只等明日再辞别了沈家人,回家去。
翌日早上,周学谦早起头重脚轻,有些不大舒服,像是病了,可他心里高兴,早早起来洗漱过了,但见母亲还在歇息,同丫鬟交代了话,便去了沈家。
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她,他很有把握,他很想跟她说,他在考场上的心情。
周学谦一大早就去打搅了沈正章,哪晓得沈正章昨夜虽与妻子同寝,却比他起得还早,这时候已经和兄弟们在花园隔壁的书房里高谈阔论起来。
周学谦便跟着沈家的仆人,往花园那边的书房去。
乡试,应该是整个八月街头巷尾最热议的谈资,不论参考不参考的都少不谈论几句,沈家兄弟也不例外,因是一清早,沈家的爷们都起来聚在了书房里,顾淮还在前院睡着,沈正章的小厮去请他,他才洗漱了起来,也赶往书房里去。
沈家的小娘子也都早起,哥哥们考完试,她们少不得恭贺一番,不论中不中,总要讨个好彩头。
沈清舟的哥哥和老师都参加的今科乡试,她更是要去,便约了沈清月,一道去园子那边。
沈清月到同心堂的时候,听说沈清舟已经被沈正章揪着去了,便领着丫鬟,独自往书房去。
她没成想,会在过二门的甬道上,碰到周学谦。
周学谦正病着,他面色微白,轻微地咳嗽着,见了沈清月一时欢喜,眸光莹亮地作揖,深深地看着她,唤道“表妹”
沈清月容色淡漠,她略微颔首,道“周表哥。”
周学谦面色微变,心道沈清月从前不这么喊他的,却还是笑道“表妹,我”
他话没说完,沈清月福一福身子,冷淡道“我家兄弟姊妹怕是要久等了,我先去了,周表哥自便。”
周学谦呆在她身后,愣然不解沈清月这是怎么了
他两脚发软,一边咳嗽一边快步跟上,样子有些狼狈。
顾淮刚过二门,正好瞧见这一幕,他想起青石斋对面的巷子那边,沈清月赠周学谦扇子的时候
说断就断,沈清月的果决,男子都不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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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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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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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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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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