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驾崩,朕心甚痛,本不欲娶亲封后,奈何父皇遗命在耳,定要朕大典之前有妻在侧,免得大典当日无人执手,可既然诸位爱卿如此反对,那便罢了,待朕为父皇守满三载孝期,再议婚事。”
三载
这如何使得
三载不娶妻,这些个朝臣们还如何将自己的女儿孙女侄女什么的塞进去
众臣议论纷纷纠结再三,最终不得不屈服。
除夕夜,爆竹响,旱了整个冬日的老天,终于舍得飘起了雪花。
应酬完了夜宴,玄睦提早离席,遣走随侍,揣着她一路回了他住了十数年的小院。
院角唯一的一株腊梅开得正艳,夜风拂过,暗香浮动,为这萧索的小院平添几分雅致。
夏日时,余小晚还常与玄睦、长生一起在这树下用晚饭,却从不晓得,这竟是棵腊梅树。
玄睦进屋拎了坛子酒,走到树下,拂去石凳上薄薄一层浮雪,坐下,手臂随意搁在石桌,撑着下巴仰着头,望着满枝鹅黄,不时灌一口酒,唇润眸远。
一坛酒眼看快要见了底儿,他才摩挲着余小晚勾出的脑壳,带着几分微醺,呢喃出一句。
“傻蛇,你还欠着我一碗排骨面,记得吗”
排骨面什么排骨面
余小晚绞尽脑汁,依稀似乎想起貌似真有这么回事。
当日玄睦为了救上官锦,带着重伤跪于金銮殿求情,虽救下了她,却也撕裂了伤口,余小晚与他坐马车一同回将军府之际,曾许诺要为他做一碗长寿面,他当时的确说过,他喜欢排骨的。
且不论玄睦是真心救她,亦或只是苦肉计,再或两者皆有,他救她一命的确是事实。
不就一碗面吗还了他也就是了。
余小晚环视了一圈,当年就是在这院子里,五岁的小玄睦生平第一次吃到肉吃到排骨面。
我现在便帮你做。
玄睦刚拎起酒坛子往嘴里灌,顿了一下,又放下,垂首望着她,猩红的异色瞳流光驿动,映着漫天细雪,当真如那鸽子血般,晶莹剔透,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蛇身也可以”
你打下手。
“好”
玄睦二话不说,丢下酒坛,连门都懒得绕,迫不及待地飞身出了小院,一路轻功急点,直奔御膳房。
大厨帮厨们一见皇上来了,当即吓的跪倒一片,山呼万岁。
玄睦并不理会,随手揪了个厨子,将余小晚报于他的食材用具一一要了,悉数丢进竹篓,拎起便走。
雪越下越大,漫天鹅毛,洋洋洒洒,玄睦身轻如燕,轻点的脚印眨眼便被雪片掩盖。
一路重返小院,这里久不住人,又没有地龙,没有暖炉,连宫女太监用的炭盆都没有,委实冷的透骨。
玄睦虚寒之体,最是畏寒,幸而方才有酒暖着,这会子脚下不停,倒也能顶住。
他兴致勃勃,应她的指示,洗了葱姜蒜,又剁排骨。
当当当,几粗刀下去,骨渣子迸了余小晚一脸,排骨也剁的不成样子,一块块大小各异,还奇形怪状。
罢了罢了,凑合用吧。
余小晚说话不方便,玄睦又从未做过饭,为了教会他擀出个稍微像样点儿的面条,余小晚描字描的蛇吻都快磨掉鳞了
好在玄睦聪慧,虽说擀出的面皮有厚有薄,切出的面条有宽有细,可第一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算不错。
坐锅,上水,丢葱姜蒜各色大料,说是余小晚做面,结果却全是玄睦动的手。
玄睦撩开袍摆,蹲在地上折柴烧火,垂眸望了一眼襟口探出的三角脑壳,探手敲了下。
“说你傻蛇,你倒精的很,什么给我做面,分明就是我给你做当年跟着师傅学艺四载有余,师傅都不曾让我动手做过饭,今日倒是为你破了例。你打算如何报答我除了以身相许别的就不用提了。”
余小晚哭笑不得地抬眸望着他被火熏的红通通的脸,刚想与他斗两句嘴,却见他幽幽叹了口气。
“母妃大抵恨极了我吧,我这般一直软禁着她。”
余小晚这才可想起,方才在除夕夜宴之上,莲妃当着群臣的面冷嘲热讽,指责玄睦忤逆不孝,竟半点不顾及场合,更不顾及玄睦身为帝王的脸面,不由心头有些发涩。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想了想,垂眸写道。
好,以身相许,这蛇皮给你做裤带,这蛇肉给你串了烤,蛇胆你泡酒,蛇心晾干了打成粉兑水服下,对心脏也极有好处。xǐυmь.℃òm
玄睦斜勾了勾唇,血瞳狡黠。
“这可是你说的。”
嗯
“以身相许,你亲口答应的,可不许耍赖。”
余小晚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是她说的以身相许仅限蛇身啊蛇身
“以后若你再借尸还魂,可记得来寻我,如今可不只是交易限制,还有以身相许的情意在,你若不主动过来,甚至我主动寻到你你还矢口否认自个儿身份的话”
玄睦丢下柴火棒,探手伸入怀中,顺着她的蛇颈一路向下摸去,眼看就要摸到
余小晚蛇鳞都乍起来了,赶紧扭动蛇身躲开。
头顶立时传来一阵闷笑。
“记住了,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来寻我哪怕真来不了,至少递个消息给我,无杀门就连西夷都有据点,递个消息还是极为容易的,你只消标注傻蛇即可。”
笑声渐止,玄睦的声音越发的郑重了几分。
“还是那一句,你晓得我这人不大正常的,你若不递消息不认我,那我可真会罚你,且一罚便是罚两处。一处是毁约之罚,罚你一个月内你必须听我的;一处是负心之罚,就如你方才所说,罚你剥皮,啖肉,去胆,剜心。”
切
若是采琴或是刚穿成蛇那会儿,余小晚大抵会被他吓到,可如今,她说不上百分百了解他,可起码也了解了大半,玄睦对在意之人,决计做不到这般残忍。
啖肉剜心她信了他才有鬼
玄睦起身搅了搅已炖出香味的排骨,睨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又补了一句。
“自然,我是舍不得真要你的命的,那便只能易物而行了。
剥皮舍不得,那就剥衣裙好了,外襦里衣,再加上肚兜,全都剥光。
啖肉舍不得,那就咬你,从头到脚,每一寸每一处,把你全身都咬个遍。
去胆就更简单了,找个链子把你锁在床上,自然是赤身锁着,我什么都不做,就坐在床边看着你,一直看一直看,看到你胆儿颤,看你还有没有胆子再敷衍我。
至于剜心或许有点难,只能等到你什么时候心里只有我一人时,我再放了你,在此之前,你就只能光溜溜锁在床榻之上,任我剥皮啖肉去胆,任我为所欲为。”
低头睨了一眼已经彻底石化吓的都快忘了自己姓啥叫啥的竹叶青,斜勾的唇角越发诡魅了几分。
“傻蛇,你也无需这般害怕,只要你乖乖的,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呵呵,呵呵,呵呵
余小晚真想糊他一脸呵呵哒
玄睦似乎心情不错,眉眼带笑的,虽然笑的慵懒又不正经,可她却是欲哭无泪。
天知道,那种没下限不要脸的事,这死变态臭狐狸还真特么干得出来啊摔
不行,下个副本打死不能让落到他手里,毁三观碎节操什么的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离魂最多只能连续使用二十四颗啊用完了她要怎么活玄狐狸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的
至于乖乖联系他这种事,余小晚压根连想都不带想的。
开什么海绵宝宝玩笑,玄睦连条蛇都不放过,穿成人还不分分钟被他吃干抹净
想起玄睦当日给她下的那什么乱七八糟的srg药,余小晚忍不住打了个打冷颤。
不,不行坚决不能落到他手里
“怎么真吓到了还是冷”
玄睦掩了掩襟口,将她包得更严实了些。
“傻蛇,我可没吓唬你,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余小晚现在只想失忆。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寒风呜咽,雪片顺着门缝卷入屋中,不大会儿便在门缝边积了薄薄一层细雪。
玄睦拽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前,不时添把柴,灶火映红了他的脸,水汽携着滚热自锅盖逸出,肉香满屋。
大年三十,一人一蛇,放着恢弘殿宇里的山珍海味不要,偏要守着破败小院的一锅清汤排骨,着实有些好笑。
可细细想来,似乎又没有那么好笑。
她本就孑然一身,除夕之夜,就该是这般清冷。
而他,虽坐拥天下,可爹不算爹,娘不算娘,兄弟手足更是不能指望,除夕之夜,能陪他的,不过是她这一条小蛇。
一人一蛇,一样的孤寂。
一锅热乎乎的排骨足足炖了一个时辰,半锅汤炖的只剩一点,先捞出一碗排骨,再下擀好的面条,刚刚好。
煮好面捞出,热气腾腾的在余小晚面前晃上一圈,玄睦勾着唇角,血瞳灼灼,带着几分孩子气地挑了挑眉梢。
“想吃吗”
余小晚配合的点了点头。
玄睦笑得越发不正经了几分,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亲一下,亲一下就给你吃。”
又来这一套
余小晚扭过小脑壳,不理他。
为了几块排骨出卖肉体神马的,怎么可能
“求你了。”
噗
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余小晚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瞪向那不知廉耻为何物的骚狐狸。
玄睦正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山眉微耸,血眸萤光,润泽的唇微张着,像是想再求一求她却又不敢
这真的是在用整张脸在诠释着“我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儿,大年三十只能跟一条蛇两两相望,你真的忍心不亲我吗”
这,这玄狐狸,你是人设崩了还是戏太足了咱不带这样的好不好
不许装可怜不许卖萌不许再靠过来了
“皇上不好了太妃娘娘悬梁自尽了”
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咯吱咯吱急促的脚步声。
眼看就要挨上的蛇吻,瞬间顿住了。
余小晚赶紧缩进玄睦衣襟,差点没去撞墙
她怎么能因为他可怜因为她是蛇身因为反正以前也不是没亲过不差这一次,因为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理由,就真的去主动亲他
她该不是脑抽了吧
幸好没亲上,幸好幸好。
话说,她可是蛇啊,诓一条蛇的吻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啊摔
大过年的,就不能正常点吗
“啧就差一点”
伏低做小卖羞耻,当真是连脸都不要了,眼看只差临门一脚却功亏一篑,玄狐狸真是有些不甘心
低头亲了下她的小脑壳,他勉强压下不甘,夹了块排骨剔了骨头吹了吹,喂给她,不紧不慢地隔门问道“可救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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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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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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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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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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