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傍晚,满天的金红色晚霞铺就了整个皇宫,让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如同发了光一般。
颜静姝今天上了足足一日的课,疲乏得很。她正坐在轿辇上闭目养神,感受着轿辇微微的变动。
自打进宫以后,她好不容易才将课业赶上。虽说自己从前在颜府请的都是些好夫子,但所学的知识跟那些自小就生长在宫中的公主不一样,毕竟一个商贾之家,哪里要女儿学些经济局势的。所以刚来宫中的颜静姝学得很是吃力,经过这些日子进宫后的紧追慢赶,如今比起其他几位公主来,也不算逊色太多。
今日的永安公主仍旧没来上书房,所以其他几个公主都将目光盯在颜静姝身上。
自打前几日颜静姝默默从偏殿离开后,永安公主就被送回宝荣殿中,在里头休养了四五日。想起那日永安公主苍白的小脸和细密的汗珠,颜静姝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或许是自己因为被下了不少药物的缘故,所以自己在小日子期间的表现和永安公主不同,即便也有疼痛的时候,但远远没有那日永安公主的疼痛来得吓人。
自打自己进宫后,武和帝就派来了专门的太医医治,想来治好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回想起永安公主那日的模样,颜静姝不禁有些后怕,她与永安公主为双生子,若是自己调养好了,不知道会不会像永安公主那般疼痛。
看着颜静姝闭着眼睛却眉头紧蹙,一副担忧的神色,颂桃和挽竹相互对视了一眼。
“公主,您可是身子不舒服了?”颂桃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自打颜静姝入宫后,日日愁容。可自从永安公主那日事情发生后,颜静姝的担忧更重了起来。
从前永安公主在颜府做过的事情,两个丫头都是知道的。如今见颜静姝忽然又蹙眉的样子,不由得心一跳。
“无事。”颜静姝听到颂桃这话,轻轻应了一声,却并未睁开眼睛。
“自打公主那日救了永安公主之后,日日忧思更重了。”挽竹到底没有颂桃机灵,也是个心直口快的,轻声嘀咕道,“她那往日行径,原也可以不用管……”
“挽竹!”颂桃到底是贴身丫鬟,见挽竹要议论,急忙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如今在玉华宫外,注意谨言慎行。
挽竹被颂桃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差点说错话,立马住口,左右环顾了好一番,才低下头来。
颜静姝听到这里,那双凤眸微微睁开,看着这夕阳西下,满天的霞光由金红变暗,才幽幽开口道:“原也没什么该不该管的,她做了百般错事,我也有恨她的时候。”
刚讲出这句话,颜静姝又顿了一下,回想起自己那日的心情,才接着道:“只是大家同为身为女子,那日她又在清凝公主这些人面前,真被瞧见了只怕少不了一顿嘲笑。”
“每每想起永安公主从前的行径,我也有想杀了她的时候。”颜静姝将目光看向远处落下的太阳,仿佛在看一颗将要坠落下去的东西,目光变得晦暗起来,“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虽然我想杀了她,但她来了小日子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时间想让她不要难堪……至少同为女子,是她也好,是别的女子也好,希望普天之下的女子,都不要为那事难堪。”
颜静姝并不指望这件事情能让永安公主做出什么转变,她也不奢求永安公主记住什么,她甚至有想过,这件事情不可能抵挡永安公主的恶意。
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出面了。
因为前世的她也是如此,在一次颜三府的宴会上被颜怀雪一行人嘲笑,此后在心理上便蒙上了好大一层阴影,直到后来出嫁了也心有余悸。
所以她那日瞧见了永安公主的难堪,才忍不住出面。好在自己从来没有主动算计过永安公主,加上永安公主第一次接触这个时的慌张无措又疼痛,才让事情顺利下去。
正在颜静姝回想那天的事情时,陈七忽然匆匆忙忙地在拐角处走来,半路上截住了颜静姝的路。
“奴才见过公主。”陈七走得飞快,脚步匆忙,一见到颜静姝就跪下行礼。
“原先出了上书房,你那几个徒弟说你不在,我还疑惑呢。”颜静姝微微一笑,示意陈七起来,陈七今日第一次没有在上书房门口等自己下学堂,“可是有什么新鲜事儿?”
“回公主,确实出事了……”陈七有些忐忑,不知道怎么跟颜静姝说,他在玉华宫中当差的这些日子,能看出来宁远侯一家,即原先的姑苏颜二府,对自家公主来说意味着什么。
“怎么了?”颜静姝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她甚少见到陈七这个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慎重了几分。
“回公主,前头有人来报说,说宁远侯举家迁移来京的路上,突遇贼寇……”陈七看着颜静姝震惊的眼神,有些担心颜静姝一时激动会出什么问题,但也硬着头皮接着道,“宁远侯一众人被挟持住,只怕……不能按时抵达京城了。”
“什么?”颜静姝一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心底蔓延出无限的难受,她挥手喊停了轿辇,抓着陈七仔细问道,“你且仔细说来。”
“是。”陈七一边观察着颜静姝的样子,见她担忧中又带着沉着冷静,这才放下心来,“奴才听颜府过来的家丁说,那宁远侯在当日出面交涉,让那些贼寇放颜老夫人、颜夫人和颜小姐一行人先走,奈何那些贼寇不肯,执意要抓着颜府的人不放。因为这,宁远侯一行人连带着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就如此被掳走了……”
颜静姝心中明了,按照父亲的性格,必然是宁肯散尽钱财都要换祖母她们安全的,按照正常的贼寇来说,颜府的钱财十有八九能让他们一辈子不用干贼寇,不必以奸淫掳掠为生。
只是即便这样,这些贼寇竟然还是要抓走祖母一行人,实在是蹊跷。父亲不可能不透露自己宁远侯的身份,能得罪当今圣上亲封的宁远侯,也就意味着和天子官户作对,这实在不是一般贼寇的思维方式……倒像是专门盯着颜府而来似的。
颜静姝此时此刻的慌张被强行压下去,她捂住胸口,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想办法。
但是颂桃和挽竹两个丫头冷静不下来,她们作为颜静姝的丫鬟,自小便被卖进了颜府并在颜府长大,自家老爷夫人也善待下人,一听到这些个消息,纷纷都慌了起来。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颂桃一着急,也没有改过口来,对她和挽竹来说,颜府是她们第二个家,纷纷焦急地看向颜静姝。
“父皇……此事父皇可知道?”颜静姝将目光看向陈七,不想错过陈七脸上的表情信息,也许是受了两个丫鬟的影响,语气也变得有些着急起来。
如今颜府被贼寇拦住,她的能力实在有限,能够帮助到颜府的就只有武和帝了。
陈七见眼前的主仆三人都紧张地看着自己,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公主和姑娘们放心,皇上不可能不顾的,如今都将这事提上议程了,还加急召集了众多臣子出谋划策。”
想到这里,陈七也有些惊讶了,一个新封又还未正式受封的侯府出了事情,一国皇帝当天将所有臣子召集过来,可见其重视程度。
颜静姝也想到了这一点,这心才放了下来,她面色沉静,如今有武和帝自然是好,只是凡是得由双重准备,她不由得想到了墨阁。
只是如果在姑苏颜府还好说,她知道回春楼可以联系到墨阁,只是如今这是在京城,她又在宫中,哪里知道怎么联系墨阁。
更不凑巧的是,那个黑衣人似乎有自己的事情去忙,那日告别他说自己手头上有事情要忙。
颜静姝想到这里,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锦囊,里头有那个黑衣人留下的半块双鱼玉佩。隔着柔软的布料,颜静姝轻轻地摩挲着那块双鱼玉佩,脸上忧思冲冲,她还记得墨阁曾应允她保住颜府十年。www.xiumb.com
“你且仔细说来,将你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颜静姝下定决心,先看武和帝的意思,再考虑怎么联系到墨阁。
陈七看了一眼面前的颜静姝,她虽慌张却沉着依旧,不像正常女子一般,他原先还担心颜静姝会跑到御书房去,但显然颜静姝很理智。
“据逃回来的家丁说,那天过河时,在码头一靠岸,所有看起来像当地农户的人通通都围了上来,手中都持刀具,连船夫也瞬间翻了脸。”陈七说得详细,他作为颜静姝的主管太监,知道颜静姝和宁远侯的关系,所以问得详细了些,“那宁远侯便出来交涉,说让渡钱财求颜老夫人以及妻女等一众无辜人离开,奈何那些乔装成农户的贼寇门死活不肯,最后还是颜府小姐颜彩如出面说话,放走了一些家丁。有些家丁原地逃了,但是大部分自发组成队伍,拿着宁远侯府的信物来京城求助。”
颜静姝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变得寒意渗人,她没想到那些贼寇会假扮成当地的农户,直奔颜府而来。
而另一方面,她也对顾彩如……不,颜彩如的行径感到惊讶,这跟前世的颜彩如太不同了。
“这些贼人真是奇怪,奴婢实在好奇,”挽竹在一旁听着,心生疑惑,不由自主地问道,“顾家小姐说了什么,那些贼寇愿意放了那些家丁?他们就没想到家丁们会进宫禀告皇上吗,这可是皇上亲封的宁远侯啊,也算是当朝新贵了。”
这话让颜静姝不由得也深思了起来,她和陈七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问题。
这贼寇仿佛是故意让人传话到京城似的,若是为了钱财,取钱就放人或灭口就是了,但是这帮贼寇却留人放奴,实在奇怪。
“公主,可是要去御书房?”陈七心下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有点想去回太后娘娘那儿听太后娘娘的看法,只是不知道当前这位公主有什么想法。
颜静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如今只怕朝堂正在紧急商议救助宁远侯一事,她此刻要是赶过去,只怕会坏事。
想到这里,她迟疑了片刻,决定先等着武和帝和群臣商讨完毕。
“那公主,咱们现在是只能回玉华宫了么?”颂桃有些着急,却也实在没有办法。
“不。”颜静姝握紧了拳头,看着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
如今太阳已经彻底从皇宫的城墙那处落了下去,整个皇宫顿时陷入了昏暗之中。而不远处还有几颗残星出现,月亮早已经高悬于天际。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不同的缘故,颜静姝觉得整个皇宫都有一种黑压压的感觉,更像是诗词中常说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快,去宝荣殿。”颜静姝轻声吩咐着抬轿辇的太监们,目光看向太阳落下的地方,那里正是永安公主的寝宫。
如果这些贼寇不是为了钱财,那到底还有什么人会对颜府下手。一个小小的姑苏颜府、商贾门户,父亲受封了宁远侯,要么就是被人嫉妒生恨,要么就是像从前一般被针对。
她如今能力有限,最起码要去了解有可能下手的人。此时此刻,她第一个怀疑的便是皇后和永安公主了。
而在宝荣殿内,修饰华美的殿内,永安公主正皱着眉头听宫女汇报的消息,如今武和帝这般大动作,宫内人尽皆知出了大事。
这几日永安公主都在宫中休养,因着这身子的缘故,心内郁闷纠结。今日好不容易好些了,又被突然传遍整个宫中的消息弄得有些紧张。
一听到颜老夫人和赵氏也被那些贼寇扣押了下去,永安公主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茶杯,指尖开始渐渐泛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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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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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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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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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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