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愤怒、伤心、无奈……百味交杂,又无处可排。只咬着牙帮子,闷声不响的一鞭鞭抽向柳平。
柳平也是人精,稍一转念,便明白了其中关连,不由苦笑不已,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他也不敢躲闪,只双手护住头脸,咬牙承受着柳慕容的怒火。
在柳慕容喘息的空档,柳平插嘴道:“五爷息怒,柳平办错了事,您什么时候都能罚,现下当务之急,是找人。”
“找人?怎么找?”柳慕容说着,暴怒不已,“钟妈妈不是说庄头已带着佃户把这方圆数十里都找遍了,这大半夜的还能去哪里找?”
如果真是沈重山带走了小玉,那他是甭想再找着她。
柳平唯恐柳慕容的马鞭又抽下来,忙道:“五爷,咱们把别院的人一个个分开问,看小玉姑娘平日里都接触些什么人,又和谁深交些,总能问出些蛛丝马迹,再顺藤抹瓜查下去,不信就找不着。”
相比别院里的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李小玉倒一片安然。
小承志已启蒙了,故这次孙又蓉母子并没随商队来长安。
孙母见着李小玉,就象见着了女儿,听说了云帆的事,抱着李小玉好一顿痛哭流涕。www.xiumb.com
“当初就不该留在长安,若不然,那能有这样的事发生?孩子,想通了就好,那些高门大户,咱别陷里面去,咱回岭南去,找个靠得住的人家,就过咱们小家小户的安生日子啊。”孙母给李小玉抹着眼泪,劝慰着她。
“嗯。”李小玉点头,靠在孙母的怀里,痛哭失声泪水长流。这些日子的丧子之痛,柳慕容另娶之痛,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尽情渲泄。
在痛哭之后,躺在四海客栈里孙玉婷出嫁前的闺房里,李小玉这数月来第一次睡了个安生的觉。
商队本还要在长安盘桓几日,但因李小玉的到来,众人一大早便被胆小怕事的孙老板叫起,催促着孙永鸿赶紧的带队离去。
幸而所带货物均已出手,要采购带回去的货物也已置办的差不多,所剩下的不过是商队众人给各自的家人寻摸点礼物而已。
孙老板手忙脚乱地指挥客栈里的伙计们帮着套马车,装货物。
面对孙母的唠叨声,吼道:“带回去的礼物么,出了长安,哪里不能买?非得在这买么?再说,女婿一年怎么也要来上两次,就这次不带又怎地了?又蓉要为这闹脾气,让她来找她老子我。”
又对孙永鸿和李小玉牵强的笑道:“这事儿,总是迟则生变,小玉啊,怕是迟了你就走不了了,咱早走早安心啊。”
可仍是迟了。
商队刚转出四海客栈所在的那条街道,便被堵住了去路。
李小玉掀开马车窗帘,便见沈重山立在街头,在他的身后,数个彪形大汉当街而立,把去路挡的死死的。
数月不见,沈重山又黑又瘦了,面色严峻,紧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这个男人在她最为孤苦无依三年的日子里,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在,让她们母子衣食无忧,更是掏心掏肺的待她好。
那百般的情意,她纵是不曾回应,却并非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感激。
曾经,她是真心想把自己母子就放在他的羽翼之下,安心受着他的庇护。
可是,变故来的那样的措不及防。
在沈府的三年,成了她和云帆这世母子之情的全部,是她再也不敢触碰的伤痛,是她避之不及的回忆。
再见沈重山,恍如隔世。
她坐在商队简陋的马车上,透过掀起一角的马车窗帘,哀哀地看着沈重山。
沈重山见着她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黑漆漆的眸子,满眼的祈求。
不由心里一软,一声长叹道:“小玉,他不会放你走的,你这样是走不了的。”
正在这时,一人走了上来,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微微点头。
待那人退到一旁后,苦笑着对李小玉道:“他那个叫柳平的小厮已带着人往这边来了,你若信我,就下车,商队也先折回去,一切听我安排。”
李小玉略一迟疑,看着沈重山的眼,一咬牙,下了马车。
“老贵,你带小玉姑娘向那头小巷绕过去,先找个妥当的地方安置好,然后再回沈府见我。”
“是。”一个模样忠厚的中年男子上前躬身应道,又转身对李小玉道:“姑娘,请跟我来。”
沈重山看着老贵带着李小玉拐进一条小巷子,方理了理衣衫,打开了手中描金折扇,转身向另个方向而去。在数十米外转弯处,拦住了柳平。
“哎,你这小子不陪在你家五爷身边,偷偷摸摸钻到这地儿,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柳平见着沈重山手摇折扇,一副翩翩公子模样,漫不经心地拦在他在身前。
他只想抚额长叹,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些许的,柳慕容抽过的鞭伤,又火辣辣地疼起来。
经过半夜的审问,一个个问下来,最终从佃户纪大的女儿二丫口中得知,她曾帮着李小玉往四海客栈送过一封信,柳慕容才稍稍落下心来。
别院里,李小玉最爱的紫藤花架和秋千都被柳慕容砸了。天色微亮,柳平带人去了四海客栈,他便开始收拾被他砸的一片狼藉的院子。
他把那些竹架一根根扶起,交叉着固定好;又把散了一地的紫藤花藤一截截攀到花架上。
忙了一个上午,总算还原了几分先前的模样。
只可怜那些鸟儿,竹笼被倒下的紫藤花架压扁,那些个鸟儿一只也没能逃出来,都已死去。
柳慕容轻碰着它们美丽的羽毛,那羽毛仍是光滑鲜亮,只是已没有了生的气息。
生命原来是如此之轻!
不知不觉,时已过午。别院早已备好了午饭,可众人谁也不敢来请柳慕容用餐,自然也不敢自个用餐去。
大家饿着肚子眼巴巴的,终等到柳平回转。
杨平耸拉着脑袋,挨进别院里,看见柳慕容,不由把头垂的更低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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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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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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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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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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