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早已熄灭,大石头挡住洞口,隔绝了大部分光线,洞内并不算明朗,她眨了眨眼,脑海仍是一片混沌茫然。
而后很轻易地,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怀中,那人从背后抱着他,手臂环绕着她的腰,或许是察觉到她在乱动,他收得更紧了点。
她转过头,看到的是少年的胸膛,清瘦而不单薄,随着呼吸在缓慢起伏。抬头向上看,是正在沉睡的熟悉眉眼。
哦,是师弟啊。
嗯?是师弟!
一瞬间,昨晚的记忆涌上了脑海:昏昏沉沉的思绪、因为懒惰而任性不动弹的身体、喂到嘴边的鲜嫩却寡淡的兔肉。
以及灼热焦躁的身体、清凉舒适的皂角香气、迷乱之中不断任性索求的自己、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遍遍耐心细致的抚慰……
哦,哦……发了点小烧,自己竟然这么难伺候了吗。
清清看着少年沉寂的眉眼,不自觉咬起了手指,如果没记错,她好像半夜又醒了好几次,哼哼唧唧地说冷,不肯一个人呆着,非要和师弟贴在一起睡。师弟不愿,她就一个劲地假哭,哼哼个不停……
天哪,怎么会这样,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要人照顾,实在是太跌份了!
她看着熟睡的少年的眼睫,忍不住后悔万分,只想马上捶胸顿足,好好叹惋一番。
可惜人家现在还搂着她,她能捶到的只有他的胸,清清僵硬着身体,想将搁在自己腰上的手慢慢拿开,却听到少年轻叹了一口气。
“师姐,”他的声音有些迷蒙低哑,“现在好些了吗?”
她一惊,慌忙答道:“好,好很多了,我本来就说了,不用管我,我自己睡一晚也会好的……”
少年闭着眼,听到这句话,他轻笑了一声:“不用管?师姐可知道,自己昨晚有多缠人?”
他的手一点挪开的意思都没有,仍然将女孩圈在自己怀中,清清只能保持着依偎的姿势,他说话的时候,胸腔亦随之震动,声音变得又闷又暧昧。
清清哼哧道:“我,我……”
裴远时便继续道:“不肯好好吃东西,也喝不进水,半夜不愿一个人睡,定要我来哄着,才肯安宁一些。”
他睁开眼,看着怀中少女的脸庞,她的睫毛因为羞赧而轻颤着,口中讷讷而不成语,她这么慌张,甚至都忘记将他推开。
她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很想吻她,但是不行。
别的倒是可以,裴远时不介意让女孩脸上的红晕更可爱一些,他低声开口:“师姐,你那么任性,我能怎么办呢?你知道昨晚那些水,是怎么喝进去的吗?”
清清的脸仿佛要烧着了,她深深地埋下头,不敢同眼前人对视。
知不知道?她当然知道!可是,这要怎么说……
少年却也低下头,他深深地注视她,慢慢地说:“是知道的吧?我在这么做的时候,师姐是有意识的吧?”
他在她耳边低笑:“师姐喜欢吗?我觉得是很喜欢的,要不然,怎么会一直缠着我要,一分开,就哭闹个不停呢?”
清清忍无可忍,她在他怀中猛然抬起头,却猝不及防撞到了少年的下巴,咚的一声响,二人都惊愕住了。
清清率先跳起来,她捂着头,朝正撑坐起来的少年大声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你此先在洞窟里面半死不活,我也这么喂过你!”
裴远时摸着自己疼痛难忍的下巴,一时间没听懂她的话,他呆呆地说:“啊?”
“就是”少女叉着腰,气鼓鼓道,“你身上中了毒,一直昏睡着醒不来,我用的道术必须喂血,但你喝不进,所以我也这样喂你了,不然,你还怎么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气我!”xǐυmь.℃òm
裴远时便愣在了原地,他想起了梦里温热绵软的白玉糕,清甜的、叫他反复品尝、不愿意吃掉的美妙滋味,竟是来自于这个?
但这并不重要,他从地上站起来,本就狭小的洞穴一下子显得更加逼仄,他问道:“师姐用自己的血救了我?为何此先不说?”
清清瞪着他:“这有什么好说的,人都救回来了……”
少年却一步上前,靠近了她:“哪里?”
她愕然:“什么哪里?”
“伤口在哪里?放血的伤口,现在如何了?”
清清犹豫再三,还是挽起了袖口,将手腕呈给他看,细瘦白皙的腕间,一处十字形状的疤痕狰狞地刻于其上,颜色深而暗,可见当时扎进去有多深。
裴远时看着那道疤痕,很久都没有做声。
清清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着吓人,其实也没那么疼,反正现在是一点不疼了。”
裴远时仍不说话,他伸出手指,温柔地触碰描摹那处疤痕,而后蹲下身,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上去。
“师姐,”少年的声音仍带有晨间的喑哑,“我说过,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可还记得?”
不等对方回应,他继续说:“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你救了它,它更应该是你的,我……”
“如果还有这种危险,不要这么做了,好吗?你大可以抛下我,逃得远远的。冒着被追杀的风险,流这么多血来救我,实在是没有必要。你不用觉得有内疚负担,它本就任你驱使,它只想你能好,其他都不重要。”
少年的吻不断落在她腕上与指尖,他低声诉说着,其中的坚定不亚于任何庄重誓言。
被他亲吻着的手终于挣脱了,清清用那只手抚上他的脸,而后用力地掐了一下。
“大清早的,能不能说点吉利点的话。”她咬牙切齿道,“我救你,难道就是图这个?哪有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
“先不说其他,我定是有完全的信心才这样做,难道我会傻乎乎地自己流干血,你又救不回么?你这么怀疑我,是多不信任我?”
“还有”她的手移到少年的下巴上,用力一捏,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看到那双泛红的,却依旧明亮的眼眸,终于还是软下声调。
她跪下来,轻轻环抱住了他:“不是说好了,要陪我一起找到师父吗?你想让我碰到危险,先自己溜之大吉,把你扔在一边吗?”
两个人额头相抵,避无可避地注视着彼此的眼睛,清清轻声说:“你觉得,我听了你说的,就会这么做吗?你是看不起我呢,还是看不起自己呢?”
少年身躯陡然绷紧,他将女孩紧紧搂在怀中,一语不发。
清清叹了口气,抚摸他柔软的发梢,少年还没有扎起马尾,头发只是披散在肩上,看上去比平时少了几分利落,多了点不可名状的脆弱。
她拍拍他的肩:“好啦,别废话了,今天的吃食还没着落呢。”
凌乱的早晨便这么过去了,当二人又出现在山坡上,旭日已经升得高高的,林中雾气也所剩无几,一切都变得明亮清朗。
裴远时寻到了昨日的兔子窝,十分轻易地拎起一只肥壮的,小刀在其颈间一抹,那兔子立即剧烈地蹬起腿来,不消片刻,便没了声息。
他折回洞中去烤,清清却没有跟着回去。
烤兔子虽鲜嫩,但无一点佐料,实在是食之无味,山林深密,生长着的植物数不清,她想弄点可以入口的来稍加调味,就算加点咸味也行呀……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盐肤子,盐肤子的果实鲜而咸,可勉强代替食盐来用,这种植物往往生长在潮湿密林中。
清清一边回忆着,一边提起气力,飞林走叶,在树枝中穿行,往更深更远的山谷中掠去了。
在一处山涧边,她果然寻到了盐肤子,这株植物生得粗壮茂密,根部长满了厚厚一层苔藓。她小心地靠近,想在繁茂枝叶间寻到那小而红的果实。
果实还没寻到,她却先察觉到了异样。
本来静谧的幽深树林,只有偶尔的风声,此时却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耳力极佳,很快便意识到,是有什么东西在附近。
少女当即躬身,轻而快地跃到了一旁的树上,伏下身体,目光在看似毫无异状的树木草丛之中逡巡。
很快,她便发现了,东面一处茂盛灌木下,一只通体乌黑,脊背高耸的兽类正潜藏在那里,那是一只野猪。
并且是受了伤的野猪。
幸好不是什么追兵,这座山是什么方位,清清自己都还搞不清,料想他们也不会这么神通广大。
清清眯了眯眼,如果是平时,她面对如此凶猛的野兽,定不会轻易招惹,但现在它明显十分虚弱,身上有血迹,时不时回身舔舐自己的伤口。而她,正好也厌烦了不能饱肚的兔子肉。
猪兄,狭路相逢,休怪贫道无情了。
一柄匕首悄无声息地从她袖口滑出,她轻轻一蹬,一个飞跃,便落到了离猪兄最近的那棵树上,弹动了一树的枝叶。
野猪显然受了惊吓,它嘶鸣起来,后腿蹬地,鼻孔喘着粗气,不断威慑着来人。
这些在清清眼中只是虚张声势,转换了视角,她更清楚地看到它身上伤得十分重,背部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还在往外溢出鲜血。
她露出微笑,这顿烤猪肉已是势在必得,在抽出匕首的前一刻,一个念头却闪过她的脑海
这伤口不像是撕裂磕碰的,更像是刀剑伤痕,莫非有其他人
下一刻,林中响起了一道冷冷的,属于少年的嗓音,它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不是来自清清所熟悉的任何一人。
那个声音说:“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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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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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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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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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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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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