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很庆幸,此刻水汽蒸腾,裴远时应当看不大清楚自己的表情。
这突然给了她勇气,她将书一卷,揣在怀里,粗声粗气地说:“呆愣着作甚,没见过这种东西么!”
裴远时眼睛看着别处,僵硬地摇了摇头。
清清硬着头皮继续道:“那你见识未免太少!”
裴远时磕磕绊绊道:“师姐才说我年纪尚小,我没见过这等物事,本是寻常……”
清清理直气壮道:“自然是寻常!你尚有五六年才堪堪弱冠,而我今年便及笄了。”
裴远时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清清见他不说话,乘胜追击道:“及笄了便是大人,我看这些东西是天经地义。”
她开始胡言乱语:“就算,就算我今年突然嫁人,有了夫君,也是再正常不过。夫妻人伦本就是人生必需之事,对这些东西有所了解,才能有备无患,今后生活更快乐圆满。”
裴远时听了这番她胡扯的话,突然转过头来,他紧盯着她:“师姐想同谁快乐圆满?”
清清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同谁便同谁,反正要找个已及冠的才合乎律法。”
裴远时笑了一下,但这个笑看上去没什么好意味:“及冠的?谁?那个膀胱,还是那个狐狸眼?”
清清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这个膀胱说的是庞里正的儿子庞世光。泰安镇众多少女的梦中郎君,清清小时候厌烦的爱说教的哥哥。
庞世光到底怎么惹他了!他又什么时候偷偷起了这种雅号啊!
这雅号实在好笑,清清忍不住想笑,但她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变得阴沉的少年,硬生生憋住了。
她梗着脖子道:“怎么就非是这俩?你师姐我容貌俏丽,武功高强,性格可亲,随随便便碰上个俊俏富公子,也定能将人家迷得神魂颠倒……”
她乱七八糟的话还没说完,裴远时猛地上前,清清吓得急退一步,撞到了身后高高摞着的柴火堆。木柴堆松散,一撞之下竟歪歪扭扭地要倒下来,眼看着一截粗大的木棍就要掉到她头上,而她手忙脚乱,全然不知。
裴远时瞬间就扑了上去,他身形极快,一手挥开那截木柴,另一只手护在清清的头顶。慌乱之中,清清一把揪住裴远时的衣领,一阵乒乓乱响后,二人齐齐跌落在一地散乱的柴棍中。
干燥枯脆的枝叶隔着衣料,让清清的后背有些痒,她的心跳得很快,不仅因为方才的惊险,更为此刻不太妙的距离。
裴远时仍保持着一个保护的姿势,左臂挡在她头顶,右手撑在她身侧,她能感觉到他环绕着她的手臂坚实有力,它承受了大多数坍塌的木柴的磕碰,清清几乎没有收到任何波及。
他撑在她身上,下巴就在她耳旁,清清察觉到他在轻声喘息,在惊险的一刻过去后,此时的亲密距离似乎成了多余。
清清松开手,裴远时的衣领被她扯得大大散开,她飞快的瞥了眼衣领中的喉结和锁骨,别过眼睛,颤着声音唤道:“师弟……你没事吧?”
裴远时没有回答她。
鼻腔中全是清新干净的皂味,清清被迫地嗅着来自于他领口的独特香气,它熟悉又好闻,这让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这点响动终于引起了裴远时的注意,他轻声说:“师姐,你在做什么?”
他挨得那么近,一说话,吐息便洒在她耳后的皮肤上,滚烫炽热。清清几乎想立即逃走,她意识到,方才用于保护她的手臂,已经悄然变成叫她难耐不适的牢笼。
她掩饰道:“没做什么,什么都没有。”
裴远时便不再说话。
清清试探道:“不如……你先起来?”
裴远时仍旧不开口,清清不敢多看衣领下的内容,只能盯着他的肩,它瘦削却宽阔,方才为她挡掉了许多碰撞疼痛。
她抬起手,不自觉触碰了上去,她小声问他:“刚刚有块木头砸在这里,疼吗?”
裴远时摇了摇头,他的发丝扫过她的脸侧,带来一阵酥痒。琇書蛧
清清在这样暧昧的沉默中开始无措起来。
裴远时却拉过她的手,他用自己的手将其包裹,他贴在她耳边,用气声低低地说:“疼的不是这里。”
清清晕头转向,她的心跳声已经剧烈到让她几乎没听清方才那句话,即使听到,也再难消化其中信息。
她像个傻瓜一样问:“那么是哪里?”
裴远时不说话,他拉着她的手,缓缓移动到他胸口的位置,接着慢慢贴了上去,清清意识到,单薄衣料下,他的心跳同样并不平静。
“是这里,”裴远时用鼻尖蹭着她耳际,“这里疼,师姐。”
清清不至于傻瓜到再问一句为什么,她面红耳赤,已说不出半个字。
“师姐……”他轻声叹道,“他们不好,他们配不上你。”
清清艰难道:“我从未说过他们好,是你先提的……”
“那么会是谁呢?师姐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我不知道,这还早着呢,我怎么会知道……”
“可是,”少年嗅着她发丝的香气,语气有些委屈,“你都开始为了快乐圆满做准备了。”
清清告饶道:“这是胡诌的,瞎编的,我不是为了做劳什子准备,我下流低俗,就喜欢看这种话本,好师弟,你快别问了罢。”
“好,我不问这个了。”
清清心里一松,却听到他又道:“不问这个,问前一个,师姐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少年愈发放肆,他将下巴抵在她肩上,近乎明目张胆地去嗅她脖颈中的香气。
迟迟得不到回应,他又催促着追问:“什么样的人会讨师姐喜欢?长得高的吗?有学识的吗?”
清清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另一只手,她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此刻自己通红的脸,她一边不甚用力地推他,一边胡乱应付道:“不许打听了,小孩子不许打听这个……”
少年微微一僵,他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话。
他支着手臂,慢慢地撑起来,看着身下鬓发凌乱,双颊泛着红晕,眼睛中已有盈盈水汽的少女,他目光深深,几乎是欣赏一般地注视她。
清清根本不敢迎上这样的目光,她难耐地侧过脸去。
裴远时轻声说:“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师姐。”
他俯下身,慢慢靠近她,声音低到几乎不可闻。
“小孩子会做这样的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太忙了,工作量陡然增大,大概还要忙一个周才能缓过来,23号以后更新才能重归稳定。
没有人比我更想让他们快乐圆满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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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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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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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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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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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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