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师弟为何那样>第 24 章 水魆
  马上就能启程向青州城出发,看上元节灯会了。

  腊月开始,爹娘就在计划这次出行,小桃从去年就开始期盼,她甚至早早就想好了到时候穿哪身衣服游街,买什么样的花灯做礼物,回来带给小姐妹。

  年节一过,她心中更是激动难耐,恨不得立刻就能站在青州上元的灯树下,但与此同时,心里逐渐有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绊她,告诫她不要离开家中,仿佛前路会有什么不测,这些没来由的暗示堆积在她心中,让她惴惴不安。

  随着时间的推进,这种莫名的不安愈加强烈,她甚至有冲动去告诉父母亲,要取消这次期待已久的出行。

  直到和小姐妹作完别,踏上舢板,这股异样升到了顶点,她不由拉住母亲的手,怯怯地说:“阿娘,走水路安全吗,我心里总是怕。”

  一旁的船夫笑道:“小姑娘没坐船去过青州?这时候无甚好怕的,水浅着呢!”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母亲握住她的手,安抚似的拍了两下,示意她不必忧虑。

  船夫生了谈兴:“要是在夏天,尤其是七月那会儿,嚯,泰安镇以下的河段全泛滥开去,那叫一个水浑浪急,只有三十年以上经验的老船夫,才敢在上面行舟。”

  “舟,还得是两头尖,中间宽的泷船,只有这种细窄的小舟,才算得灵巧轻便,能在激浪险滩上来去自如。”www.xiumb.com

  “这次去青州,路上会经过一处峡湾,叫虎跳湾,是老虎都不敢跳的险要所在,极高极窄。此时瞧不出,涨水的时候,直把半座山都能淹掉。等船经过那处,我给你指认指认……”

  小桃听住了,入了神,心头那些焦躁思绪渐渐平稳了下来,母亲见了,一阵欣慰:或许孩子是太久没出远门,有些紧张不安罢了。

  小桃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船夫和父亲谈天说地,在摇摇晃晃的船舱中睡着了。

  她做了许多梦,梦里全是光怪陆离的情节,她一会儿在寻什么东西,一会儿又被追着逃,混乱疲累至极。

  待她昏昏沉沉醒来时,却发现昏暗的船舱里空无一人。

  她唤着父亲母亲,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晕乎乎地爬起来走到舱外,也不见原本在船头摇橹的船夫。

  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之前睡太久,此刻小桃的脑子如塞了浆糊一般,思绪无比粘稠,根本无法正常思考,是以她竟未能第一时间发觉,没有人在划船,船却一直在走。

  她摇摇晃晃,从船头到船尾,寻了三四遍,仍没找到一个人。

  此时已经入夜了,天上不见星月,河面上却有点点波光,岸边山影重重,在夜幕中显出些许轮廓,如同暗夜里窥伺的野兽拱起脊背。

  船儿破开水面,划出一道道波纹,在笼罩着一层雾气的河道上静静前行。

  小桃终于察觉出诡异,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有没有人哪?爹爹,阿娘,你们在哪里?”

  喊声在两岸山壁中间回荡,无人回应。

  她缩在船头,小声地啜泣起来。

  忽然,她听到耳旁有一道细细的声音,隐隐约约,忽前忽后,顿时叫她寒毛直竖。

  那个声音在学她:“阿爹,阿娘,你们在哪里呀?”

  小桃冷汗涔涔,尖叫一声捂住了耳朵,声音却不肯放过她,犹自在她耳边尖声道:“有没有人哪……有没有人哪?”

  小桃连滚带爬地起身,想往船舱里逃,脚下却不知绊住了什么,狠狠摔倒在了甲板上。她仓皇爬起来一看,波光中,船沿上密密麻麻扒着黑色的毛手,竟是这些东西在一直推着船往前行驶!

  她尖叫着往里退,那长着黑色长毛的手却转眼攀上了船沿,从水里探出一个黑黢黢的脑袋,对着她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它嘴中发出细细的女声:“有没有人哪?爹爹,阿娘,你们在哪?”

  小桃拼命往后退,那龇牙咧嘴的怪物却两三下爬上了船,朝她步步紧逼,身上滴滴答答淌着水,口中不停学她说话,可怖至极。

  怪物朝她伸出手,黑色的长毛里赫然是尖利的爪甲,在昏暗油灯下泛着冷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河中淤泥一般的腥臭味。

  后背抵到船壁,已是退无可退,小桃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嗅着越来越浓的腥臭,她感觉那怪物的利爪已经触到了她的脸颊。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动物的低吼声,似在震慑,这……

  小桃猛地睁开眼:“阿短!?”

  逼仄暗淡的舱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弓着背,朝怪物龇牙示威的小狗,皮毛黄白相间,短短的尾巴直立,这正是已经死去快一年的阿短!小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怪物缓缓扭过头,被长毛覆盖的脸瞧不清面容,它直立起身子,小桃这才看清,它身形长臂短腿,颇像一只猿猴。

  怪物尖啸一声,朝着阿短高抬起长臂,利爪一闪,狠狠向它挥去!

  小桃第一反应竟不是躲避,她猛地扑上去,试图将阿短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怪物这一爪。

  她还把它当做那只无助的幼犬。

  火光电石之间,小桃猛地醒转来,没有长毛的怪物,没有失而复得的小狗,眼前只有父母关切的面容,他们眼中全是担忧:“怎么一直又踢又叫的,好孩子,梦见什么了?”

  小桃喃喃道:“阿短……”

  母亲抚上她的额头,心疼道:“又梦见原先那只狗了吗?不要太难过,等这次从青州回来,娘再给你买一只。”

  小桃置若罔闻,只呆呆地看着前方,半晌,一头扎进母亲的怀中,大哭起来。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可怕的怪梦,梦里你们都不在了,船上只有我,后来还出现了个怪物……”

  “是阿短,阿短救了我……”

  小桃上气不接下气,在母亲的怀抱里哭得又睡了过去,昏睡中,仍紧紧抓着母亲的前襟。

  苏母心疼万分:“好好的孩子,上船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睡一觉就魇住了呢?”

  苏父亦十分担忧:“出了一身的汗,又哭叫那么久,大冷天的受寒了可怎生是好。”

  苏母拭了拭小桃的额头,见她额发被汗水打湿,黏腻地糊在脑门上,整张脸红扑扑的,的确是有点受寒的样子。

  夫妇两个平日里就十分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如何受得了孩子这样,苏母当即开口:“当家的,不如我们回转去罢?”

  苏父有些犹豫:“小桃念着去看灯会这么些天,醒来发现我们已经决定回去了,伤心了怎么办?”

  的确也是,苏母叹了一口气,苏父揽上她的肩,安慰道:“或许睡醒起来就无恙了呢?孩子忘性大,去青州痛快玩两日,就不记得这些了。”

  小桃吐息逐渐平稳下来,脸上的潮红也慢慢褪去,苏父抚了抚她的头,对妻子低声说:“你瞧,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苏母宽慰了一些,没有再提返程的事。

  冷不丁的,船夫在前头听到了舱内的声响,突然道:“我方才听见,小姑娘是梦到了长着黑毛的怪物,那怪物长得如猿猴一般,是从水中攀入船里的?”

  他语气变得严肃:“若真是这样,我劝客官还是尽早上岸,不要取水路到青州了。”

  此言一出,夫妇二人俱是一惊,苏父忙问:“此话怎讲?”

  “方上船时,我说从泰安到青州这一段河道,一到夏天就会泛滥,客官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苏父点头“夏水襄陵后,河道都会被阻绝,往年六七月很少能有通船的时候。”

  “这些年,已经好很多了。”船夫停了桨,任由船只停在河面上:“早些年,夏水还要更凶一些,尤其是遇到连日暴雨的时候,前一天还风平浪静,第二天洪水就滔滔而来,席卷万物,一夜之间,能把一座小山头给冲走。”

  “天狩六年七月间,雨足足下了一整月,那次的山洪,死了有千余人,是近百年最为可怕的一次水祸。就从那时候起,水上便开始出现‘水魆’……”

  “起先是河上夜钓的渔翁,不小心打了个盹,惊醒时,发现天上月亮星星都不见了,水面却闪着诡异的波光,无人使桨,而舟船自动。”

  “渔翁是个通水性的,察觉事态有异,打算跳水逃生,谁知他探出头一看,嚯,围绕着船身,密密麻麻的全是长了黑毛的怪手!”

  “他也算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一下并未将他吓到,反而朝着水面大喝了一声‘谁人在装神弄鬼’,没想到,这就坏了事了……

  “那些黑手纷纷攀上船沿,从水里爬进来一个个身披黑毛,形似猿猴,嘴巴大张开着的怪物,这怪物能学人声,口中不断地念着‘谁人在装神弄鬼’‘谁人在装神弄鬼’,一边就朝他围靠过来……”

  “老渔翁真乃奇人,虽心下惊疑,但并未有甚惧怕,当即就抄起撑船用的竹杆,去打那些东西,说来也怪,那渔翁一杀气腾腾地出手,怪东西们就都不再动作了,只在船沿处逡巡徘徊,虽仍在作怪声,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渔翁见他们数目多,且各个牙尖齿利,并不敢真的有什么动作,两方一时僵持对峙起来,他想着等天亮,日光一出,这些怪物怎么也该有所敬畏。却没想到,对峙了得有五六个时辰,这天上仍是无星无月的暗淡,太阳连个影儿也没有!”

  “那群怪物渐渐骚动起来,有好几个又在试图逼近……老渔翁原以为吾命休矣,结果身上突然一阵恶寒,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时,怪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天上日头高悬,一片大亮,似乎已经是午时了。旁边还多了一艘船,是儿子见他一上午未归,特意借了同村人的船只来寻他。”

  “儿子说,他看见渔翁坐在船舷边上,双目紧闭,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任凭他如何呼唤,也无任何反应,若不是还有鼻息,他都疑心老爹是不是就此去了……实在无法,他就从河里舀了一勺水,朝老爹头上浇去,结果人立即就醒了……”

  “老渔翁呆立片刻,忽抚掌大笑,说‘今日化解凶险,来日定当长久’,后来,他果真活了九十八高寿,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老渔翁是第一个能从怪物手下成功脱逃,叙出前因后果,种种细节的人。在他之前,已经陆续有数十人在近水处入眠,最后落得个长睡不醒的下场。”

  “从那以后,水魆的事迹便流传开来,江上人皆诚惶诚恐,有心避祸,奈何防不胜防……咱们西南这块儿,水系何其密集,峡谷何其深峻,陆路难走,要依靠水路来往通行的人何其多,高山大谷中,多得是不知道水魆祸害的百姓!”

  “更何况,那水魆团伙作案,不再只等人入睡再下手,竟学会自己催眠蛊惑人,强行入梦……水魆自此为害一方啊。”

  苏父听到这里,内心巨震,忙不迭追问:“水魆引起这么大的祸端,害了这么多人,为何我只是有所耳闻?”

  “因为后来来了个高人,在河流发端的古尔青山上做了三个月的法,又亲力亲为,来我青州一带寻访,在那些我都叫不出名字的河沟沟里设坛,这水魆才从此销声匿迹了。到了元化年间,已经是很少听闻了。”

  苏母忙道:“竟不知百年前有这样的祸事,您为何如此清楚?”

  船夫长叹道:“第一个和水魆交上手的老渔夫,是我的曾曾祖父,这些事,我们在江河上讨生活的家族自然是一清二楚。”

  苏家夫妇不由肃然起敬,双方又叙了几句,苏母担忧道:“如此说来,方才小女转醒,算是已经逃过一劫了?”

  苏父沉吟道:“正月里第一次出门便遇上这种事,实在是不大好。”

  苏母说道:“我还是觉得就此回程要稳固许多,当家的,咱们把小桃叫醒,问问她的意思?”

  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夫妇二人进到舱内,看见小桃沉睡安眠的小脸,又是一阵心疼。

  “我可怜的娃,怎么偏偏受到这种惊吓……”苏母握住小桃被褥外的手,轻轻地唤她“醒来罢,我的乖女,为娘有事同你商量……”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问题。

  女儿无论如何都唤不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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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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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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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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