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师弟为何那样>第 15 章 剑穗
  清清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

  虽然她该吃吃,该喝喝,该修行的也一样不落,但话少了许多,更不像以往那么爱说笑。

  裴远时暗暗观察,无论是做洒扫院子,烹煮饭食之类的活计,还是手抄符箓,研读典籍,她总能时不时也能叹上一口气,整个人恹恹地,仿佛抽走了一半精气一般。

  玄虚子示意他不必忧心:

  “想通了就好了,早早能有这番体悟,以后四处行走,也能少吃点亏。”

  但他不想看她这样,尽力去逗她说话,收效甚微。

  没等他想出主意,年节就要到了。

  玄虚子准备了许多桃符,让两个徒弟下山,给平日里交好的人家送去。更是大手一挥,给了笔银钱,让他们顺便采买些过节需要的物事。

  两人一前一后,行在山路上。

  青州地处西南,四面多山,夏天不会太过炎热,冬天虽少有雨雪,但非常湿冷,室内外温度相差无几,清清向来畏寒,不喜欢冬天。

  今日要下山,她更是把自己裹得如粽子一般。夹袄内穿了三层里衫,裤子也是两层,围了顶淡青色的风帽不说,脚上新做的棉靴亦相当厚实。

  穿得厚,自然行动就不那么便利。裴远时走在她身后,只觉得她摇摇晃晃,憨态可掬,如同儿时玩过的不倒翁。

  思绪飘远,他想起了挂着风铃的屋檐一角,以及屋檐外湛蓝如洗的天空。他在檐下玩耍,一排的摩罗,瓦狗,不倒翁。他坐在地上调兵遣将,挥斥方遒,玩地不亦乐乎,身边有人将他温柔地注视。

  那是只能追忆的时光了。

  他埋着头看路,却差点撞上前面突然驻足的人。

  “师弟你看!”圆滚滚的不倒翁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语气充满了兴奋“这,这莫不是雪罢?”

  他定睛一看,只瞧见掌心只一点水渍,便摇头:“我看着……不大像。”

  清清失望道:“方才有几阵风,呼呼地往我脸上招呼,我总觉得脸上多了些冰冰凉凉的物事。”

  裴远时往天上望了望:“师姐多心了吧,我瞧着没有什么不同。”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巾帕递过去:“许是因为风把鼻水吹出来了,师姐擦擦。”

  清清闻言,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巾帕,转身闷头往前赶路。

  处了几个月,她早就觉出来了,这石头师弟虽然大部分时候乖巧听话,但总是不时冒犯一下师姐权威。

  哼哼,清清向来不跟他计较,大气应对,一笑而过,才是潇洒从容的师姐风范。

  这么想着,她脚下便用了两成功力,飞一般沿着山路掠下,裴远时亦紧随其后,二人横冲直撞,互相较劲,平日里一个时辰的路,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xiumb.com

  方才疾行了许久,清清气喘吁吁,已经出了一层汗,忙把头上的帽子解下。裴远时瞧着她被弄得乱糟糟的双髻,发丝粘在红润的颊上,他强忍着没伸手帮忙抚去。

  镇上的年味已经相当浓厚了,许多人家的窗上挂着腊鸡腊肉,走两步就能碰见个捂着耳朵,不知在躲哪处的炮竹的孩童。今年虽夏季雨水多了些,但总体还算风调雨顺,家家年底都有富余,街上行人皆面带喜色。

  清清活动了一番,正神清气爽,又受这样的气氛感染,终于有了兴致,拉着师弟往人最多的地方钻。

  这时候的摊贩总是最多的,清清走走停停,目不暇接,看见什么都想要,不一会儿,怀中就揣了几沓红纸,两串腊肠,几本话本,还有许多零碎的小物事。

  裴远时拈着一个系着红绳的小铃铛,不解地问:“这个买来做什么?”

  清清喜滋滋道:“这铃铛圆润可爱,挂在小白脖子上再合适不过了!”

  是了……观中那只小羊,清清坚持叫它小黑,裴远时却叫它黄狗,玄虚子觉得两个徒弟莫名其妙,只肯唤它小白。小羊也没见过这阵仗,起初谁唤它,它都毫无反应,渐渐地,却对玄虚子有唤必到,十分亲热。

  两个徒弟无法,只好悻悻从了小白这个流俗之名。

  话说回来,裴远时听了清清的答复,无奈道:“铃铛自然是可爱的,不过师姐,这么个玩意儿就要五个钱,是不是太不划算了些?”

  清清嚼着酱饼,理直气壮:“喜欢就买,该花就花,大丈夫拘泥一点小钱,将来怎么行走天下?”

  “那这枚剑穗呢?固然精致,但师姐不是不爱使剑吗?”

  裴远时手中的剑穗一看便知价格不菲,通体是纯正的朱红,色泽纯正,如壁画凤凰翎羽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日出破晓时最壮美炫目的一刻,这般鲜艳的红若是挂在剑柄上,不知有多英气夺目。

  清清对自己的品味无比自信,她抬起下巴:“固然精致?仅仅是如此吗?”

  裴远时道:“固然精致罕见,漂亮夺目,是难得一见的好物,但师姐不是不爱使剑吗?”

  清清说:“我就知道师弟定会喜欢,因为这本就是买来送你的。”

  如她所料,裴远时果然露出惊讶的表情。

  裴远时会剑,她是知道的。每日鸡鸣,她还在呼呼大睡,他已经晨起挥剑三百下了。她时时看见,他在桃树下练剑,树叶盘旋落下,轨迹难辨,他却能一剑划破空中那枯脆叶片。

  他爱剑,她也是知道的。会用剑的人怎么会不爱剑?他连师父给他做的桃木剑都呵护有加,每日擦拭,执剑时专注的眼神,让她觉得他手中的好似不是粗劣的木剑,而是赤霄太阿。

  好点的铁剑,她暂时还买不起,也分辨不出,但在小摊上看到这个剑穗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它该属于他。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棒的师姐。

  裴远时有些结巴:“我确实没想到,这实在……我很喜欢,谢谢师姐……”

  清清扬眉一笑:“不必客气,一点小钱,出了就出了,师弟欢喜便好。”

  裴远时轻抚剑穗柔软的流苏,轻声道:“谢谢师姐的心意,可是我那份年钱似乎……也在师姐那里。”

  清清一惊,手忙脚乱打开小囊,里面只剩可怜的几个铜板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为何不早说?我已经快用尽了……”

  裴远时小心把剑穗揣进怀中:“那么,师姐买好了吗?”

  清清心虚点头:“没什么还要买的了。”

  “那就好,走吧,还有正事要做。”

  啊,她想起来,这次下山的主要任务是给镇上几家人送桃符来着。

  裴远时行了几步,又停下:“师姐,这地方我不熟,咱们先去哪处?”

  清清朝四周看看:“这里到义庄最近,我们先去陈仵作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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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长的街道走到尽头,再拐两个巷口,就能看到义庄那道半新不旧的木门了。

  这里平日就鲜有人至,大过年的,常人嫌晦气,更是不会踏足这附近,巷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二人的脚步声。

  清清掏出帕子,胡乱擦去了嘴角的酱汁,整了整衣衫,叩响了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一位鬓发斑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二人面前,他见了来人,并不意外,乐呵呵道:“是清清啊,呵呵,陈爷爷这两天还想,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下山来。”

  清清送上两块桃符,笑道:“陈爷爷好,我也正念着您呢,这次下山,第一处就来的这。最近天冷,您腿脚感觉可还好?”

  “都好都好,老毛病罢了,受得住!”

  清清又问候了几句,陈仵作都笑眯眯地一一答了,义庄毕竟不是平常地方,他们只在门口叙话,陈仵作并未请二人进来坐。

  “这位,便是你师父今年新收的弟子?”他看向清清身旁一直默默站着的裴远时。

  裴远时上前行了个礼:“见过陈爷爷,晚辈裴远时乃今年夏拜入小霜观。”

  陈仵作捻着须,笑容不变:“你姓裴?”

  裴远时拘谨地点头。

  “可是从长安来?”

  裴远时沉默,陈仵作不等他回应,便朗声笑道:“罢了罢了,我瞧着你面善,颇像老夫的一位故人。”

  他意味深长:“随口一说,小子不必放心上。”

  跟陈仵作打完交道,二人又去了几处地方,最后来到了张家的打铁铺。

  铁匠老张正在铺上忙碌,见到了清清很是高兴,寒暄一番后,清清问道:“今天生意这么好,怎不见阿牛帮忙?”

  张铁匠用挂脖上的白巾擦了擦汗,即使在寒冬腊月,他也仅穿了一件汗衫,露出双臂上遒劲的肌肉:“他去隔壁布庄了,你若要找他,就到隔壁去寻。”

  布庄?清清和裴远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大牛喜欢苏记布庄老板的女儿苏小桃,这一点,在泰安镇并不是什么秘密,偏偏大牛自己觉得旁人都瞧不出。

  唔,既然如此,也不好去打扰人家了……

  清清对张铁匠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关心一下大牛哥,既然他不得空,那我们先……”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却掀开后院的帘子,直直闯了进来:“爹!我得去小霜观……”

  话还没说完,大牛看见铺里的清清二人,脸上又惊又喜:“清清!你们二人怎会在这里?太好了!”

  说罢,他大步走上前,拉过清清便往外走:“我正想上山去请你呢!嗨,刚刚可把我急坏了……”

  清清跟随着他踉跄着往外行:“你不是去找小桃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大牛直摇头:“正是小桃那边的事,这是在是太蹊跷,太离奇,太……”

  “不是快过年了嘛,小桃家做了好些香肠,就挂在他们灶房窗户下边。挂上没几天,小桃就发现少了一截,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后来发现,那串香肠每天都会少一截,你说哪个贼会每天只偷一点的?这也太奇怪了。”

  “更吓人的是,随着每天香肠的消失,小桃还发现灶房、堂屋各处的木门上多了好些抓痕,压根不知道是何时何人弄上的,往往头一天还没有,第二天早晨一看就多了好几条……”

  说到这里,他们已经走到了苏家后院门外,大牛又重重叹了口气。

  清清也叹气:“我理解你着急,但能不能先放开我,我手快脱臼了。””

  大牛收回手,看见清清腕上多了道红印,讪讪道:“我打铁惯了,收不住力气……”

  清清摆摆手:“无事,走吧,带我去看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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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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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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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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