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压抑的幽暗环境下,诡异的氛围让人昏昏欲睡。
椭圆形的长桌上,依次有序摆着数根白色蜡烛。
烛火摇曳,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神情各异的男男女女围坐成圈。
他们中有的正低头沉思,有的正闭目养神,有的正在观察周围的环境,有的则在偷偷打量旁边的正妹。
但每个人耳朵上都戴了一副相同款式的黑色环绕式耳机。
片刻过后。
大概是什么开关或按钮突然被人按下。
所有蜡烛在一瞬间一齐熄灭。m.χIùmЬ.CǒM
四周被黑暗笼罩。
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角落的小男孩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
隔壁的隔壁,头发染成金色的社会女青年脸色铁青呆若木鸡楞在原地,后背已起满鸡皮疙瘩。
“近,好近,就在我身后,不,我耳边,拜托,千万别过来,千万不要碰到我。”
女青年对面的学生模样情侣双手紧扣在一起,相互传递着这黑暗空间内仅存的一丝暖意。
“放心,有我呢。”
时间慢慢推移。
人们紧张的情绪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有人默默抽泣,有人颤抖不已,有人四肢乏力,有人萌生退意。
但情侣隔壁那个穿卡其色卫衣的肥硕中年男子可不是这么想。
“这什么破鬼屋,就给人放点声音,啥也看不到,一点都不吓人啊,我要退票。”中年男子扔下耳机,愤然离席。
*
小房间外的长廊,密密麻麻的人群,绕着红色横线弓形排队,等待入场。
几名工作人员负责维持队伍的秩序。
“前面还有多少人啊,等这么久怎么回事?”
“刚刚怎么有人走另一个通道直接进场,公然插队是怎样?瞧不起我们老老实实排队的人吗?”
“稍安勿躁,听说这鬼屋出了名的好玩,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希望漫长的等待可以值回票价,毕竟付费入园之后还要额外买票,这鬼屋但愿真有些名堂。”
小房间门忽然被打开。
一个中年男子朝队伍走来。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为首的高个子值班经理在心里纳闷。
奇怪,上一批的游玩时间应该还有十几分钟才对。
况且这扇门仅供游客入口使用。
毕竟,出口正对的侧门外,有着琳琅满目的鬼屋特色礼品店以供客人消费氪金。
为什么会有人从入口出来。
难道里面出事了?
不可能,这里可是正正经经的第一层,根本不会,对,不会。
中年男子靠近队伍。
检票口的工作人员迎了上去。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再往前就是入口了,您如果想出去的话,可能需要”
话音未落,只见中年男子掏出一张被剪掉角的入场券。
“你们鬼屋就是骗小孩的玩意儿,放点奇奇怪怪的声音,就敢自称鬼屋还收这么贵票钱,退票,我要退票。”中年男子气势汹汹。
“这位客人您好,是这样,不退票是我们的服务宗旨,您是对鬼屋里面的设施和环境有什么不满意嘛,我们可以这样”工作人员小心翼翼解释。
“我幹你娘,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老子花了这么多钱,玩了个寂寞,就一个破破的小黑屋点几根蜡烛装神弄鬼哎哟简直逊爆了,你要是不退票的话,我就去电视台曝光你们,去消费者协会投诉你们,在你们游乐场门口拉横幅,各位还在排队的朋友,别排啦,里面就是一坨屎啊我嘎哩讲。”中年男子咄咄逼人。
“就算这样,我们也”工作人员还未说完,一旁的值班经理赶忙跑出拦在他面前。
“小迪,你先去安抚排队客人的情绪,啊您好这位先生,先生请听我说,请您先冷静一下,我理解下来,您刚刚的意思是讲说,我们这个鬼屋,没有能让先生得到满意体验的原因,是因为不恐怖,不吓人,对不对。”值班经理有板有眼说着。
“废话,这种程度的鬼屋,倒贴老子一百块都还嫌少,玩个球,退票,快给老子退票。”中年男子杀气腾腾。
“先生您过来点,我跟你说,是这样,我们鬼屋其实还有尚未公开还在内部测试的第二层,上面的设施,配置,以及惊悚程度都要比一层这个高上不少,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您上去体验一次,当然是完全免费的。”值班经理捂着嘴小声说道。
“噢?有这种事,但你们口碑做这么差,如果二楼还像一楼这样的话。”中年男子似乎有所动摇。
“先生您可以放一万个心,单论恐怖的话,第二层的鬼怪,保准让您满意。”值班经理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写满条款的A4纸和一支原子笔,递给中年男子。
“您只要在这上面签字,我就可以带您上去了。”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免责声明什么鬼,干嘛要写本人自愿前往那什么破地方如因遭受过度惊吓导致的一切后果由本人自己承担,我堂堂七尺男儿郑程会怕这个,我签就是了,带我去吧。”郑程放下笔,把签完字的免责声明交还给值班经理。
值班经理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透过对讲机小声讲了些什么。
“不是说要带我去二楼吗,还在等什么呢?”郑程对值班经理的行为感到疑惑。
“稍等,第二层还需要进行一些准备,啊,好像差不多了,那么请跟我来。”值班经理做了一个请跟我走的手势,转身朝远离人群的长廊另一侧走去。
郑程紧随其后大摇大摆走了上去。
长廊很长,地上铺着血红色的地毯,墙壁两侧各有一处凹进去的小方格上点着三根白蜡烛,头顶的倒挂式吊灯散发出蓝中带紫的幽冥光线,每隔一段距离会不固定出现的欧美女性背影油画。
整个氛围,都有着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鬼屋鬼屋,再烂的鬼屋,有点诡异也很正常。
郑程一点都没放在眼里。
他可是最资深的鬼屋爱好者。
曾经征服了日本富士急病栋鬼屋,上海的黑匣子鬼屋,常州的14号恐怖研究所,南京的长藤鬼校,苏州的城南乐园凶宅惊魂。
再狰狞的NPC鬼演员,再刺激的开门回头杀,在身经百战的他看来,都是小儿科而已。
听说这个游乐场马上就要迁址,赶在闭园之前特地来体验一下这个洋馆鬼屋,看看能不能让他那平淡如水的生活掀起一丝波澜。
郑程感到很失望。
希望二楼真有些不一样。
否则,投诉加差评在所难免。
*
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根蜡烛多少幅画,长廊七拐八扭,前方终于出现了通向二楼的欧式阶梯。
只是。
为什么阶梯与长廊之间,会有一道超级大的玻璃给整个覆盖住,玻璃下方有一道透明小门,小门外站了两个穿白衣服的工作人员低头看着地面发愣。
值班经理走近玻璃门与工作人员交涉。
“哥,太阳已经下山了,你这个点要放人进去,我们恐怕。”
“无伤大雅,我已经和郁堃提前报备过了,OK的,来这是免责声明。”
“既然哥这么说了,没问题。”
只见靠右的那个工作人员把玻璃门横向拉开,示意郑程进去。
横向拉的玻璃门,这倒有点意思,但。
“你不在前面带路了吗,我自己上去?”郑程感到奇怪。
“对的,我的指路工作到这里就完全结束了,二层是客人自行探索的开放式场景呢,希望这位客人玩得愉快,那么告辞了。”值班经理又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最好是很吓人,否则我还会来找你的。”郑程啧啧。
身后的玻璃门应声关上。
瞬间。
光线变得微弱起来。
安静到可以清楚听到自己加剧的心跳声。
周遭的氛围也与方才有较大的出入。
让人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压抑,口干舌燥,空气仿佛变得更加稀薄。
还有。
冷。
“这二楼是错把暖气开成冷气了吧,喂,十二月还开冷气,开鬼屋的人怕不是秀逗了。”
郑程顺着旋转阶梯向上,二楼的布局映入眼帘。
阶梯正对方向的墙上挂着一幅全.裸金发女子被绑住双手吊在天花板上的画。
画中的背景洋馆和现实这里如出一辙十分的诡异。
画像下方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长廊,和一楼一模一样的装潢和配置。
唯一的不同之处。
吊灯的光暗得令人发指,几乎没多少可见度,两旁的蜡烛也都没有点上,看来这层楼以剥夺游客视线来起到吓人的作用。
“为什么感觉喘不上气,越来越冷又是怎么回事,那个混蛋经理也不上来帮忙带路,这是要怎么走。”郑程心里发毛却又不敢承认,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廊两旁一模一样的油画,吊灯,蜡烛,不断倒退的景象,让他仿佛置身在鬼打墙中。
不知从哪传来水滴下落的声音,因周遭的安静而被无限放大,又由于黑暗的缘故,更让人浮想联翩。
郑程已经自动脑补出前面拐角处有一具被吊起来的尸体在滴血的画面。
“狗屎,这鬼屋故意布置成这样,这么长一段路什么鬼怪也不安排,想先从心理上各种暗示彻底击垮游客的信心,最后再突然蹿出个什么鬼东西给游客致命一击,很有套路啊。”郑程不自觉的话开始变多,似乎在给自己做一些心理建设以供支撑他继续前进的勇气。
离拐角越来越近。
一阵恶臭,伴随着血腥味。
郑程感到作呕,他再次停下脚步,望着拐角的光线陷入深深的恐惧中。
啪嗒。
拐角旁的装饰用花盆坠落在地碎裂。
花瓣四分五裂,花盆内流出的水在地面四散开来,大部分被血红色的地毯给吸了个一干二净。
郑程鼓起勇气继续向前走。
不对,很不对。
刚刚发生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光线暗,阴冷,味道,声音。
明明什么都没出现。
身为资深的鬼屋专家,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那个拐角大概率有JumpScare(猛然一吓)。
然后估计就是一连串的鬼怪npc追杀或是什么极度可怕的场景。
都是套路,套路而已。
和往常那些鬼屋,没什么两样。
郑程又一次激励自己完毕,终于来到拐角小心翼翼探出头去。
!!!
拐角那一头。
还是什么都没有的长廊。
切。
就这。
这鬼屋果然还是小孩子玩的垃圾水准。
等会儿下去一定要让那个经理赔偿三倍票价,否则不投诉死他丫的。
*
郑程朝这一侧的走廊走去,希望赶紧找到出口,离开这个奇怪的二楼。
没走几步才发现,这条走廊和刚才的不同。
走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红色的大门。
也许这门内的房间,才是鬼屋的本体?
但郑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朝前走,找到出口离开,别管那门不门的。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躲避什么。
这到底有什么好怕的啊。
就好比刚刚经过的时候,左手边那道门,好像开了一条细缝?
要不要回头确认?
不。
郑程继续走。
郑程感到心跳到了嗓子眼。
郑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郑程手心冒汗。
郑程背脊一凉。
吱吱吱。
是开门声!
是身后那道门被打开了吗。
是扮演鬼怪的npc开始营业了吗。
是暗示他要前去那个房间探险吗。
吱吱吱。
吱吱吱。
吱吱吱。
后面,前面,前面更远处。
无数道门像是事先约定好那样,依次被打开,被打开,被打开。
郑程定神一看,眼前出现的景象让他惊讶不已。
“这到底是?”
无数道影子一样透明的人形生物,缓慢从门内飘了出来。
转过头,身后也是一样的情况。
是npc被吊在空中?
不对。
还是4D影像投影吗,这么高科技。
不对。
这么逼真的场景,绝对不是现代科学能够达到的效果。
难道。
郑程不敢再想下去。
透明生物们像是发现猎物一般,第一时间朝郑程的方向飘来。
隐隐还透出一些说话声。
“...食物...是食物...”
“...今天...放饭...晚...”
“...块头..大...肉...多...”
透明生物离郑程越来越近。
“这什么啊,是在说台词嘛,这么凄凉的声音,就算在鬼片里也从来没听过啊,什么情况,你们别过来,别过来!”郑程想朝后退去,但身后的透明生物也在慢慢朝他逼近。
他已经被完全包围住。
啊,双腿突然动不了了。
心脏,心脏怎么这么疼。
右眼皮狂跳不止。
连脑袋都动不了了。
嘴里开始流出口水。
下面失禁,尿液喷出。
“啊,拜托,停一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结束吧,让你们经理过来,我不退票了,这里是真正够格的鬼屋,真的恐怖,我大错特错了啊!”
郑程终于知道,楼下的经理为什么不和他一起上来。
也知道为什么要签那张混蛋免责声明。
但一切都太迟了。
所有透明生物最终汇聚在一起,重合。
郑程仅存的力气只能够发出最后一声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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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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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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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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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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