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也是兴王府举办的大堂会正式开锣的日子,各戏班早就蓄势待发,准备了拿手好戏,要让南昌民众大开眼界。
朱浩带着一家人来到自家戏班开戏的地方。
这个戏台位于城西洗马池附近,乃是南昌城著名的商业中心,寸土寸金。此刻戏台周边已是人山人海,不过因为朱浩是戏班东家,通过关系拿到了位置靠前的戏票,虽不是第一排,但有桌子和板凳坐。
于三过来跟朱娘打招呼,朱娘笑着调侃:“没看出来啊,于三你还有点当家的样子。”
于三道:“三夫人取笑了,小的不过是给人打杂罢了……今天同时有几个戏班登台演出,只有获得满堂彩的才能到东湖百花洲的大戏台上唱……”
朱娘不明白于三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全然不知对方这话其实是对朱浩讲的。
朱浩了然,眼前的演出就像是后世歌手比赛,先参加各地举行的选拔赛,只有经受观众的考验,才能登上最后的舞台。
同时参演的其他戏班班主此时心情却不怎么好,觉得今天自己最多是来当陪衬,很难有机会去大舞台,毕竟敞云班的名头太过响亮,人家在城里包了几个大院子,可以同时参加几個戏台的演出,到最后多点开花,会师决赛。
普通戏班想要超过敞云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朱浩看来,敞云班此举纯属投机取巧。
仗着自己戏班人手充足,选拔时各个戏台都有他们的人亮相,一次比赛却参加多场选拔,对于中小戏班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朱浩正琢磨其中门道,敞云班的头脸人物终于在千呼万唤汇中到来,陪同宁王府派来戏台当监督的二人坐在第一排居中的位置。
不过观其言谈举止,此人应该只是众多小班主之一,并不是东家,点头哈腰频频,在宁王府人面前过于谦卑了。
不过这些都跟朱浩无关。
朱浩就是来看戏的。
戏班通过选拔,就会被豺狼虎豹给惦记上,那才叫倒霉。
……
……
“这不是龙班主吗?”
敞云班的小班主陪同宁王府的两位监督坐下,左右看看,忽然发现后排的龙班主。
敞云班小班主之前拜访过龙班主,自然认识,立即向宁王府的人引介。
与此同时,台上好戏开场。
由于时间有限,各个戏班只能表演戏目的一出,也就是所谓的折子戏。
先上台的是没什么名气,用来垫场最好的小戏班,表演的戏目泛善可陈,唱腔也不出彩,台下观众都提不起兴趣,一个个交头接耳聊着闲话,嗡嗡声响成一片。
于三没到后台坐镇,这会儿距离自家戏班上台还有段时间,后台的事暂时轮不到他操心,亲自给朱娘斟上茶,他笑着解释:“那位龙班主,之前带人上台演亮场戏,五场下来积累了一些名望,这不……敞云班的人正把他介绍给官老爷认识呢。”
说到这儿,于三眼神有些促狭。
朱浩了然。
于三这话是对他说的,其大意无非是那个姓龙的,不过是唱咱给他排的戏,给他脸让他去接触大戏班,他就把自己当盘菜了……可他的戏班跟咱的比,简直是天上地下,没法看。
“哦。”
朱娘听不太明白,没有插话。
朱浩笑着在朱娘耳边道:“娘,那个龙班主也是咱安陆的,此番跟着小三哥一起来南昌唱堂会。”
于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小当家,您还是称呼小的于三吧。”
朱娘面前,朱浩如此亲切的称呼,于三有些受不起。
朱浩可不会介意尊卑贵贱,不过是个相对客气一点的称呼,听着让人心里舒服,能安心为自己办事,自己又没什么损失,何必计较呢?
不断有戏班上台演出,折子戏一出接一出。
叫好的人有,但满堂彩的场面却没有出现,各地征召来的戏班也分优劣,所唱戏目又千篇一律……小戏班哪儿有能力自主创新?再加上城内戏台多,之前几天观众都看花眼了,平庸的戏只有礼数上的叫好罢了。
可对于朱娘和李姨娘,还有朱婷来说,她们平时没听过什么戏,无法判断一出戏的好坏,观戏体验非常好。
朱婷不断跟着母亲拍手,小妮子看得那叫一个起劲。
“三夫人,小当家,小的还有戏班的事要处理,就不能在这里陪您们了,告退。”于三看时间差不多,该去后台安排了,便起身告辞。
朱娘点头:“有事就去忙,别耽误正事。”
……
……
戏台上,戏一出接一出,看戏的人也越聚越多。
此时敞云班和龙班主的人都没登台。
这个选拔区的人都知道,两个戏班实力雄厚,估计可以通过选拔到百花洲大戏台唱戏,所以要压轴登场。
如果他们先上场,观众看过好戏后,估计别家的戏就没人看了。
就好像让人吃饭,不能先吃好的,否则臭鱼烂虾什么的怎么上桌?
大戏班没登台,终于靠近中午前的最后一场,于三带的戏班上场了,照例是由戏班的班主上台亮相,说明自家唱的戏是个什么情况。m.xiumb.com
常在印作为戏班老乐师,算是懂戏的,就由他暂代班主之职。
毕竟是乐籍中人,自觉低人一等,在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面前有些抬不起头,佝偻着身躯,声音也不是很宏亮:“接下来这出,乃是《白蛇传》,讲述的是一个修炼成人形的蛇精与人的曲折爱情故事……”
《白蛇传》在场很多人听都没听过,但之前唱亮场戏的时候龙班主的戏班曾演过其中几折,乃是跟着新戏班排的,演员和唱腔都未得精髓,但依然引发轰动。
“龙班主,这台上的戏班也是你的吗?”
龙班主旁边的敞云班小班主笑着问道。
龙班主有些尴尬,其实人家才是正主,但朱浩有言在先,让他可以把自己当半个东家看待,所以还是强笑着点点头。
敞云班这个小班主赶紧向宁王府的监督说明了一下情况,宁王府的人才不管这些,他们就是来免费看戏的,回头哪个戏班上道,可能还会孝敬点什么的。
戏唱得好坏,他们并不太在意。
……
……
就在此时,场上异变陡生。
烟雾蒸腾,仙气飘飘。
正是特意为《白蛇传》准备的烟饼开始放烟,在场的人瞬间傻眼,这是什么戏?还没开始唱,就在戏台上放火?
“老龙,这是怎么回事?”
敞云班的小班主吓了一大跳。
龙班主早就见怪不怪,苦笑道:“起个烟,不打紧,戏台烧不了。”
周围的人仔细一看,果真只是一块石灰模样的东西起烟,看不到半点火星。
就在此时,青蛇和白蛇登场。
“青城山下白素贞……”
这一开口,唱腔跟之前台上表演的戏完全不同,让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不熟悉这出戏,也不熟悉这种唱腔的人,想第一时间接受并叫好,非常困难,需要有个逐渐适应的过程。
所以开场后,并没有赢得满堂彩,甚至台下比之前叫好的声音更少。
这种新颖的唱腔,最重要的是韵味十足,让人在心中记下来忍不住哼上两句,就好像地方小调,让人赏心悦目的小清新风格。
对于在场的女观众,比如说朱娘、李姨娘这样本身看戏不多,不明白戏曲套路的人来说,这声音极其悦耳,一听便打从心眼儿里喜欢。
不过因为在场听戏的女观众少有单独来的,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她们可不会做,叫好声稀稀落落。
……
……
《白蛇传》继续上演,今天唱的是篷船借伞这一出。
等许仙登场,伴随着悠扬的乐曲,表现俊男靓女断桥初会的画面,新颖别致的唱腔逐步把现场观众的热情点燃。
后面的人一直往前挤,其中有不少中午散工回家吃饭的民众,以及从别的戏台看戏回家路过此地的戏迷,看到这边热闹,不管是否能靠近戏台,也不管是否能听清楚戏台上唱什么,只是远远看一眼戏台上演员的服化道,发现明显比别的戏班强上不少,就想一窥究竟。
“怎么这么多人?”
朱娘本在聚精会神看戏,可发现周围的人都激动地站起来。
身后还有一堆人往前挤,她也没心思看戏了。
朱浩笑道:“可能是这出戏太受欢迎了吧……这就是在咱安陆引起轰动的《白蛇传》,娘才第一次看,真是可惜。”
“到处都是人,这……这怎么看啊?要不我们往前走走?”
李姨娘也拉着女儿站起来。
朱浩道:“这边太乱了,要不我们就不看了吧……人群一直在往前挤,我们顺着向戏台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娘若是喜欢看的话,回头单独给你们演一场。”
李姨娘白了朱浩一眼:“浩少爷,别说傻话。”
朱浩笑道:“这就是于三带的戏班,让他的人单独给咱唱一出怎么了?姨娘,你别大惊小怪!”
……
……
实在没办法。
人太多,太过热情,对于节妇出身的朱娘来说,这种复杂的场合的确不适合继续留下来看戏了。
所以这折戏刚过一半,一家人便顺着人流往戏台前的空地走去,这时受邀坐在第一排的龙班主也发现现场有些混乱,正侧过身查看情况,一眼见到朱浩,正要打招呼,发现朱浩身边有女眷,惊讶之余顿住了。
此时敞云班的班主正急切追问龙班主有关这出戏的事,连宁王府的两个监督也在频频询问,一时无暇分心,等再次想起时朱浩一家已经没影了。
朱浩带着一家人走出半条街,仍旧听到戏台那边传来震天般的叫好声。
大批没赶得及到洗马池戏台看戏的人,呼朋唤友,从四面八方汇拢,显然有人把消息传了出来,大家都知道这边正在上演一出好戏,就连一街之隔的另一个戏台也受到波及,此时观众都跑干净了,只有几个老弱妇孺或是忠实的票友留在原处看戏。
戏台上唱戏的人很郁闷。
我们这边唱得好好的,怎么人都跑光了?
这是难听到让人舍命狂奔的地步吗?
朱浩如同发现新大陆,指着戏台下空荡荡的位置道:“娘,这边人少,我们就到这儿听戏吧。”
朱娘叹道:“没想到于三带来的戏班居然这么受欢迎,难得我们安陆的戏班也能在南昌城站稳脚跟……时候不早,我们还是回去用午饭吧,下午有空的话,或可来看看。”
对她这样恬淡如菊的女人来说,戏虽好看,但只是个消遣,没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为了一出戏去争去抢,大可不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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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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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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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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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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