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张脸不好辨认,但她确实是白天见到的那个村长家二儿媳妇。
斐垣掐着她的脖子,慢慢坐起身,然后手一甩,将她的脑袋死死敲在了墙上。
“咚——”不太结实的墙壁带着整个房间震了一下。
“不好!”等待着厉鬼的季淙茗脸色一变,掀开被子跳了起来,顺便给其他人发去了集合的信号。
他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想要赶在斐垣把鬼折腾“死”前把宝贵的实验体救下,但已经晚了。
“啊啊啊啊啊啊——”尖利刺耳的惨叫声如玻璃划过黑板,又长,又刺耳,还让人的心一颤一颤地惊慌不止。
步升几个赶来的时候,恰好见证了最后一幕,斐垣苍白的脸上连唇.瓣都是白色的,看着随时都能被折断倒下昏死过去一半,眼睛里的黑色既浓郁,又奇异的空洞,骨节分明的大手按着女人的脑袋,胳膊上鼓起的青筋让他的手看着格外的瘦弱,但确实一个怎么也挣脱不开的力道。
女鬼已经没办法叫出来了,她的脑壳被斐垣的大力和墙壁挤成了压缩脑袋,足有十几厘米长的指甲被斐垣连带着手指一根一根地掰下来插进她的后背,手臂和腿被扭成了一个奇怪的麻花姿势,肚子却在越变越大。
斐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任凭她痛苦、呼救、咒骂,然后松开了手。
“嘭——”
破碎的肉块和鲜红的鲜血炸裂开,徐思羽瘫软在地上,一块连着骨头的碎肉砸在了她的右眼上,她下意识地紧闭了眼睛,眼皮将那些杂物挡在外面,疼痛将她的大脑刺激得一混,只有左眼视觉的场景冲击力却半分不少。
世界一下变成了零点一倍数播放。漫天的血雨缓缓缓缓四射开去,缓缓落下,连带着她的心,也进入了一个没有底的深渊。
很冷,很冷。她想抱住自己,想要取暖,但太冷了,她的身体被冻僵了,无法动弹。
整个世界里,只有黑白分明的斐垣深深深深地刻进了她颤抖的大脑。
仇博依连“为什么他能直接接触鬼,为什么鬼不用虚化穿透技能逃走”的好奇也没有了,他呆呆愣愣地看着斐垣,像是一座被冻死的雕像。
炸裂的血肉并不是真的血肉,没用多少时间,斑斑血迹和软乎乎的肉就化作了黑色的不详的气体飘走,狼藉的房间里,除了多出来的大洞外,没有其他任何痕迹。
陆汾糖摸着自己的脸,血肉化成的煞气,在那里留下了炽热的疼痛,陆汾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只是拉起徐思羽,赶紧跑,不敢打扰斐垣的睡眠时间。
徐思羽已经没有力气了,任凭陆汾糖半拖半抱地拖着她从这里离开,瞪大的眼睛里,残留的似乎还是上一秒的景象。
林邵恒被陆汾糖拖人的动静弄醒,忙不迭地拉这两座雕像也跑了,尽量轻点,再轻点。
季淙茗没跑,他不仅没跑,还过去给斐垣递了瓶水:“抱歉,我都没发现她来了。斐垣打扰你睡觉了吧?”
季淙茗心疼地看着斐垣:“你快睡吧,你的脸色好差。”
斐垣定定地看了季淙茗一会,伸手将手掌盖住了他半个脖子,大拇指的指尖缓缓地在他微微鼓起大动脉上摩挲了一会儿,斐垣突然问:“你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季淙茗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你是斐垣,我为什么要怕你?”
“不怕我什么时候会像杀了她那样杀掉你吗?”
斐垣没指名道姓的说那个“她”是谁,但这种情况也不需要多说。
“你不会的!”
又是这种亮晶晶的眼睛,又是那种全心全意信赖并且是依赖着他的笑容。
斐垣有些烦,他的视线落在季淙茗的脖子上。白皙健康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指尖的触感很软,温温的,带着属于人的温度,哪怕是他这种带着茧子的手,也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力。
只要轻轻地,只要轻轻地那么一下——斐垣想要杀死他,很简单。
“你死了。”斐垣看着他说,“所以也不需要我杀。”
季淙茗没有他预想中的难过,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心里的无名火又烧了起来,斐垣放开他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冷淡的说:“我要睡了。”
“好,晚安。”季淙茗走过去帮他盖上被子,关了灯,然后才出去。
在季淙茗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斐垣睁开了眼睛。手掌贴在左胸的胸口听了一下。
“咚——咚——咚——”
平稳,又机械。
真可怜。
会喜欢你的斐垣,死得有点彻底。
斐垣重新进入了睡梦,这一次,没有任何动静敢来打扰他。
更没有人去议论那个消失得什么也没留下的女鬼。
连风也不再刮,黑夜,静得可怕。
“早上好……”陆汾糖揉着眼睛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拿着她那把十二斤的剑开始跟着季淙茗做挥剑练习。
“糖糖,你脸色好差,昨天没睡好吗?”季淙茗起来已经有一会儿了,五点的冬天虽然黑,但高属性的身体让他夜视也不费吹灰之力。
陆汾糖十分勉强地牵动了一下嘴角,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她还哪里睡得着哦。当时僵化的大脑在事后又涌上了一波又一波的恐惧,明知道和她一张床上躺着的徐思羽也没睡,但两人安安分分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一丝半点的声音。
闭着眼睛,几乎是数着秒到了早上的。
“你才是,不是说五点起来的吗?怎么今天又早起了?”陆汾糖活动了一下身体,做着热身运动。
“昨天睡得早,睡饱了就醒了。躺着也无聊,那就起来呗!”
陆汾糖好奇地盯着季淙茗看了一会儿,然后问:“你今天干劲好像很足啊?”
季淙茗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是呀,昨天斐垣好帅气,‘啪——’地一下就把厉鬼解决了,虽然没能顺利活捉吧,但好歹大家都没有受伤的!”
他干劲满满地挥着剑:“我也要再加快点速度,昨天那女鬼出现我都没发现,还是听到斐垣暴打她的动静才知道的。”
说着,季淙茗就有些失落了,没能及时发现的厉鬼的现实让他有些挫败。
“……”陆汾糖揉了揉脸,“是哦,我还什么都没派上用场呢事情就结束了,唉,我好菜啊!”不仅菜,而且还因为斐垣的杀鬼手法怕了一个晚上。
“也不是特别特别菜啦,和斐垣比,我们肯定是赶不上的,但快些赶就是了。”
陆汾糖对季淙茗的好心态真是羡慕极了。
“季淙茗你都不害怕的吗?”那么血腥的场景,那么……恐怖的斐垣。陆汾糖当时甚至有一种,自己就是那只鬼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炸成了拼凑不起来的碎块。拼图都比拼她来得简单。
“为什么害怕?”季淙茗不解,好像昨天,斐垣也问了他这样问题,“是因为血吗?”www.xiumb.com
陆汾糖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她疑惑地看着季淙茗,这个家伙,童话城副本还和她一起因为三队老大被分尸的惨状恶心反胃害怕得不行呢!
这才过了多久?
不行!陆汾糖觉得自己被丢下太多了。再这么下去,自己真的要被丢远了!
害怕不害怕的,陆汾糖也懒得去想,现在要做的事是赶紧训练!
季淙茗从陆汾糖的态度里发现了一丝异样。想了想,他将原因归结于在虚无空间中的那段捡尸体缝尸体烧尸体的经历去。
大概是见多了,所以就不会感到害怕了吧?
而且,那个人是斐垣啊,为什么要对斐垣感到害怕呢?
五点钟的冬天很冷,且黑,村长一家一般要到六点才会有动静。
“老二媳妇呢?!老二家的!你这个懒货!皮子又痒了是不是?!”村长的老婆扯着嗓子,发现灶是冷的,锅是空的,立刻就大声叫骂了起来。
陆汾糖只当什么也没听到,专心致志地坐着机械而枯燥的练习。
虽然接触不多,但陆汾糖一行人都不怎么喜欢这个村子里的人。尤其是昨天那事发生后,陆汾糖对这家人从没有好感直接上升到了印象非常差。
一家十几口人,拿个小孩当木仓使,来试探他们,这是想干什么呀?!小孩不行了,再派一个女人,又是哭又是闹!!闹成那样也不见个男人或是主事的出来!就是觉得他们必须要让步呗!
更不要说晚上女鬼来袭了。这种情况下还能对这家人有正面情绪的,那就真的只有圣人了。
“糖糖,你们怎么起这么早呀?”一.夜没睡但是困倦的徐思羽被村长老婆的咒骂声吵得不能再睡了,干脆起来准备吃点东西。
季淙茗起得最早,陆汾糖次之,林邵恒早就说好要跟着他们练,只是晚上出了点意外,一.夜未眠的身体又沉又冷,捱到了五点半才爬起来。步升和仇博依干躺着也难受,干脆一起起来了。徐思羽出来的时候,五人正在那里做着不知道多少次的挥剑拔剑练习。
季淙茗之前的剑给了林邵恒,林邵恒手里还有把陆汾糖给的,就把陆汾糖的那把转送给了仇博依。步升自己则有一把狼牙棒,用着顺手,也没准备换。四剑一狼牙棒的组合还挺滑稽的。
陆汾糖正要回话,院子外面的一声尖叫就打断了她要出口的话。
“死人啦——”
几人皆是一抖,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我们去看看吧。”
十五人的队伍,差不多分成了两派,他们这边几乎是全新人,那边都是老油条。
他们戒备着那边可能会杀人越货,那边也怕他们是猪队友,所以颇有些互不干扰的意思。
斐垣没睡,他研究了一晚上新发现的纯粹能量光团,听到外面有动静,他既不想去好奇,也懒得去管。
来不及多收拾自己,几人拿了件外套裹上就过去了。
死的是住在王老三家的一个玩家,屋内血腥味很重,头被斧头劈成了两半,但没劈干净,裂痕从头顶砍到了鼻尖,然后像是切西瓜那样把刀一撇,左边的脑袋就被撇出去了,四分之一的脸和头骨摔在一边,脑浆和血流了一地。
肚子被掏空了,空荡荡地被舔干了血,血管被抽走,肋骨和肌肉的纹理看着让人害怕。
地上挣扎的痕迹很明显,又是火又是雷劈的模样将里面糟蹋得很厉害。想来是在死前做了一番十分惨烈的挣扎。
“造孽哟造孽哟!是谁干的呀?好好的一个小伙就成了这个样子。”
“一定是做了什么恶事遭山神报应了,没想到哇,看着挺干净的一个小伙子,啧啧……”
“……”
陆汾糖压下了想要呕吐的恶心和恐惧,撑着眼皮闭着自己去看,去适应。她必须要适应。这就是她接下来要经历习惯的事情,某一天,说不定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们和他是一伙的对吧?你悄悄你悄悄,我的屋子都被糟践成什么样子了?!这屋子内的东西可都是新的!”
“你们不能欺负俺们乡下人,为了整好屋子接待你们俺们可是把几年的积蓄都拿出来了!”
“……”
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的声音让季淙茗有些头晕。
“村长,他死了,咱们报警吧。”季淙茗挤开人群,跑进去对站在尸体半片抽烟的村长说道。
“报警?这报什么警?人死都死了,还麻烦警察干什么?!”村长摆摆手,“这都是恶报,他要能不犯事儿,能成这样吗?这一定啊,是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了,山神惩罚他呢!”
“小娃娃快回去,俺家娘们儿给你们做了吃的呢!”村长看在季淙茗出手大方的份上对他还是挺和颜悦色的,但也仅仅是几句话的敷衍,敷衍完他,又拔高了声音对其他人说,“散了散了,都散了,天亮了,该吃早饭了!”
又指着王老三家的几个男人说:“找个地方埋了吧,唉,晦气!”
季淙茗却不听他的,捡起那块裂掉的脑袋,慢慢给他合了回去。
复杂的眼神在半块鼻子上的黑色鼻钉上落下,季淙茗抿着唇,垂着眼,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昨天,他们还因为一些小事发生过口角。
当时是怎么样的呢?是挺不高兴,挺讨厌这个人的吧。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让他去死。
“我去把他埋了就好。”他转头对着王老三家的男人们低声说道。
村长也不太想掺和这些事,只要把人埋了就成。王老三家的男人就更不在意了,省得他们还跑一趟,有这功夫不如再去敲一笔。
“你要干什么?”倒是一个刀疤脸的玩家警惕地看着他,“他身上已经没东西可拿的了。”
“我知道。”他让林邵恒去找两根棍子,房间里被单,直接可以做一个简易的担架把人抬出去。
那群老玩家们冷淡地看着他们,眼神中带着一点警惕,不清楚他们这要干什么。
季淙茗真没准备干什么,他走到捂着脸在角落里哭哭啼啼的女人低声对着她说:“节哀。”
女人的哭声顿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小弟弟……”又黑又水灵的眼睛泪水涟涟地看着他,哭腔中的女声依然动听,“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季淙茗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们那里也有厉鬼索命,你跟着石大哥他们可能会更安全一些。”季淙茗口中的石大哥,就是一只耳了。一只耳全名“石伟威”。
系统的通关福利里有零点一折的身体修复功能,只要活着通关,哪怕是只剩一口气都能救得回来。石伟威缺了左边的半只耳朵,配上他那身凶悍的气息,不是现实中受得伤,就是早期没积分修补身体才落下的痕迹。
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后者。他的身材很魁伟,且不是那种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样子货,仅仅是靠近了一些,就能从他身上感觉出那股压迫感。但因为他憨厚的脸和温和细心的性格,反而很讨人信任,给人一种安全感。
漂亮的眼睛一下便黯淡了下去,她勉强地扯动了一下僵硬的嘴角,但什么也没能做到,只有一声为不可闻的“嗯”。
“我可以带走他吗?只是带到后山,把他埋了。”季淙茗看向石伟威,征求他的意见。
石伟威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鬼游戏里,死人再正常不过了,你也要早些适应。”
季淙茗沉默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季淙茗带着鼻钉男走了。他虽然没说需要帮忙,但步升看他低落的神色,便也撸起袖子过来一起抬这具破烂且凄惨的尸体。
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季淙茗的行为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有甚者还在猜他是不是要拿鼻钉男的尸体做什么特殊的用途。
但季淙茗仅仅只是想将他身上的煞气除掉。
痛苦,纠缠在一起的恐惧让季淙茗有些难受,白色的火焰落到男人的身上,连带着凶煞之气,很快就将他烧了个干净,什么痕迹也不再留下。
连灰也没有。
季淙茗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见过的尸体变多了,麻木了,所以无所谓了吗?
那个满脸血污的男人似乎还在眼前,年轻的、惊恐的脸。
昨天他还在用审视的、凶狠的、挑衅的眼神打量着他,今天就再也无法做成表情,然后现在,连一点痕迹也不剩下了。
人总会死的,但这样的杀戮有什么意义呢?
季淙茗想见斐垣。
什么话都可以不说,只要让他见见就可以了。
陆汾糖几个百无聊赖的蹲在山脚下等季淙茗,她不知道季淙茗要干什么,但他做事有他的道理,他不说,她不问就好了。
“啊……啊……”
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摔在地上,抱着腿发出低低的呻.吟声,虽然知道她可能是鬼,但陆汾糖还是有些心有不忍,尤其老太太还摔在她的面前:“奶奶你没事吧?”
陆汾糖有些犹豫地扶起她。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在陆汾糖身上打量着,那种有些黏腻的视线让她有些难受,但见她的眼皮耷拉着,一只眼睛努力撑开也只有一条缝,另一只眼睛更是像假眼一样灰白,又觉得大概是因为她看不清才会有的误会。
“要扶你回家吗?”陆汾糖有些紧张地碰了碰自己的剑鞘。徐思羽和她说,副本里的npc不一定每个都是坏的,也有可怜的。
除了特定的时候会吃人找人发泄外,其他时间都遵循着生前的执念行事。有一些玩家很喜欢从他们身上找线索,如同解密一般挖出他们的执念,再替他们消除执念,这个不仅评分高而且还能从npc身上得到道具、buff之类的好处。
但也有可能会被npc盯上。
风险与收益并存。
“糖糖。”步升上前挤走了陆汾糖,笑意盈盈地对着老太太说,“您是要上山打猪草吗?”
老太太又啊啊了几声,声音浑浊且含糊,听不清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但步升听得很耐心,为了照顾她的耳朵,特意放大了声音,其他几个人也把注意力放到了这里。
老太太连说带比划地和步升比划了好一阵,步升才给她指了个方向。
老太太年迈得厉害,身体颤抖个不停,走一步都要花上好长时间。
终于等到她走远了,陆汾糖连忙问步升:“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想到老太太可能是来找她准备“标记”她,晚上再来吃她的,陆汾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但早上刚死了人,现在还是小心一点吧。”
“谢谢啊,刚才我都有些慌了。”陆汾糖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怕。
“说不定我还弄没了你一个帮她解脱的好机缘呢。”步升开玩笑道。
“也没有啦。我刚才就是觉得这个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陆汾糖才和步升说了几句话,就看见季淙茗飞也似的跑了下来连忙喊,“季淙茗,你跑哪里去?!”
“回去吃饭!”
“总觉得……刚才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步升抓着头发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刚才她和我说的是不是普通话来着?”
步升觉得这有些奇怪,村里学历最高的村子大儿子普通话也讲得那个鬼样子……怎么想,一个长在大山里的老太太会讲普通话挺奇怪的吧?
而且还是在只有几个人会讲普通话的离世隔绝村子里。
季淙茗气喘吁吁地跑到斐垣的房间门口,有些脱力地歪腰撑着膝盖大喘气。
“大早上的去跑步了吗?”
正当季淙茗想敲门的时候,随着一声门板的吱呀声,斐垣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
“嗯,稍微跑了一下。”季淙茗直起身体,满心满眼立刻被斐垣填满了,“斐垣,我找你来吃饭!”
斐垣看见他脸上有些傻的笑容愣了一下,似乎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找他吃个饭也能高兴成这个样子。
但他只是迈出腿走了出来,什么也没问:“走吧。”
斐垣不挑食,但又很挑剔,看到桌子上乱七八糟的饭菜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尤其村长老婆还张着大嘴,满嘴唾沫地对着桌子骂着早上就不见人影的老二媳妇。昨天被斐垣吓唬过的小鬼更是把头埋进碗里吓得肩膀都在发抖。
斐垣却是连坐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斐垣看向步升。
步升有些不明白斐垣为什么看他,但还是下意识地问:“是吃不惯吗?”
“你去盯着他们重新做。手洗干净,厨房收拾干净,所有的东西重新做。”
不懂眼色没有主动性的步升让斐垣拧了眉,再看林邵恒,更糟心了。
一个懂眼色的都没有。
“这咋又吃不惯啦?!这么好的东西,说不吃——”
“闭嘴。”斐垣冷冷地看着她,再给一次的机会也没有了,“搬东西。”
村长老婆愣住了:“你搬东西干嘛?!”
斐垣不理她,直接拉过季淙茗出门去了。
季淙茗被扯着衣服走掉的时候脸上来是上一刻的表情,嘴巴微张,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但很快的,健康白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林邵恒几人对视一眼,说实话他们也没心情没胃口吃东西,斐垣吩咐了,那就正好走吧。
这下别说是村长老婆换了,其他人也换了,一家子十多口人站起来,说是劝,其实就是威胁。
陆汾糖直接抽出了剑,银光闪闪的金属光泽那么一晃,嗤一下往桌子上一插——
瞬间就安静了。
“一进来就看你们家小破孩抢吃的,大人也没羞没躁哭天喊地,大早上就听你们在这里吵吵吵,吃个饭也没不安生,我们是来玩的,又不是来找罪受的!这年头给钱的还成了孙子是吧?!不住了!老娘有的是钱!比你们家好的那个找不到?!”
跟着斐垣的这三个副本算是让陆汾糖看清了,不管是人还是鬼,欺软怕硬是刻在骨子的劣性,你软,他们就要欺负你。硬气骄纵起来反而能让自己的处境更好一点。
坐在主座的村长动了动嘴唇,看样子是想摆什么官架子拿势压人,但陆汾糖才不理他。这些人再可怕,有斐垣可怕吗?!
“再逼逼赖赖就让你们退钱!”这话一出,算是拿捏住理他们的根。
斐垣拉着季淙茗往山上走。季淙茗低着脑袋看地。
小衫村附近的山很多,但不知为何,山路却并不多,连踩出来的小路都少得可怜,地上全是半黄的杂草、石头和略泥泞的土。
“怎么不说话?”
季淙茗涨红了脸,将脑袋垂得更低。走在他前面的这个人,是他喜欢了十年,看了十年,眷恋了十年的男人。
比他高,比他强,比他坚定,比他要来得更厉害。
他只能远远地坠在他的时候,努力不被甩下更远。
“嗯?”
季淙茗本是想偷偷再瞄斐垣一眼的,但一抬头,冷不丁地撞上那抹冷冷清清的视线,他一愣,飞快将脑袋垂下,恨不得将自己就地埋个坑藏起来。
被斐垣扯着袖子的那块皮肤好像隐隐地被熏得发热,季淙茗咬着自己口腔内壁上的软肉提醒自己要说些什么才是。
“斐垣,我、我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地方。”季淙茗的嘴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难以张开,声音也抖得有些厉害。
“你怕我?”斐垣却不跟着他的思路走。
季淙茗一听就换了连忙摆手否认:“不是的!不是怕!我是——”是太想珍惜你了。
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季淙茗的声音便消失了个彻底,他愣愣地看着斐垣的脸,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斐垣松开了季淙茗的衣袖,伸手在他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如何转身大步向前继续走:“跟上。”
“哦哦!”季淙茗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斐垣刚才温柔得不可思议的眼神像是一个幻觉,季淙茗的心跳声乱了又乱,但还是努力压了下去,和斐垣说起了正事,“斐垣,我在那具身体里发现了一动奇怪的痕迹。”
季淙茗要把尸体烧了,放哪里都能烧,他特意让林邵恒把尸体搬上山,可不是就为了要折腾林邵恒的。
“和所谓的‘山神’有关?”
季淙茗惊叹:“斐垣你好厉害!这个都知道!”
斐垣对他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夸奖方式无奈了。
“只是听见那些人在念叨什么恶有恶报山神会惩罚做错事的人罢了。”斐垣在季淙茗的脑袋上按了一下,“我不反对你夸我,但别总用那几个词,听腻了。”
“但斐垣你就是很厉害啊!”
小衫村的景色真的很好,虽然是初冬有些萧瑟,但这样的景色也别有一番风味。
季淙茗跟着斐垣往山里走,一边和他说着自己的发现:“这个山神好奇怪,内脏吃得干干净净,连肠子都拿走了,血管抽得也很干净,但心脏一点没要,是挑食吗?”
“大概吧,可能是什么仪式感。”斐垣随意敷衍地说道。
“那山神就是这个副本的boss吗?抓住了它,这个副本是不是就能被控制了?”
“你对这个很关心?”
季淙茗点点头:“你想要这个副本对吧?!我虽然没什么用,但也想帮上你的忙!”
斐垣停下了脚步,略长的黑发遮住了眼里复杂的情绪,斐垣淡淡的说:“不需要。”
“那就交换吧!”季淙茗像是一早就猜到了斐垣的反应一般,“我和你做个交易。我出力帮你早点拿下这个副本,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不好?”
童话城庞大的怨气让季淙茗清楚的知道,那些东西不该是人类可以拥有的。那些东西会给斐垣带去伤害。
但季淙茗同时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斐垣。
那就想办法让斐垣少受点伤,少遭点罪好了。
斐垣想做的事情,他会努力帮他做,斐垣想要的东西,他会努力帮他拿到手。但如果斐垣想要伤害自己的话,他绝对不允许!
“没有你,我照样可以,为什么我非要同意做这个亏本买卖不可呢?”斐垣看着季淙茗问。
“因为你不答应我就会一直烦你!”季淙茗笑得很无赖。
“那就杀了你。”斐垣回答得很无情。
“但你不会!”季淙茗信誓旦旦的样子几乎让斐垣有了一种想要动手摧毁他幼稚想法的冲动。
斐垣冷冷地看着他,季淙茗执拗地回望着他。
“交易无效。”斐垣大跨步几下就将他甩掉了。
“斐垣斐垣!”季淙茗连忙追了上去,“我还有一个情报,你听一下,你听一下好不好?”
“……”斐垣冷着脸,越走越快。
“你慢一点,我快跟不上你了。”话是这么说,但季淙茗却一直只在斐垣落后一步的位子跟着。
“你的害羞纠结都去哪里了?”斐垣记得,不久之前季淙茗还是跟他说一句话好像就能晕厥过去的模样。
“那个已经不重要了!”比起斐垣会受伤这件事,都不重要了。
他要——紧紧地、紧紧地跟在斐垣的身边,不能在让斐垣受伤了。
“季淙茗,你大概对我有所误会。”易碎的玻璃制品什么的,只可能出现在季淙茗的滤镜里。
“我再说一次——”
“我那我也再说一次,哪怕你现在让我滚我都不会滚了!斐垣,我不后悔不后悔,你要听多少次,我就说多少次!”
斐垣却是勾起了唇角:“你胆子肥了,我的话也敢打断了?”
季淙茗缩了缩脖子,气焰一下就没了:“对不起嘛……”
“……”斐垣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他发现,像季淙茗这种喜欢自说自话又执着得要死的人,真的,真的!很麻烦!
斐垣都怀疑季淙茗是不是偏执狂了。
换一个人喜欢不好吗?换一个人不行吗?
“那、那你现在可以听我说第二个发现了吗?”季淙茗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斐垣没好气地道:“说了也不成立!”
“那就当你昨天救了我的报答?”
斐垣对着那张紧张但喜欢马上就要溢出来的脸,很多打击他的话,突然就吐不出来了。
季淙茗什么都没做错,但从根本上,却错得厉害。
——他不该喜欢自己这种人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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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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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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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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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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