炆爞也意识到自己现在颇受瞩目,跟着着实有些累赘,便不做声了。
为让炆爞放心,乜寒涯特意拉上了阎邵云出门。
阎邵云满脸的不乐意,但为免师傅担心,也只能别别扭扭的跟着。
平日乜寒涯见到阎邵云就一口一个师侄儿的叫着,可着劲儿的占便宜。见他一脸不耐烦就反而变本加厉的同他东拉西扯,然后看着他幽怨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幸灾乐祸。
但今日两人一路进城,直到逛到了大街上,乜寒涯都一句话没说。
阎邵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道:“你这闲来逛去的,到底想置办什么?”
乜寒涯闻言回身笑着看着他问道:“走了这么久,你没有话想同我交代吗?”
见阎邵云愣愣的看着他乜寒涯不由得低头笑了起来:“炆爞兄还真是没白教你,被那些条条框框的繁文缛节拘着,早晚把自己憋死。”
接着他又勾了勾手,带着他朝附近湖边长亭走去,边道:“有什么话别憋着了,说罢。还真当我是你师叔啊?”
平日里不过是为了噎阎邵云罢了,他可不想年纪轻轻收个九百多岁的大侄子,当真是折寿。
阎邵云惊讶的看着他,良久磕磕绊绊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同你讲?”
清晨的湖边雾霭迷蒙,潮气透着微微的寒意,催的路过的行人不禁加快了步子。
乜寒涯走在长廊中,忽然迈腿跳上了石栏,矮身保持平衡的坐在了上面。
“自己师傅莫名其妙的因为别人打破了避世隐居的生活,论谁都想问些什么吧?”
阎邵云看了看石栏外平静的湖面,不动声色的近了半步,边道:“我并无怪罪或是责备之意。
只是,只是想问问,你的复仇大计可还有其他的办法。
毕竟,师傅他,现在的处境危困。
身为现今仅存的上古仙圣的遗泽,世人对他过分的期颐和忌惮,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这么多年,他走的很难,当年风波正盛之时几乎是做什么都被批判的一无是处。世人的‘关怀备至’和那些无形的瞩目几乎能将人逼得走投无路。
其实有时能够感受到师傅心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愤愤不平和无助,但这些又似乎能够被他的那些宽宏大量所包容。
说实话我不怕他被这些咄咄逼人的目光逼得堕入不归路。但我怕他就一直这样逆来顺受下去,直到这世间再无他容身之地。
就像曾经也一时荣光万丈的仙圣,最后只能消散在无尽的轮回中。”
阎邵云顿了顿,看着苍白的天色又道:“因为试药,他的原神已经同肉身融合,如果身故,就会像仙圣那般永远的离开轮回。”
这事除了阎邵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乜寒涯闻言有些惊讶。但他随即道:“我理解你的担忧。
所以……这不来找你帮我办件事嘛。”
见乜寒涯忽然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阎邵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乜寒涯托阎邵云配合他在幽州当地的一家铺子诓来一样东西。
也就是后来久屹颈间一直带着的,摄魂盏。
那铺子,也不是别的铺子,是幽州当地的通冥坊。琇書蛧
阎邵云听了他的主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上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让他林青宗阎张师帮忙去诓人的,他乜寒涯,蝎子粑粑独一份!
“你……你疯了,让我陪你去诓人……”
见阎邵云气的舌头直打结,这要是他们林青宗的小徒子徒孙,他早一扇子扇过去了。
乜寒涯见他要来劲,忙摆摆手,一句话让他安静了。“你想不想帮你师傅了?”
阎邵云听了这话,立刻安静了。
乜寒涯又重新讲了一遍他今日带阎邵云入城的目的,以及即将交由阎邵云的任务。
其实他已经很体谅他这个正人君子的了,交给阎邵云的任务已经相当光明磊落了。剩下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乜寒涯都大义凛然的自己包了。
阎邵云听了皱眉良久,盯着他问道:“你从哪知道这东西的?又怎么知道通冥坊一定会有呢?这东西又如何能帮师傅解围呢?”
“我说的话你大可不信,但我告诉你,此计可助炆爞脱困。”乜寒涯忽然盯着阎邵云,沉声道:“我就问你一句话,干是不干?
你现在给我个答复,只要你说不想,我绝不再多二话。”
说实话,乜寒涯没少诓阎邵云,在他心里,这乜寒涯嘴里就没几个可信的字。
但不知道为什么,乜寒涯的那些蒙人的话就像会勾魂摄魄一般,总能让人莫名其妙的信上几分。
而这次,阎邵云甚至觉得,他说的完全可信,那几分提防竟完全提不起来。
阎邵云张了张嘴最后也只得道:“既如此,便听你的。不过我可说清楚,这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你做这种事。”
乜寒涯听了便不耐烦的摆摆手从石栏上跳了下来,边道:“成成成,再没下次。”
乜寒涯这次的行动还真不简单,他要阎邵云帮他去通冥坊引出摄魂盏,下手的事就包在自己身上。
若论这顺东西的手段,他排天下第二,敢排第一的恐怕只有老神棍了。
不过要想引出这东西,除了用银子,没别的辙。
通冥坊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给定金不出血的主,这付定银的艰巨任务自然也就落在了阎邵云的肩上。
两人去了当地的银庄,取出了阎邵云这九百多年所有的家当,勉强凑够了定银。
乜寒涯看了看为救师父半点都不肉疼的阎邵云,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取钱后两人计划分头行动,乜寒涯先入通冥坊,阎邵云一刻钟随后。
未免连累阎邵云,乜寒涯得手后会自行脱身,避免阎邵云招致嫌疑。
而至于假做雇主的阎邵云交了定金却未得摄魂盏,通冥坊要如何赔罪,就全靠阎邵云一人的演技了。
阎邵云同乜寒涯正去往通冥坊的街巷,听闻乜寒涯如此叮嘱,阎邵云忽然顿住了脚步,问道:“那待我脱身后,我们在何处汇合?”
“不汇合。”乜寒涯勾起了嘴角,笑道。
见阎邵云愣在了原地,乜寒涯好笑的看着他打趣道:“怎么?舍不得你师叔了?平日不是挺烦我的吗?”
“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和我们同路了?”
乜寒涯闻言轻笑了起来:“是你们不和我同路了才对。”
乜寒涯挡了挡渐渐升起来的日头,眯起眼睛又道:“自己的路,终究是要自己一个人走的。”
阎邵云低头良久不做声,忽然攥拳道:“师傅他不会同意的。”
“他不欠我什么,早该走了。”
乜寒涯一句话噎的阎邵云什么也说不出,说完便自顾自的继续走。
偷了通冥坊的东西,乜寒涯会被通冥坊追杀直到天涯海角,未保林青宗清白,乜寒涯自然再不能同他们汇合了,今生最好不见。
而炆爞,也从此再不必蹚乜寒涯这潭浑水,也不需要在抛头露面了。重回隐世而居逍遥自在的生活,也就意味着不必再被盛名所累,更不必再处于蜚言的中央。
而有了摄魂盏的乜寒涯,或许就可以应对死缠烂打的人魔了。
原来这便是乜寒涯所说,能够解脱师傅的办法。
阎邵云看着乜寒涯的背影,忽然明白为何清晨出门时自己总觉今日的乜寒涯似乎有所不同。
阎邵云进入通冥坊后没有见到先进入的乜寒涯,随后被引入了坊中的雅间。在他将身上的定银交出后不到一刻钟的时辰,坊中回廊里便传来的轻微的骚动之音。
随即,有童仆进入雅间同与阎邵云交易的主事耳语了一番。主事之人面色立时难看了起来。
主事绷着面色请阎长师喝杯热茶稍等片刻,说完便带着童仆匆匆离开了。
阎邵云忧心忡忡的喝了一个时辰的茶,跑了三趟茅房,才等来那主事的。
主事的明显心虚,郑重的向阎长师致歉,说货出了问题,问阎长师是再等些时日,还是收回定银。
阎邵云见这架势,想乜寒涯应是暂时脱险了,便按乜寒涯说的,故作失望的开始甩冷脸。关系给他撇的清清的。最后再扫兴的将自己的那点家当收了回来,不满的离开了。
若不是乜寒涯逼到这了,阎邵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般好的演戏天分。
但正如乜寒涯所猜,通冥坊不会因阎邵云的一番好演技或是他的江湖地位便轻易放松对他的警惕。
自阎邵云走出通冥坊后,便能够隐隐的察觉到有人不远不近的一直跟着他。轻功不错,既能保证绝不跟丢,又能确保阎邵云回身时无法撞破。
乜寒涯嘱咐过他,通冥坊一定会先暗中探查买主,不必自乱阵脚,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只要他同乜寒涯扯不上关系,通冥坊便不能把他怎样。
阎邵云看了看远处背后一闪不见的身影,不由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别说通冥坊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乜寒涯现下在何处。
也罢,乜寒涯的行踪,知道的人越少,对乜寒涯来说越安全。
阎邵云顶着正午日头往村里走,步子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沉。
清晨出来时,还是二人同行,回来便只剩一人了,这叫他如何向师傅解释。
就在他设法压着内心的烦躁不安之时,一抬头却看见了村镇口站着的一抹青色身影,不仅一个冷颤定在了原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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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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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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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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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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