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赵重九也灰头土脸地被延州军士卒从人群里抓了出来。
他被几名士卒架着扔到谢无疾的马前,直接摔了个狗啃泥。他挣扎着抬起头,才发现坐在马上的是个年轻白皙的男子。而这男子显然就是这支骑兵的统领了。
谢无疾相貌虽清秀,神情却极有威严。他居高临下,冷冷地打量着赵重九“你就是邪教的头目?”
赵重九被他的眼神盯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从谢无疾的语气和措辞中他可以听出谢无疾对玄天教有多反感,他心知等待自己的不会是什么好下场,于是垂死挣扎地叫嚣起来“放开我,你们这些罪人!我乃师君座下祭酒,你们胆敢对我不敬,师君会诅咒你们肠穿肚烂,不得好死的!”
这话说完,延州军的士卒们纷纷嗤笑不屑。聚过来的唐家军们也翻起了白眼,可玄天教徒众人却大都用仇视的目光瞪视着谢无疾。
谢无疾眉头皱得愈发紧,正要叫人把赵重九拖下去砍了,赵重九却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大叫起来“师君有灵,正看着你们呢!谁若能砍下这些罪人的脑袋,必能广积福德,延年益寿!”
到了最后的关头,他竟然还打算妖言惑众,煽动教众继续反抗。
诡异的是,他百般漏洞的话居然还真起了作用。已经受伏的教徒们忽然骚动起来,有几人开始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念什么祈求神佛保佑的话,紧接着,几名教徒忽然朝着谢无疾冲了过来!
延州军们没想到这一茬,竟然真的被几个教徒冲破了包围。好在谢无疾的卫兵们反应很快,赶紧抽刀上前护驾。
那几名舍身取义的教徒还没跑到马前,就纷纷倒在了锋利的刀刃下——无疑,他们没有一个人真正得到了刀枪不入的庇护。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求仁得仁。
即使是这样,骚乱仍然持续了一阵,依旧有不怕死的教徒往上冲。延州军们砍倒了足足十几个人,蠢蠢欲动的教徒们终于再次安静了下来。xiumb.com
午聪看见这荒诞的一幕,只觉得不可思议。玄天教究竟有什么法力,竟能忽悠得那么多人相信那些鬼话?他回头看谢无疾时,发现谢无疾额角的青筋都微微暴起。谢无疾很少会这样,显然此刻已怒到极致了。
赵重九还想继续妖言惑众,把教徒们把他救走。士卒们已冲上来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多说一句话。
谢无疾一字一顿道“将此妖人斩断四肢,大卸八块!”
他手上沾的鲜血虽不少,却极少将人处以极刑折磨。此番却下令用酷刑处斩赵重九,原因无他——这些教徒显然已经鬼迷心窍了,要打破他们的幻想,就必须粉随妖人的谎言!如今他抓不到张玄,那就从赵重九下手,让教徒们好好看看,什么神仙,什么庇护,全是胡话!
赵重九还欲挣扎,行刑的士卒已经手起刀落,率先砍断了他的一条胳膊!
赵重九当即目眦尽裂,想要惨叫,奈何嘴早被死死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喊声。什么玄天教的祭酒,到头来仍是凡胎,吃喝拉撒一件不落,贪嗔恶欲桩桩沾染。
士卒又砍掉了他的另一条胳膊,接着要去斫他的脚。
一刀又一刀下去,按说谎言也该被随之斩破,可令人诧异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教徒们看到赵重九被砍,神色茫然而惊恐。这时忽然有人带头,在人群里念起了咒语。那全无意义的胡言乱语却似真有什么魔力似的,使教徒们迅速安定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一起念咒。很快,变成了邪教徒们的齐诵。
延州军的士卒们愣住了,唐家军的土匪们也愣住了。这些邪教徒的执念之深远超他们的想象,即使他们已经一再证明邪教
教的宣称全是胡说八道,没有神仙,没有庇护,没有福禄。可这些教徒们却仍然执迷不悟。
谢无疾猛地抽出长弓,搭弓就射!
他看到了刚才率先念咒的人是谁,便将此人当做又一个蛊惑人心的妖人来处置。他的箭法神准,那人几乎是应声倒地,双目圆睁,几下抽搐后便死去了。
然而诵咒仍然没有停止。许多邪教徒们缩成一团,双眼紧闭,面容惊恐,嘴里却叨念不止。他们似乎已经明白自己根本得不到所谓的神力保佑和庇护,可他们却又仍然不肯迷途知返,仍指望神迹会出现。
谢无疾再次搭弓,瞄向人群。诵咒声越来越响,他额角的青筋颤抖着,最终,他无力地放下了弓。
也许只有把这些人全部杀光,才有可能彻底灭绝邪教吧……
午聪看出了谢无疾的不对劲,小声道“将军?”
谢无疾没有回话。他闭上眼睛,心里情不自禁地想到倘若今日碰上这样情况的是朱瑙,他会怎么做呢?
他想不出来,但他知道,朱瑙总是能想出比杀戮更好的办法来。
赵重九死了,邪教徒们一遍一遍地诵咒,始终不停歇。黑夜里,上千人齐声念着古怪的咒语,令夜晚增加了几分诡谲与恐怖。
几名军官来到谢无疾的身旁,恭恭敬敬地请示道“将军,该怎么处置这些人?”
谢无疾仍然没有作答。
倘若在一年前,他或许会下令将这些人全部斩杀,以免邪教的火种继续蔓延。不仅如此收拾完这些邪教徒后,他还要收拾那些土匪。可现在,他却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
这一回当他再次北上的时候,他看见的是满目疮痍。如果说去年北方是兵荒马乱,只消制止兵祸就能令民间恢复生机;那么今年的北方已是人间炼狱。民间的生气已完全让各方势力吸干榨净,杀戮能够带来的再也不是拯救和清静。
片刻后,谢无疾缓缓开口“暂时将他们收编。待后方大军赶到时交由大军安置。”
他们这支轻骑仍然急着要赶去延州,不能在此停留太久。因此谢无疾分出几十人手暂且留在此地,并给唐令许以官职和赏赐,让他看管这些邪教俘虏。过两三日延州军的大部队便可赶到此处,到时候再让大军整编收拾这些人。
他下令之后,传令兵就连忙去找唐令协商了。
……
“什么?你们是延州军?!就是谢无疾谢将军旗下的延州军?!”唐令听到消息,着实吓了一跳。
当和官军一起降服了邪教徒后,唐令才发现官军的人数看起来似乎还是这么多,所谓的援军根本不存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上当了。他还琢磨着是不是趁着官军收拾残局的时候给官军也惹点麻烦,以报自己被戏耍之仇,顺便捡点便宜。可当听说了对方竟然是延州军后,他顿时庆幸起自己没有轻举妄动来。
——延州军威名在外,即便没有援军,把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那也是绝无问题的。他想要和延州军为敌,那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啊!
当听说延州军打算继续北上,要求自己暂时看管邪教徒的时候,唐令想了想,问道“延州军兄弟们,你们是不是要去对付邪教军的?”
传令兵当然不会把自己大军的计划告诉一群土匪,因此只是冷眼不作答。
唐令的神色却变得严肃起来“延州军兄弟们,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心劝你们一句。你们此次去,千万不能轻敌。那些邪教徒固然不如你们会打仗,可他们也绝不好对付。信那教的全都是疯子,最可怕的是,邪教如瘟疫,疯子能把别人也变成疯子,不跟着他们一起疯的都被他们杀了!你们这点人手恐怕不太够,最好还是请谢将军亲自率大军北上,才有希望镇压邪教啊!——呃,对了,顺便问一句,谢将军的确还
活着吧?”
传令兵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谣言实在可怕,唐令看起来明明是个清醒的人,却竟然也会怀疑朱瑙和谢无疾都被张玄咒死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唐令当然不会知道带领着八百轻骑的白面将军就是谢无疾本人,他看出了传令兵的鄙夷,知道谢无疾应当还活着,不由讪笑着摸了摸头。
……
两盏茶的时间后,传令兵便回来向谢无疾复命了。
谢无疾微微诧异“这么快,你们谈完了?”
传令兵点了点头“是,将军,唐令已答应将军提出的条件。”
他们原本以为像唐令这样狡猾的人不会那么好说话,会趁机捞不少好处。但他们急于赶路,不得不暂且利用这些土匪。没想到的是,当唐令听说他们是延州军,又猜出他们北上的目的是要去对付玄天教后,态度竟然变得异常配合。
显然,那人与他们一样,也极为憎恶邪教。
谢无疾得知后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向被他派遣负责留下监管的军官叮嘱道“一切小心。”
那军官忙道“将军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谢无疾又选出两名信使,命他们回去向后方的大军告知这里发生的事。
事情到这里,需要安排的已经差不多了,余下的残局可以交给后方大军收拾。众人等待着谢无疾下令继续赶路,谢无疾却迟迟没有开口。
片刻后,他再次选出了几名信使。
“你们即刻赶往成都府,寻找朱府尹,向他汇报北方的情况。”谢无疾一字一顿道,“请朱府尹尽快遣人来,帮忙打理各州县政务,安定民生。”
此言一出,信使愣了,谢无疾周遭的亲信们也全愣住了。
立刻有人道“将军……”
话未出口,谢无疾便抬手截住了他们的话。很显然,他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
如今谢无疾和朱瑙虽然结盟,双方也共同经营了关中、凉州一代,但是双方各自的阵地却始终未曾让对方插手。朱瑙从来不曾让谢无疾掌管他的蜀军,而在此之前,谢无疾在北方掌控的几个重镇也不曾让朱瑙染指过。
可是现在,谢无疾却主动邀请朱瑙派人来帮忙打理政务。与其说是请蜀人帮忙,不如说,谢无疾是在让权——他在交出自己手里的政权。
一旦失去了政权,从此以后,谢无疾掌管的就只是一支军队了。而倘若一支军队的粮草、军饷和驻地全要仰仗他人鼻息,那谢无疾自己也就只是一个受人调遣的军人了。
就连午聪也忍不住道“将军,三思啊。即便眼下形势不利,也未必就……”
权力一旦交出来,想要收回来就很难了。眼下这年头,人人都在争权,岂有像谢无疾这样主动交权的?
然而谢无疾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未听见众人言语,只掏出一块令牌为证,交给信使“路上小心,尽快送达。”
信使惶恐不安地接下他的令牌。
谢无疾调转马缰,回到队伍的前方。他高声道“出发!”
几百轻骑继续向延州的方向赶去。
=====
与此同时,成都府。
朱瑙正在屋中批阅公文,惊蛰走了进来。
“公子,”惊蛰道,“韩风先已动身前往施州。”
朱瑙点头“嗯”了一声,目光仍停留在公文上。
当朱瑙决意派遣韩风先前往驻守施州的时候,韩风先有些意外,对这项任命也并不满意。不过他知道他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在犹豫了一天之后,他接受了这项任命,并且很快动身出发了。
朱瑙批完一份公文,搁下笔,却不是关心施、归二州的情况,而是忽然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谢将军眼下如何……”
惊蛰有些不以为意。谢无疾能征善战,又有大军在手,而邪教徒不过一群乌合之众,镇压起来又有何难?
朱瑙却道“你命人即刻北上,查明延州军境况如何。问问谢将军,是否需要我……唔,需要我派兵驰援。”
惊蛰仍有些不解。谢无疾还会需要朱瑙派兵驰援吗?一群邪教徒,有这么难对付?
但既然朱瑙下令,他绝不会质疑。他马上道“是,公子。我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这一次是主动把自己阉|割成了雇佣兵{
不过是有固定金主爸爸的雇佣兵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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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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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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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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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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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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