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宗一见黄东玄,立刻怒发冲冠,一副恨不能扑上来把他咬死的样子:“姓黄的,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黄东玄眉毛一扬,好整以暇地抹抹手上的鲜血,仿佛不懂他为什么要发怒似的,“我干什么了”
“你你你,”周易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半夜出兵,你违反军令,你这是,这是要造反了”
黄东玄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军令谁给我定的军令我造谁的反你吗周蛤蟆,你撒泡尿照照,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一连串的质问让周易宗失语。论官职,他并不在黄东玄之上,自然也无权给黄东玄制定军法。然则他奉的是江陵府尹的命令,便觉得自己有权责看管黄东玄。
其实周易宗根本不知道黄东玄忽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大半夜的睡得正香忽然被人叫醒,说黄东玄带着一千多人出营了,他吓懵了,连忙带兵追到京城,又发现城门竟被攻破,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黄东玄此人一向不按规矩行事,乃至在他看来有些疯疯癫癫,而今晚更是疯到了极致周易宗甚至怀疑,这家伙不会是想连夜闯进京城,绑了小皇帝,自己掌管朝廷吧
总之不管黄东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偷偷摸摸做下这等事,就说明他有心叛变。要不然他就没必要把他的计划瞒着江陵府尹也瞒着自己了。因此周易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得逞,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恶狠狠道:“你马上带兵跟我回去”
黄东玄冷眼打量着周易宗。
周易宗被他的眼神看的背脊发冷,却硬撑着不肯输了气势,用力睁大眼睛瞪回去。
黄东玄却忽然笑了起来。他回头指了指身后:“周蛤蟆,你瞧瞧,皇宫就在眼前了。你确定现在让我回去你就不想进宫去瞧瞧”
周易宗愣了一愣,也有几分迟疑。说实话,他也从没来过京城,这龙气所在之地是何模样,他又如何能不好奇呢可他十分忌惮黄东玄,也绝不相信黄东玄,此时唯有阻止黄东玄才是最重要的,若不然叫黄东玄惹出什么大事来,他回去后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立刻怀里掏出一块符牌,高举过头,大声道:“江陵府尹有令,我凭此符可直接号令全军所有江陵军士卒,现在立刻撤军”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周易宗手中的符。
周易宗手下的神色是得意的,黄东玄手下的神色是不忿的。那是江陵府尹的兵符,的确有号令全军的威力。而江陵府尹把他给了周易宗,未必说明他有多信任多器重周易宗,只说明他对黄东玄究竟有多么防范和忌惮。
少顷,黄东玄有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周易宗头皮发麻,生怕他会忽然发难。
然而出乎周易宗的意料,黄东玄笑完之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不可测。随后,黄东玄忽然下令道:“弟兄们,撤”
传令兵挥舞起撤军的旗帜,将散落在皇城周遭与叛军作战的士卒召回。
在微微泛白的天色下,一支插入京城腹地的奇兵部队就这样快速撤离,将昔日不可一世的皇城渐渐抛在身后
天亮之后,卫?急匆匆来到朱瑙的帐中。
朱瑙正在帐中和惊蛰一起用早膳,桌上放着一锅小米粥,几碟咸菜,还有两个馒头。卫?一进帐篷就大声嚷嚷道:“昨天晚上出大事了咦,吃着呢”
他倒也不客气,过去拉了张凳子坐下,拿起一个馒头蘸了点咸菜就啃。
朱瑙夹了一筷子咸菜到粥里:“出什么事儿了”
卫?满嘴喷渣:“江陵军将领黄东玄,他率兵出击,打进京城去了”
惊蛰吃惊地放下碗,朱瑙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了一顿:“打进去了然
后呢”
卫?咽下一口馒头:“听说他已经打到皇城脚下了,然后周易宗也是江陵军的,不过跟他不是一个派系的带人追上来拦下了,于是他们就撤军了。”
惊蛰震惊道:“到了皇城脚下,撤军了”
卫?摸了摸下巴:“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都打到皇城脚下了,这时候撤军可探子就是这么说的。”他问朱瑙:“老大,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瑙摇了摇头,显然也不大清楚缘故:“许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卫?耸肩。
对于黄东玄忽然出兵的事情,他既吃惊,又不吃惊。不吃惊是因为他早已料到黄东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勤王会盟上他被诸侯们轮番算计却不置一词,可见他必有其他打算。会吃惊则是因为他没想到黄东玄竟这么疯狂。江陵军本就只有三千人,听说昨晚他只带了一千多人就去偷袭京城,而他竟然还偷袭成功了
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本事还在其次,胆识才是最难得。
可卫?不明白的是,黄东玄折腾这一出闹剧是为了什么难道他和谢无疾一样,有挟天子的野心那攻到皇城门口就撤又是怎么回事他这么害怕周易宗吗
如果他是看不惯其他诸侯的推诿拖延,想要尽快拯救朝廷和天子,那就更不对了。他何必要半夜三更瞒着众人偷偷出兵呢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黄东玄这番做法的意义何在。就仿佛只是费大力气唱了一出戏,不收钱地请天下人观赏似的。
卫?问朱瑙:“老大,你知道那黄东玄想干什么吗”
朱瑙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抹抹嘴:“学姜太公钓鱼吧。”
卫?一愣,登时明白了。对啊仅凭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江陵府的军队内斗有多严重,黄东玄在江陵府有多受忌惮。以黄东玄那样的性情和本事,他又岂会甘心久居江宁府呢
所以,他不是为了勤王,他就是在唱戏。他要让全天下的诸侯看到他的本事,等到有渴求他才干的诸侯出现,向他开出他在江陵府得不到的条件,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开江陵府了
卫?立刻将目光投向朱瑙。朱瑙正垂着眼若有所思。
他是在想是否要去招募黄东玄吗是在要想要如何招募黄东玄吗一定是的朱瑙向来爱才,连自己这样的出身他亦敢大胆提拔栽培,又岂会放过黄东玄呢
卫?对黄东玄亦有些惺惺相惜之情,倒是有意主动请缨去接触一番。他调侃道:“老大,你动心了”
“嗯”朱瑙正走神,被他忽如其来的提问拽回神智,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卫?奇道:“难道你对黄东玄没有兴趣”
“唔”朱瑙却不置可否,道,“这个且先不着急。”
“什么”卫?一愣。如果不是为了黄东玄“老大,你方才想什么呢”
朱瑙道:“我在想谢将军一定很不高兴。”
卫?:“”啊
朱瑙已用完了早膳,一旁的惊蛰也早已放下碗筷。于是朱瑙起身道:“走吧,我们去找谢将军。”
惊蛰忙跟着起身:“是,公子。”
卫?:“”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出去了。
朱瑙与惊蛰来到谢无疾的帐外,颇等了有一段时间,午聪才帐里出来。
他的神色颇有些古怪,客客气气地开口:“朱府尹,将军有要事要忙,眼下不便见客。府尹若有何事,不妨留下口信,等将军忙完,会尽快给府尹一个答复。”
朱瑙和程惊蛰都有些吃惊。
打从到中原的这一个多月来,无论朱瑙还是谢无疾,在对方的军营中都是畅通无阻的。朱瑙来找谢无疾时,便谢无疾在忙,也不会避着他,抑或当着他的面做事,
抑或先放下手头的事与他说话。这还是头一回,他人已在帐外等着了,谢无疾却不肯见他。
惊蛰本想说点什么,朱瑙却已然温和地开口:“倒也没什么,只是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想与谢将军聊聊。既然谢将军在忙,那就算了吧。”
午聪有些心虚,眼神躲闪,道:“那我送朱府尹回去。”
朱瑙却笑道:“不必了。”说完便带着惊蛰离开了。
两人走出一段路,惊蛰忍不住开口,有些愤愤不平:“那黄东玄又不是奉了公子的命令去攻打京城的,谢将军何故迁怒于公子实在没有道理。”
朱瑙却笑了一笑,有些高兴似的。
惊蛰不解:“公子笑什么”
朱瑙道:“这好像是我头一回看到谢无疾意气用事。”
惊蛰一怔。ωωω.χΙυΜЬ.Cǒm
就在不久之前,他才跟朱瑙说过,发现谢无疾并不是没有喜怒哀乐的人,只是他甚少对人表现出来,亦不因个人喜怒做决定。可这一回,谢无疾拒绝见朱瑙,实在有些意气行事。
虽有些幼稚,却也难得显露他有血有肉的一面。
想来,他的心情是真的非常糟糕吧
目送程惊蛰和朱瑙离开后,午聪转身返回帐中。
谢无疾就在帐内,他并没有在忙任何事,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的神色很疲惫,眼下一圈青黑。
他整晚都没有睡,一直在听探子不断送来的情报。直到听说江陵军撤兵,叛军重新关闭城门,他始终没有下任何命令,只让士兵们按兵不动。
可很少有人明白,有些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让人费尽全力的一件事。
午聪低声道:“将军,朱府尹和惊蛰回去了。”
谢无疾低低“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午聪踌躇地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谢无疾终于睁开眼,微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片刻后,他才淡淡地答道:“没事。”
午聪朝着日晷看了一眼。
谢无疾道:“你该出发了吧”
午聪点了点头。今天午时又有勤王会议要召开。只是有了昨晚的变故,想必今日的会议会格外激烈。
谢无疾道:“去吧。”
午聪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谢无疾。他本还想在说点什么,只是时辰的确已经不早,他若再不出发就该迟到了。于是他躬身道:“属下告退。”
谢无疾挥了挥手,示意午聪出去。
待午聪退出帐篷,放下帐帘,帐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露出些微懊恼的神色,先是心烦地叹了口气,又把脸埋进手心里,用力抹了抹。
他觉得有些东西正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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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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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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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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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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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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