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李绅还要嘴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是不是那朱瑙为了把粮价炒高,故意在城里散布谣言”
众人面面相觑,不接他的话。
片刻后,张翔先开口“我想起家里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不等众人询问,他埋头冲进雨里,朝回家的方向跑去。
其他几人也先后反应过来。阆州城离河道较远,洪水是不会冲进城里来的。可一旦夏洪爆发,必然会有千亩良田被毁,大量百姓流离失所。过不了几天,阆州城也会受到波及,粮食紧缺,物资匮乏。等到了那时候,可不是花多少钱能买到粮食的问题,而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粮食了。
“我家里也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啊,我肚子好痛我先回去歇歇。”
狐朋狗友们接二连三地开溜,转瞬就走完了。大雨里,只剩下李绅一人傻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城里的人们疯也似的冲向集市抢购物资。ωωω.χΙυΜЬ.Cǒm
不多时,他终于也扛不住,冲进人群一起抢粮食去了。
正如那大娘所言,连日大雨导致江水暴涨,江口决堤,洪水冲进平原,冲垮了千亩良田。这阆州城离江口岸有数十里远,洪水虽没冲进阆州城,阆州城里的物价也是一日日飞涨。
清早开市,米价每斗六十文;到了黄昏收市,米价已涨到了每斗三百文;翌日早市再开,米价已隔空跳到了每斗六百文,一开市就被人哄抢而空。
原本天灾人祸往往是商贾们发财的好机会。他们手中有大笔银钱,可趁机囤积物资,炒高物价。可这时候他们再想屯粮,却都傻了眼城里的余粮早让朱瑙屯完了,哪还有轮得到他们
于是朱瑙再次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茶馆里,一名纨绔子弟悻悻道“那朱瑙该不会能未卜先知吧要不然他怎么回回都算得那么准连江口决堤的事他也能提前几月算到”
“呸”李绅啐道,“什么未卜先知,他就是撞了狗屎运罢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狗屎运”另一人嗤道,“那怎么不叫你碰上”
他们正聊着,忽见张翔带着一个年轻男人走进茶馆。众人见了张翔,忙招呼他过来。
“你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了。”李绅一边抱怨,一边打量张翔带来的男人。只见那男子穿着短打的麻衣,个子矮小却十分健硕。看这打扮,像是替人做脚夫的。李绅露出嫌弃的表情,问道,“这人是谁”
张翔故作神秘道“你们猜猜我找到他,可费了不少功夫。”
李绅不屑“你领个花姑娘来,我们还有兴致陪你玩猜谜游戏。你领个大老爷们儿来,叫我们猜什么猜你和他谁的鸡儿更长么”
他的下流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张翔又羞又恼,把脸一垮,道“看来你们是不想知道朱瑙的事了。”
众人一惊,纷纷止住笑。张翔作势甩手要走,被人拦住,好话孬话一通哄,总算哄得他消了气。
一人陪笑道“好哥哥,别拿乔了,你就赶紧说吧。这人到底是谁他知道什么”
张翔这才悠悠开口“你们可记得前段时日朱瑙出城进货,本该去一个月,可他半月就回来了的事儿”
“记得他回来以后,就关了药铺,开始囤粮。”一人忙道,“现在想来,必定是那次路上他遇上了什么事,让他提前知道了江堤会垮的事”
“这人便是那回随朱瑙出行的脚夫。”张翔得意洋洋道,“我可是花了许多功夫才把他找来的。你们有什么问题问他便是。”
众人大惊,连忙让出一把椅子给那脚夫坐下,又给他端茶,又为他扇风,询问他那次跟随朱瑙出城的经历。
那脚夫已从张翔那里得到好处,喝了两口茶,就老老实实地交代起来。
“那天我们已经赶了七八天的路,走的是娄山里的一条山路。那条路又陡又狭,一次只容一辆车马通行,还得走得万分小心。我们走了大半个时辰,眼瞅着要把那段山路走完,忽然迎面过来一队官兵,也带着车马。我们两队人堵在那儿了,我们过不去,他们也过不来。按理说,我们走得更远,总该是他们回头让我们,偏偏那队官兵霸道得很,非要我们让回头”说到此处,那脚夫满腔愤慨,“你们说,那些官兵是不是太不讲理他们回头出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我们掉头再回来,一个时辰都不够那山路那么难走,我们一路过去实在不容易。耽误工夫不说,拉车的牲畜也走不动”
那些个纨绔子弟们听他喋喋不休地废话,却始终没说到正题,简直心急如焚,又不好意思催促。还是李绅听不下去,忍不住道“行了行了,跟一帮兵匪有什么道理可讲你赶紧往下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脚夫被他打断,顿了一顿,道“我们本想与那些官兵理论,东家大抵是怕得罪官兵,还是叫我们回头了”才说没两句,又忍不住抱怨起来,“那些兵匪只会跟我们老百姓逞威风,一旦遇上山贼,他们跑得比谁都快没办法,我们只能原路退回山下,让官兵通行。等官兵都走了,我们打算继续赶路。当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若不抓紧,天黑之前我们就来不及赶到下一个城镇。可是东家却说,让我们别再走了,反正已经掉头,索性回去算了。”
他把自己说渴了,端起茶杯又咕嘟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的时候,只见桌上的人全都眼巴巴看着他。
脚夫“”
众人“”
脚夫“”
一桌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李绅莫名道“然后呢怎么不说了”
“然后”脚夫挠挠头,“东家让我们回去,我们就回去了啊。”
众人“”
“不、不是,”李绅都让他弄糊涂了,“朱瑙让你们回哪儿去”
“回阆州啊。后来我们没去进货,就直接回阆州了。”
李坤等人目瞪口呆。他们想知道的就是朱瑙为什么突然回阆州,结果这脚夫控诉官兵霸道无理的废话说了一大堆,真正的重点反倒一句话带过了。什么叫做“反正已经掉头,索性回去算了”这是人话吗
李绅急得要挠墙“他到底为什么让你们回去”
脚夫同样一脸纳闷“我也不知道啊好端端的,都赶了好几天的路了,眼瞅就要到了,怎么忽然让我们回去东家莫不是让那些官兵给气糊涂了吧”
众人“”
李绅怀疑这脚夫在装疯卖傻地戏弄他们,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那脚夫的鼻子“你”
他身边几人忙把他压下去,劝他消消火气。李绅觉得那脚夫是故意的,其他人倒不这么认为。他们都了解朱瑙,这种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的事情,的确像是朱瑙做出来的,怨不得脚夫。
朱瑙忽然改变主意,应当和那群官兵有关系。许是发生了什么事,脚夫没注意到。因此如果想弄明白,还得从这些官兵身上下手。张翔想了想,问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山谷里遇上的那群官兵,他们是去做什么的”
脚夫想了一会儿,答道“我记得他们运货的车上装着许多石块、草垛,还有些工具像是去修建工事的。”
桌上一位名叫王习的人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追问道“你知不知道那队官兵是往哪儿去的”
脚夫老老实实道“我好像听说他们是去渝州的。”
听到“渝州”两字,王习眼睛一亮,道“果然如此我明白了”
其他人还茫然着,纷纷将目光投向王习“你明白什么了”
王习道“你们知不知道,开春的时候渝州附近的江堤垮塌了一段”
席上有人点头,有人摇头。阆州和渝州相距不过数十里,却有群山相阻。有些人消息比较灵通,早知道消息;有些人不关心时事,便没有听说过。
“我家前阵子有个从渝州来的客人,说是今年开春的时候下了一阵暴雨,江水涨潮,把那边的江堤冲垮了一段。后来官府派人补上了。那天朱瑙碰上的,八成就是去渝州修补江堤的官兵。”王习蹙眉思索片刻,道“难不成,那群官兵和朱瑙说了什么,朱瑙才提前知道了洪水会决堤的事情”
众人皆以为然。
唯独那脚夫,憨憨地摸了摸头“如果那些官兵都知道大堤会塌,怎么不把堤修好”
众人又是一愣。脚夫的话倒是给他们提了个醒,洪水会决堤的事儿,那些个官兵还真不该知道。一来几个月后的事情他们又怎能确定二来人多口杂,如果真有这种事,按理早该传开了,没道理只有朱瑙一个人知道。
那既然不是官兵说了什么,便是朱瑙自己发现了什么。
片刻后,张翔露出一个苦笑“真照脚夫说的,那天赶路的时候,他们迎面碰上一队对渝州修补江堤的官兵只要朱瑙知道这些官兵是去干什么的,我便大概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了。”
李绅忙问道“怎么说”
张翔慢吞吞道“你们想想,那江堤是去年才修的,按说今年应当是最牢固的时候。可渝州那边春雨涨潮,就把新的大堤冲毁了春雨再大,能大的过夏雨春水涨潮,能涨得过夏洪那大堤既然连春水也挡不住,被夏洪冲垮,又何足为奇”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咬了咬牙“那些狗官层层克扣,把江堤修得不堪一击百里长堤是一次修成的,渝州这段春天就垮了,幸而春天水势不高,才没酿成大祸。其他地方呢夏洪来后,果然处处垮塌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朱瑙怕是早想明白了这一点,才早早开始屯粮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如今这朝廷早已是烂骨生蛆,地方官府胡作非为,横征暴敛。而他们在座众人,无论家境好坏,都是当世的百姓,谁又逃得过想到这里,他们一个个目光黯淡,垂头丧气。
李绅突然气急败坏地踹了下桌腿。众人还以为他是对世道不满,没想到他一开口,竟还是唾骂朱瑙“我说那朱瑙怎么晓得囤粮,弄头到来,果然是他走了狗屎运他出去进个货,竟还能碰上这样的好事老天真是不开眼”
众人哑口无言。他们几个家里都是经商的,对忽然发家的朱瑙也是又眼红又嫉恨。平日李绅骂朱瑙,他们都要附和上几句。可是这回,李绅说朱瑙走了狗屎运,他们却很难认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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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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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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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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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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