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引擎声中,司机把薄景卿送了回来。

  江晚安把唐凌霄带到薄景卿面前时,薄景卿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简单的介绍过后,江晚安让薄景卿去洗手吃饭。

  唐凌霄直接去厨房帮张妈的忙,一丝不苟地将桌上的碗筷摆放整齐,一身少年老成的气质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你看出来了吧?”

  江晚安凑到洗手间门口,佯装也去洗手,其实是拉着薄景卿八卦。

  薄景卿骨节分明的手打着洗手液,泡沫绵密,镜子里映着他平静的面容,“看出什么了?”

  “这孩子的父亲……”

  “没看出来。”

  “怎么可能?”江晚安瞪圆了眼睛,“你不觉得很像么?”

  “唐琳跟你说的?”薄景卿一边擦着手一边否定江晚安的猜测,“只要她没承认,那就不是。”

  江晚安从薄景卿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

  “我没打算把这事儿告诉蔚然,不过我觉得要是他见到这孩子,当年的误会肯定就解开了,他不就是因为唐琳把孩子打了才跟她离婚的么?现在这么大个孩子在眼前,还不明白么?”

  “可唐琳既然没打掉这个孩子,为什么要瞒着他这么多年?”

  江晚安微微一怔。

  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之一。

  明明矛盾就是孩子,既然孩子还在,唐琳这些年东躲西藏的到底第为什么?

  薄景卿擦了擦手,淡淡的道,“晚安,他们的事情没有陆蔚然说的这么简单。”

  “你是说陆蔚然跟我们撒谎了?”

  “不一定是撒谎,但是角度不同,看到的事情就不一样,从唐琳的角度来看,可能同样的一件事情是两个不同的说法。”

  江晚安还想追问,薄景卿握住了她的手臂,无奈道,“先吃饭吧。”

  不得不说,唐凌霄真的是个很有修养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安安静静,几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神情严肃的样子像是在研究什么学术课题,完全不像是吃饭。

  江晚安都被他弄得紧张起来。

  “咳咳,凌霄。”

  唐凌霄立马放下筷子,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说话,“阿姨。”

  看着他这番动作,江晚安忍不住问,“是饭菜不好吃么?你怎么不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

  “是你妈妈教你的?”

  “不是,是冷叔叔。”

  冷叔叔?

  江晚安眼前一亮,“冷叔叔是谁?”

  “是我妈妈的同事。”

  “你从小是在他身边长大的?”

  “嗯。”

  江晚安和薄景卿对视了一眼。

  那这关系,非比寻常啊。

  要不是特别亲密的人,谁会把自己小孩送过去人家身边抚养?

  “冷叔叔对你很严格么?”

  “还好。”

  江晚安有些心疼这孩子,“凌霄,这儿不是冷叔叔家,你可以放松一点,我们家吃饭可以说话。”

  唐凌霄眨了眨眼,目光落在江晚安身边,“薄叔叔也没说话。”

  一句话几乎让江晚安心梗。Χiυmъ.cοΜ

  薄景卿没忍住笑了一声,为了不让自家老婆下不来台,只能配合道,“凌霄,这菜合你胃口么?”

  唐凌霄点点头。

  江晚安这才找回几分颜面。

  真是搞不懂,他们这种严格遵守各种礼仪规矩的人到底是接受什么样的教育长大的,连吃饭都这么规规矩矩,小孩子真的受得了么?她一个大人都受不了。

  晚上,江晚安翻来覆去睡不着。

  “所以说,唐琳当年离开陆蔚然,很有可能是她自己有一个喜欢的人,就是这个姓冷的男人,是不是?”

  一旁的薄景卿看着书,头都没抬一下,“有可能。”

  “这不算出轨吧?毕竟他们俩本来就是合约婚姻,为了给唐琳一个合法的身份躲避组织追杀对不对?”

  “嗯。”

  “那孩子是怎么来的?会不会孩子不是陆蔚然的?”

  “可能吧。”

  “也不对啊,要是不是陆蔚然的,那唐琳当年干嘛不想要这个孩子呢?她喜欢那个姓冷的,跟他有了孩子,那正好啊,离开陆蔚然,跟姓冷的走。”

  “嗯。”

  江晚安忽然转过头,“你怎么总是嗯嗯嗯的,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嗯。”

  手里的书被抢走了,薄景卿这才无奈的抬起头,“你这么想知道,直接问凌霄不就好了?”

  “他还是个孩子。”

  “我看他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薄景卿正色道,“你与其在这儿猜凌霄的爸爸是谁,不如想想今天饭桌上凌霄说的那几句话。”

  “什么话?”

  “他说冷叔叔和他妈妈是同事。”

  “同事怎么了?”

  刚问完,江晚安忽然意识到了点什么。

  唐琳以前在雇佣兵组织,她跟这个姓冷的是同事,那按理说这个姓冷的也应该是个雇佣兵。

  可唐琳好不容易逃离组织的,又怎么可能把孩子送回去?

  “这个姓冷的不会跟唐琳一样,是从雇佣兵组织逃出来的吧?”

  面对江晚安的疑问,薄景卿若有所思,“一个雇佣兵组织,不会有这么严格的礼仪训练要求。”

  江晚安怔了怔。

  夜已深了。

  浦市郊外一处空旷的荒地。

  螺旋桨的轰鸣声在半空盘旋,扬起的狂风将地上的荒草刮的东倒西歪,一道身影从直升机上速降。

  落地后对着四周吹了几声响亮的口哨,很有规律,三短一长。

  口哨声中,荒草中某处动了动。

  一道匍匐已久的身影爬了起来,抖落身上用于隐蔽的枯草,迎着风露出一张冷毅的脸,英姿飒爽。

  远处的哨兵站的笔挺,朝着她敬*礼。

  “副队!”

  马丁靴踏过枯草,丝毫不拖泥带水,手上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别搞这些没用的了,东西呢?”

  “在这儿。”

  接过一个塑封袋后,女人的眉心微微收紧,“回去告诉老大,这次任务结束我想直接退休了。”

  哨兵一愣,错愕道,“副队,你……”

  “告诉老大,我找到合适的人替我后面的工作了,让他放心。”

  哨兵纵然诧异,却只能服从,“是。”

  “副队,那你不归队了么?你等了这么多年。”

  “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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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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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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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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