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整个大秦,乃至妖国,能够在燕洵和幼崽们的筛选中保全一个人的存在,满打满算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而其中最有可能的,也只有一位而已。
“燕大人。”范江倒是淡定,神态自若地冲着燕洵拱手,语气也不卑不亢的,“燕大人当真是明察秋毫,怕是这世上没什么能瞒得住燕大人吧?”
“有的。”燕洵笑眯眯地看着范江,“你不就是一位么?若不是妖国祭师病急乱投医,派了杜美克潜进来,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怕是我也没有机会再见到范大人。”
“燕大人说笑了。”范江皮笑肉不笑。
燕洵拱手,肉笑皮不笑,“说笑、说笑。”
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气氛却十分的剑拔弩张。
“大人。”忽然镜枫夜上前一步,凑到燕洵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燕洵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镜大人,去边城大营请裘将军来。若是有人想跟着,便让他们都跟着就是,今儿个咱们就在外城墙脚下把事情说清楚。”
“是。”镜枫夜转身就走。
范江眼瞅着镜枫夜当真是毫不犹豫地离开,便不由得转头看燕洵,上上下下的打量。
这时候的燕洵虽然不是病入膏肓的样子,却也算不上多康健,跟那些身上肌肉隆起,动辄扛着百十斤东西健步如飞的汉子不一样,跟那些个雷厉风行的小哥儿也不一样,更别说跟道兵比。
“燕大人可还有依仗”范江说着,故意看了看左右。
周围全都是他的人,倘若现在动手的话,燕洵岂不是已经是囊中之物?
“自然。”燕洵知道范江的意思,面上依旧是神态自若的,“我不是虚张声势,之所以让镜大人离开,那是因为……”
就在水泥路的尽头,燕洵话音未落便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范江却看到了,他是道兵,眼睛原本就比常人好,又时时刻刻注意着周围,几乎是黑点出现的瞬间便看到了。
黑点在视野中逐渐放大,后面却又出现了新的黑点,并且放大的速度越来越快。
“我、来、啦!”
远远的,蛋弟弟蹦起来,双手放在嘴边搭成喇叭状,冲着燕洵喊。
小小只地幼崽跳起来,又落到地上,跟在蛋巨巨脚边跑,一边说:“杜美克果真不愧是大妖,咱们终究是敌不过,若不是有杜先生在,怕是要启用终极武/器。”
“那样会破坏整个边城,大人怕是不会允许。”
“那样的话,咱们应该也没有机会跟杜美克这样的大妖对峙哩。”
小幼崽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一边飞快地往前跑,几乎是眨眼间功夫便到了燕洵近前,把燕洵围住,拿眼睛瞥范江。
“范大人。”宝宝上前拱手,“好久不见。”
范江没回应,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当初他从宝宝手中逃走,从此以后便再不敢轻易露面,甚至是想过会不会幼崽们已经把他忘记,毕竟朝廷那边并没有一直追着他没有放,甚至是只要他有机会立功,过往都可以一笔勾销。
只有幼崽们这边非常难办,因为他们跟燕洵学的本事,从来都是功是功,过是过,并不能功过相抵。
而当初范江做了什么事呢?
他在妖怪攻城的时候关闭小门,把燕洵和镜枫夜挡在外面,要致他们于死地。
这是杀.人未遂。
按照律法来判定,至少也是终身监.禁。
而现在宝宝出现,那自然是要捉他回去的。
镜枫夜去请裘保,为的自然也是此事。
范江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心里头又抑制不住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谬感:现在边城最大的事情是大秦和妖国和解,大秦、边城,应该倾尽全力促成这次和解,并且从中得到更多的好处才对。
可偏偏燕洵有些本末倒置,他盯上了范江。
便是被镜枫夜请出来的裘保也有这种十分微妙的荒谬感。
“裘将军。”燕洵冲着裘保拱手,微微低头看向宝宝。
宝宝便从善如流地上前,双手捧着对他来说比较大的卷宗,示意裘保查看。
这是当初的案子,裘保心知肚明,他现在可以选择不看,但恐怕燕洵并不会放弃,只是如果他选择看了,恐怕就要彻底舍弃范江。
“不着急。”燕洵像是没看到裘保的犹豫,“还有一个人没来,他手中也有一些线索。”
“来了。”蛋弟弟站在蛋巨巨肩上,一只爪子扶着蛋巨巨的耳朵,一只爪子伸到后面指了指,“他来了。”m.χIùmЬ.CǒM
水泥路的尽头又出现一个人。
范江眯起眼睛看过去,很快便看清楚来人,是灰鹿。
灰鹿还是那样,抿着嘴,嘴角向下,眼睑低垂,脸十分瘦削,整个人都是那么阴郁。
“灰鹿用了不少手段才得到这些线索。”宝宝轻声道,“暗线错综复杂,牵扯颇多,还有许多从未被启用过的棋子,这些人也算是无辜,可也有不少手中沾满鲜血,要把他们一一辨别出来,且还要找到线索,很不容易。”
“大理寺倒是合适的。”宝宝又说。
这是不等范江和裘保说什么,便提前堵了他们的嘴。
这回灰鹿领到的差事十分特殊,有些手段必须得用,否则便完不成任务,这些幼崽们都是知道,尤其是宝宝,不但知道,而且是允许的。
也就是说宝宝在表态,当着裘保这样大将军的面表态,他要护着灰鹿。
等灰鹿走近,宝宝却闭了嘴,只叫他把整理出的证据拿出来。
厚厚的一沓,收拾地很仔细,其中还标注了人证物证,可见灰鹿是下了大力气,且准备也十分充分的。
裘保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证据确凿,并且已经牵扯到他身上。大秦的这条暗线牵扯歧元县、下沙县和京城,甚至是包括边城,其中或许有无辜的人,但裘保这位大将军,并不无辜。
只是他一样在为皇帝办事,手中沾染鲜血是在所难免。
“歧元县已经成立新六部和各个总署,以后京城不再独一无二了。”燕洵忽然道,“裘将军,你好好考虑。”
“我担着!”范江忽然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担着。”
燕洵便看向裘保,没阻止,也没说什么。
裘保闭了闭眼,脸色瞬间颓丧。
失了京城皇帝的庇护,他会瞬间被啃成骨头渣子,便是范江跳出来又有什么用,大势已去了。
“你们看着办吧。”裘保沉声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燕洵说这些之前,他竟是从不知道歧元县竟然有那么大的变化,京城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提醒他,他还以为一切都跟以前一样,明灭暗线共同守护大秦。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是燕洵来边城的那一刻,还是燕洵上任鸿胪寺丞的那一刻?
裘保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曾经以为的没有选错的路,现在却再也走不下去了,等待他的只有毁灭。
范江束手就擒,满脸不甘,他觉得自己为大秦做了许多事,不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在离开的时候,蛋弟弟站在小黑身边给他讲道理,“很多时候好事和坏事都是分开的,并不是说做了好事就可以把坏事抹消掉,哪有那么容易。”
“懂!”小黑重重地点头,“坏事就是坏事,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真要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完全可以找衙门,就算衙门办不了,也可以进京告御状。”
“没那么夸张,其实很多事情保育堂学堂的那群学生就能帮忙办好。”蛋弟弟赶忙道。
小黑变聪明以后还没去过保育堂学堂,也没见过那些学生,他有点想象不出来,便歪着脑袋看蛋弟弟。
“啊!”蛋弟弟一拍大腿,反应过来了,“学堂那边你不了解。”
“要不跟阿爹说一声,我想认识学堂的学生。”小黑伸着胖乎乎的爪子,学着蛋弟弟的样子托着自个儿圆滚滚软乎乎的下巴,大眼睛眨呀眨的提议。
“走,咱们一块。”蛋弟弟也正有此意。
范江被带着走远,后面幼崽们再说什么他就听不到了。直接被带上火车,跟着火车回京城收押,再后面的事情他也就不知道了。
不过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范江看到海边火车站里有不少学生,他们都穿着学堂统一发放的一样的衣裳,手里头提着一模一样的木箱,下面还带着轮子,可以拉着、推着到处走,十分方便。
有几个学生站在最边上指挥,里头的学生排排站,正在等火车重新启动。
范江被大理寺来的捕快带走,隐约听到有学生说:“这回边城要的名额不多,从现在开始就注意你们的身份,若是表现不好,便是到了边城也会被送回来!”
“医馆给的药丸都拿好了,那是活命的好东西!”
“班长,你快别表现了,当心先生不乐意,回头送你回来!”
说话的小汉子飞快地缩了下脖子,偷偷看向领队的教书先生那边,见着那边廖哥儿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便赶忙乖乖到一边站好。
等火车里面清理完毕,外面等着的人可以进去了,这些学生们才又重新活跃起来。
不过兴奋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之所以有机会去边城,是因为一头小幼崽的提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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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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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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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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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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