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杨将军是怎么防备燕大人的,咱们可都知道,可燕大人是怎么对咱们的……”
“燕大人对咱们良心,咱们就不能没有良心。”
几个道兵互相对视一眼,继续心照不宣的坚守自己最后的底线。
胡跃群就忍不住叹气。
他知道事情变得棘手了。
裘保确实成了守城大将,身边也确实有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的副将和道兵,可剩下的那部分人虽然立场在他这边,但心底里依旧是想着燕洵的,这就有些棘手。
裘保哪怕是成了守城大将,他也还是不能为所欲为,也依旧站在燕洵给他画出来的无形的圈子里,根本不能越雷池一步。
这些道兵立场确实在裘保这边,也帮着裘保做事,甚至是听从小裘的指挥,但他们有自己的底线,而他们的底线就是燕洵。
因为当初杨叔宁仅仅是给燕洵写了几张欠条,于是边城大营就有了数不清的新鲜的,绝对不会发霉的粮食,甚至是还有各种各样的罐头补贴,更甚至还有暖和厚实的棉衣穿。
仅仅是那几张欠条就能换来这么些东西吗?
哪怕是杨叔宁的威望再高,道兵也不会觉得杨叔宁写的欠条就这么值钱。
之所以燕洵收下那些欠条,源源不断的送来这些好东西,不过是因为他的良心而已。
不愿意看着边城道兵忍受饥饿和寒冷,还要拼死上战场,不愿意看到道兵因为吃不饱,力气不够而白白送命。
燕洵想让边城的道兵能够吃饱穿暖,用自己最好的状态上战场,便是战死也要跟妖怪一块儿战死,而不是因为自己太饿了没有力气,因为太冷了手都冻僵了,白白死去。
燕洵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边城大营的道兵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所以没有道兵愿意给小裘作证,他们愿意撒谎,因为良心。
小裘气急败坏,要吃人似的盯着这些道兵,双手控制不住的发抖。良久,他闭了闭眼,慢吞吞道,“走,去汇汇燕大人。”
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人站在他身边,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远处燕洵带着幼崽们不疾不徐的缓缓前行,后面的一片狼藉中,妖国使臣都站着没动,并没有追上来。
弹弹幼崽拉了下自己弹性极佳的头发,低声道:“大人,妖国使臣对咱们的忍让是不是有些过了。”
“暂时的罢了。”燕洵淡定道,“他们可是一点都不傻,正等着咱们自个儿的反应呢,如果后面……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这才会后发制人。”
“你看他们都是妖怪,其实心也跟人一样,都是人心。”
“小裘还是来了。”燕洵眼瞅着小裘靠近,就微微叹了口气,“他一直不敢见我,现在倒是不得不来。”
“哼。”蛋弟弟冷哼,他早就看小裘不顺眼了,要不是小裘牵扯到了裘保,裘保又牵扯到守城大将,他何至于一直忍气吞声。
如果不是一定要忍着,蛋弟弟什么时候真正的忍过……
小裘也就才走了几步路而已,弄得鞋子上,衣裳下摆全都是土,有些狼狈,他的面色便愈发的难看。
其实除了燕洵自己,小幼崽们一个个看上去都跟泥猴子似的,身上不但沾满土,还有些斑驳的血迹已经凝固发黑,土腥味夹杂着血的腥臭味,实在是不怎么好闻。
像蛋弟弟和蛋红红这么大一点儿的小幼崽,几乎已经完全是个泥球了。
他们看上去都很狼狈,也只有一双双大眼睛还亮晶晶的。
“小裘。”燕洵站定,等小裘走过来。
小幼崽们便都站在燕洵身后,瞪着一双双大眼睛看着小裘。
蛋红红和蛋弟弟站在最边上,都十分严肃地盯着小裘。
当初小裘投奔裘保不肯离开边城,甚至是成了裘保的干儿子,趁着杨叔宁重伤弥留暗中拉拢边城将士,后来大妖攻城时又做主带着裘保那边的将士率先撤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幼崽们愤怒,也让燕洵愤怒。
只是表达愤怒的方式有很多种,燕洵选择暂时隐忍,也跟幼崽们解释过。
“哼。”蛋弟弟冷哼。
幼崽们的选择都跟燕洵一样,只是蛋弟弟觉得还是不痛快。
“燕大人。”小裘身上穿着不伦不类的盔甲,因为他虽然是裘保的干儿子,但身上并没有官职,他甚至是连道兵都不是,他就不能随便穿副将们的盔甲,又不想穿普通道兵穿的盔甲,便自己打了一套,看上去倒也威风凛凛,只是有些四不像,看着不伦不类。
边城道兵都以战袍为荣,盔甲才次之,小裘便把衣裳做成战袍的样子,盔甲跟副将的有些像,却又完全不一样,平日里没有对比的时候看着还好,可此时跟眼前的燕洵和幼崽们一对比,顿时就显得自惭形秽起来。
燕洵穿着战袍,身后的小幼崽们也都穿着战袍。
虽然他们身上的战袍都很脏,都有些破了,甚至是看上去有些褴褛,但那依旧是战袍,依旧是所有道兵都向往的战袍!
小裘低头拱手,看着自己身上的盔甲,脸先是发红,紧接着又发紫又发黑,恨不得现在找条缝钻进去藏起来,不叫燕洵和幼崽们就这么看着。
“去安顿妖国使臣吧。”燕洵忽然道。
他跟小裘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儿个这么闹腾一回也够了。
“燕大人。”小裘咬牙。他知道燕洵这么说就代表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但是今天的事儿他也不能过问,可广场上闹得那么天翻地覆,他如何能不管不问,裘保那边又如何交代。
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面对昔日旧主,小裘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掉到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了,可他还是要硬着头皮开口,“燕大人,您为何要跟妖国使臣动手……”
“不为什么。”燕洵并不打算跟小裘解释。
“可……”小裘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燕大人……”
“小裘。”燕洵忽然道,“知道我为什么放任你留在边城吗?”
“为何?”小裘猛的抬头,下意识往后退,他呼吸都急促起来,以为燕洵准备秋后算账了。
燕洵一甩衣袖,“是因为我在边城威望太高,所以需要有那么个人来平衡,而你和裘保,就是被我选中的人。所以你尽管放心,只要你和裘保还被边城需要着,我就不会对你们动手,哪怕是裘将军想要我的命。”
“燕大人此话何意,我不懂。”小裘不敢抬头,脸上不停的冒汗,汗珠子甚至是落到地上。
冷风一吹,满身寒意。
“你现在还能活着,裘将军也能继续做守城大将,就这样。”燕洵觉得自己解释的够清楚了,他便不再多说,带着幼崽们离开。
小裘没敢再拦燕洵,甚至是等燕洵和幼崽们已经走出很远很远,几乎快要看不到他们了,小裘这才回过神,冲着身后的道兵道:“走!”Χiυmъ.cοΜ
后面的道兵赶忙跟上。
*
回到水泥楼,燕洵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爬上炕,倒头就睡。
他很累很累了。
对杜美克一步一步试探,说什么话,露出什么表情,甚至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不能错,否则不但试探不出什么,还会被杜美克反噬。
因为对妖国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只能一步一步猜测,一步一步试探。
妖国使臣的态度,杜美克的态度,鬣狗王的态度,还有鬣狗王来大秦的目的,这些都要一步一步弄清楚。燕洵一直紧绷着,直到回水泥楼才终于放松,他实在是扛不住了,几乎是倒在炕上就睡着了。
“大人。”撼山幼崽赶忙道,“小花你看看。”
花树幼崽上前给燕洵把脉,“累的,这样歇一歇也好。”
“鬣狗王如何了?”确定燕洵没是,撼山幼崽这才问。
战兔幼崽也从里间出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幼崽们。
“哼。”蛋弟弟把身上的战袍巴拉下来,小鞋子扔到一边,哒哒哒跑去洗澡,一边说,“鬣狗王现在还好好的呢,那杜美克非得拦着,又不肯说为什么,到最后阿爹也没问。”
“我倒是觉得阿爹应该是猜到了。”蛋红红也跑进来。
“那我咋没猜到?”蛋弟弟不服气。
倒是光明幼崽若有所思,他满头银发暂时盘起来,自个儿蹲在大木盆中清洗身上的血迹,一边说:“大人应当是猜到了……或许……跟现在圈起来的地方有关。”
“鬣狗王留下的血肉?”蛋弟弟瞬间明白了。
那地方现在还圈着呢,且又增加了人手,确保不会有任何人能靠近。
花树幼崽凑过来帮光明幼崽搓背,一边说:“大妖实在是棘手,杀不死不说,便是身上掉下来的血肉也不会化为浓水消失,我眼瞅着那些血肉到现在还都没消失,往后怕是要有变化……”
“能有什么变化,变成嗜血鱼妖吗?”蛋弟弟不以为然,“嗜血鱼妖算不上多厉害,到时候咱们完全能对付的了。”
“万一是次元小蜂妖那种怎么办?咱们如何对付?”蛋红红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到时候边城岂不是要陷入危机中?”
“难道鬣狗王再来大秦就是因为这个?他要如何处理那些血肉,再重新拿起来用身体吸收,还是重新吃进去?”蛋弟弟跑去搬自己用的小木盆,接了满满的热水,然后踩着木盆旁边的小台阶进去,舒舒服服的泡澡。
旁边蛋红红看了眼远处自己的小木盆,微微摇头,他选择找蛇身幼崽一起泡,便跑去蛇身幼崽的木盆里,一下子跳进去,弄得水都溅起来。
蛇身幼崽赶忙用尾巴尖把蛋红红卷起来,放到自己身上,自个儿在木盆里翻了个身,“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歇一会子去战场看看,看看有没有啥变化。”雷电幼崽道,“若是有变化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成。”
现在也只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
*
水泥楼不远处的战场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
“看不太出来。”梅西放下望远镜道。
难得他能出来晒晒日头,蛋弟弟便专门扛着望远镜送过来叫他看看远处的战场,再加上梅西跟嗜血鱼妖的关系让小幼崽们联想颇多,就想让梅西看看看着一滩一滩的血肉究竟有什么名堂。
日头穿透玻璃照进来,屋里暖融融的,梅西脸上甚至是有细密的汗。
“阿爹说名堂就在那里。”蛋弟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梅西脚边,“反正我是看不出什么名堂,那杜美克又遮遮掩掩的不肯说,鬣狗王也不说,咱们只能猜。”
“现在也还是什么都没透露吧?”梅西又拿起望远镜看。
“恩。”蛋弟弟想起这些日子广场上的变化就忍不住絮叨,“那妖国使臣还是在火车站广场安营扎寨,最后一点平坦的地儿用上了。小裘天天带着那些功曹去伺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还有道兵拿着银子来火车站买菜,直接给妖国使臣送去,你说这像什么话。”
“边城大营所有人包括大将军,吃的不也都是干粮,凭啥妖国使臣就特别了!这里是边城,又不是旁的富饶的地方,想吃啥就有啥,那些肉啊菜啊,不都是环哥儿千辛万苦运来的。”
虽然运送这些东西的是火车,可这一路上看顾和把关不都是环哥儿在干。
“你说小裘为啥要卑躬屈膝呢?”蛋弟弟想不明白,“那些功曹也是,都是钦差,那就拿出钦差的架子来,结果也是跟小球一样。我听说杜美克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他们完全不隐瞒的。”
“咱们对妖国有多少了解?就那么丁点儿情报还都是咱们弄来的。结果妖国使臣对大秦的了解呢?完完全全!”
“这哪是彰显礼仪,这根本就是愚不可及!”
想到那些事儿就把蛋弟弟气得不行,“狮子搏兔尚需用尽全力,更何况现在大秦实力如何,妖国实力又如何?只是面对一头大妖边城就要损失那么多道兵,甚至还会有大将军陨落,咱们又有什么好轻视妖国的呢?”
“我不想说他们自高自大,可他们就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觉得这天底下就是他们最强,当真是可笑至极。那所谓的礼仪当真是狗屁不如,有本事攻入妖国,让虎妖王真正的俯首称臣,到时候想怎么讲究就怎么讲究!”
“人啊,永远都看不清自己,永远都没有自知之明。”
蛋弟弟背着手,在梅西面前走来走去,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是觉得有点口渴,便赶忙跑到一边咕咚咕咚地灌水,“哎,我这样的个头就是有这点不好,总是容易口渴,还容易饿。”
喝了水,蛋弟弟又觉得饿了,便蹲在一边啃肉干。
梅西就笑,“大人不是说过,你能想明白是因为你没有在这个怪圈里。”
因为蛋弟弟不是人,也不是妖国的妖怪,他是这个怪圈外面的存在,所谓旁观者清,所以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也能逃离怪圈,不去向着妖国展示自己的所有,试图证明自己的实力很强很强。
“哼。”蛋弟弟恶狠狠的咬着肉干,一边又咕咚咕咚灌水,“人的劣根性。阿爹说人生来本恶,需要让别人好好的伺候才会心满意足,渴了、累了、饿了都要哭闹,非得叫人来照顾不成。这刚一出生,什么都没付出,天然的就开始索取,实在是非君子之道……”
“可大人也说过,如果那孩子知道感恩的话,就会把这些索取变成羁绊,等爹娘老去的时候,他会进行反哺。”
“那还有那么多不知恩图报的呢。”蛋弟弟就道,“叫我说这人啊,一出生就不应该那么弱,不应该非要靠索取才能活下来,这原本就是错误的啊。”
蛋弟弟老气横秋的摇头,他原先还很羡慕生而为人的人,可等他活明白以后就觉得生而为人实在是太复杂,反正他是弄不明白的。
“这人呐。”蛋弟弟算是不再羡慕生而为人了。
“恩。”梅西笑着点头,并没有反驳蛋弟弟的话。
真要说不羡慕,那也只有蛋弟弟不羡慕而已,因为他就生在大秦,且燕洵早已为他铺好宽阔无比的康庄大道,他根本不需要羡慕别人,而是别人来羡慕他才对。
对于曾经的幼崽们,他们是羡慕过的,不过现如今他们也成了让别人羡慕的对象。
梅西心里头想着,自个儿曾经也是羡慕的,而他运气很好,成功留了下来。
他再次拿起望远镜看,便看到视野中那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血肉终于动了起来。
死气沉沉的血肉忽然动了起来,缓慢地蠕动着,看上去有些毛骨悚然,触目惊心。
“活了。”梅西却有种了然的感觉。
“我看看。”蛋弟弟蹦起来,拿起自个儿的小望远镜看。
视野中的血肉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慢慢的形状开始变换……
*
妖国使臣的帐篷换成了更新的,里面的摆设也都换了,小裘领着道兵亲自置办的。
鬣狗王因为身躯太庞大不能进帐篷,便趴在外面。
眼瞅着来帮忙的道兵终于离开,鬣狗王赶忙道:“杜美克,快要来不及了。你帮我……否则……”
“我知道。”杜美克从帐篷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酥饼,嘴巴张的很大很大,直接放到嘴里,“可如何才能避开燕大人去那边?”
“想法子。”鬣狗王有点着急,“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没有办法。”杜美克也很着急,可是想不出法子只能按兵不动,“你还有多久?”
“快了。”鬣狗王重重地喘着粗气,“杜美克,别忘了你这男爵是谁帮你得到的。如果我出事,你回去就能被他们活生生撕了,你也别想保住这个位置。”
杜美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我知道。咱们晚上动手……”
“好。”鬣狗王这才缓缓闭上眼睛歇息。
晚上。
水泥楼中。
燕洵歇息了好些日子,直到今日才总算是有了精神,便招呼幼崽们一块儿吃火锅子。
煮的奶白的汤在锅里翻滚,薄薄的肉片放进去那么轻轻一滚,再沾上调味料,那味道当真是绝了。
“我要吃豆芽。”蛋红红蹲在小盘子前面等。
那火锅子大得很,下面放了不少木炭,里面的烫又都是滚烫滚烫的,蛋红红想过去自个儿动手,不过幼崽们不同意,叫蛋红红等着吃就好了,蛋弟弟也是同样如此。
不一会儿,小皇子就帮蛋红红夹了三个豆芽过来。
蛋红红立刻拿着小筷子夹着豆芽啃,眼睛又往锅里瞟,“要一片肉片。”
“好。”小皇子赶忙帮着涮肉片。
鬣狗王和杜美克有动作的时候,燕洵这边刚刚吃完火锅子,饭桌刚收拾好,放火锅子的地方还滚烫滚烫的呢。
“鬣狗王闯出来了。”战兔幼崽道,“果真是冲着战场来。”
“妖国使臣动没动?”燕洵赶忙问。
“只有杜美克跟出来了,其他妖国使臣都没动。”撼山幼崽道,“大人,咱们迎战吗?”
“引他们去战场。”燕洵站起来往外走,“准备迎战。”
“哦!”蛋弟弟跳起来,哒哒哒跑去玄关找自己的新战袍。
“防线提前撤离,放他们进来。通知杨小将军,外围继续曾兵,广场同样曾兵,同样要盯着妖国使臣。”燕洵一边整理战袍一边往外走,“咱们就在战场最中心等鬣狗王前来!”
鬣狗王和杜美克闯出来,一路都畅通无阻。
快要靠近战场的时候,鬣狗王忽然顿了顿,“快要来不及了。”
“快!”杜美克急了。
“怕是晚了。”鬣狗王闭了闭眼,“快点。”
畅通无阻的闯进战场,杜美克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看着周围。他看的清清楚楚,有些痕迹确实是鬣狗王留下的,但更多的痕迹跟鬣狗王没有关系。
“当初你是跟大将军合作?”杜美克看着这些痕迹忽然有些不信。
鬣狗王当然知道杜美克为什么不信,“杜美克,不要小看那群幼崽,他们的手段比我们想的要多得多。”
“我知道。”一想起那些小幼崽,杜美克倒是有些信了。
终于靠近战场中心,鬣狗王和杜美克同时停下。
“燕大人!”鬣狗王眼珠子更红,喘着粗气看着早就等在前面的燕洵。
“是我。”燕洵上前一步,举起战伞对准鬣狗王,“这黑灯瞎火的,你来这里做什么?又想攻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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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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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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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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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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