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和弹弹幼崽都没说话,心里头何尝不是如此,蛋红红更是有点沮丧。
他们都是妖怪,虽然只是小幼崽,但如果是大妖的话,未必不能勘破眼前朦胧又坚固的遮掩,弄清楚隐藏在深处的真相,可他们偏偏都只是很普通的妖怪幼崽,面对大妖,就像是鸡蛋面对一整座大山。
根本不是以卵击石那样的悬殊差距,而是比这样的悬殊还要更大更大的差距。
“就算是有大妖插手,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燕洵道,“回头找机会让大家都来歧元县。边城那边再留下去能做到的事情也十分有限,交给六皇子就行,况且里面还有七皇子插了一手,就算是没有咱们,边城军户的日子也不会差。”
“但如果没有咱们,边城大营的道兵军需就没有那么充裕了。”小皇子不客气道,“就算朝廷拨钱拨粮,这么一层一层的剥削下来,等到边城还不知道能剩下多少。”
像是以次充好,把品质好的粮食弄出去倒卖,陈粮发霉的粮食替换好的粮食,若是能足量运送来边城,那倒也成,好歹能吃,能填饱肚子,可有些胆大包天的直接拿沙子土石掺到粮食里。
边城大营曾经接到过一整袋子的土石,里面能吃的粮食也就一小捧。
“粮食咱们还是继续借,留在粮仓里也没什么用。”燕洵淡定道,“到时候制伞作坊交给杨将军保护,咱们就不用操心了。”
小皇子挑眉,燕洵竟然这么信任杨叔宁,可杨叔宁却不见得如何信任燕洵。Χiυmъ.cοΜ
“这样妥当吗?”小皇子低声问。
燕洵便道:“妥当。杨将军此人私心是有,也足够忠心忠君,但终究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我求他保护制伞作坊,他就一定会保护。”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算是制伞作坊里的人全都是自己人,也不好说里面的秘密能保存多久。
毕竟制伞作坊里的汉子曾经可都是道兵,且是上过战场杀过妖怪的道兵,他们天然的就站在边城这边,对杨叔宁或许会有防备,但假以时日,那种防备终究还是会放下来。
燕洵也没要求他们永远保守秘密,只要他们不背叛自己也就足够了。
“哥哥们又造了一辆妖车,这回机关精简许多,但是操作起来更麻烦了,我都还没学会。”蛋红红忽然道,“战伞零件其实早就不是秘密了,只不过组装没有那么容易,还有一些细小的零件只有我哥哥弄得才足够标准,若是有人想模仿,也只能画虎不成反类犬。”
“阿爹,什么时候让哥哥都搬来歧元县?”蛋红红特别期待地看着燕洵。
以前蛋红红觉得边城很好,只是自从燕洵一去妖国没有消息,他和哥哥们天天呆在水泥楼,被里里外外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做事都得偷偷摸摸的,蛋红红就觉得一点都不自在了。
现如今歧元县可跟边城不一样,至少没有那么些道兵,不能跟道兵交好,因为别人会猜忌,但是也不能跟道兵交恶,因为别人也会猜忌,这当中的程度拿捏,当真是为难死人。
反正蛋红红对边城大营的道兵是完全敬谢不敏了。
燕洵用手指头戳蛋红红软乎乎的脸颊,“很快了。到时候让你哥哥们直接开着妖车来,往后咱们就不会经常去边城了,而是一直住在歧元县。不过现在歧元县可没有平坦的水泥路,也没有各种各样的好吃食,营地里的人也不都是好人,你可知道?”
“知道。”蛋红红很认真的点头,“阿爹不是说过,人哪有纯善纯恶的,普通人其实都是灰色的。他们固然可怕,可在做出更恶的事情以前,也就还是灰色的,我并不害怕。”
不能因噎废食,也不能眼睛里只有善恶。
“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其实就是为了活着,无论善恶。”蛋红红背着小手,学着蛋弟弟那样昂首挺胸,老气横秋的样子,“治国如烹小鲜,整个大秦是如此,歧元县也是如此,甚至是上元村也是如此。难道我们帮忙把所有做过恶事的人全都弄走,只留下善良的人就行了吗?”
“那么留下的人又如何能保证都善良呢?”
“阿爹说过,便是关系再好的邻居有时候也会产生口角,又或许某个极小的缘由就会让矛盾升级。比如说往外泼一盆脏水,泼到谁家门前了,又比如说种田的时候,占了谁家一厘地了,这些事都会发生纠纷。”
“我们要做的,并不是提出恶,只剩下我们认为的善。而是要让整个上元村,整个歧元县,乃至于整个大秦是善的,这就足够了。”
听着蛋红红说这些,燕洵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这种深入浅出的大道理他很少讲,也没想过让幼崽们明白这些。
燕洵只是想让幼崽们看的更高更远,不至于拘泥于眼前的拿点善恶,说到底,燕洵是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引导幼崽们的大局观,若是幼崽们能悟透,那就是再好不过,若是幼崽们不能悟透,燕洵也不在意,往后帮幼崽们安排的时候,便避开这种情况就行了。
“阿爹,我将来便是科举也不愿意做官的。”蛋红红摸着下巴说,“等哥哥们都有了举人功名,再进士及第,也就有做官的机会了吧。到时候我可就轻松了……”
蛋红红说着,哒哒哒跑到小皇子身边,又冲着小黑招手,叫他过来,两只小的呲溜一下躲到小皇子身后。
小黑不会说话,蛋红红便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声音极小,旁人听不清楚,小黑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如此。”燕洵了然。
蛋红红并不是悟性高,他懂的那些道理应当是幼崽们告诉他的,只不过讲解的人应该是小皇子。
要说大局观,燕洵自己都不敢说强过小皇子。
“大人。”小皇子知道燕洵看出来了,他就有些忐忑,蛋红红对他好,甚至是救了他的命,他对蛋红红便没有任何保留,可要是让蛋红红懂了些许大局观,就不想入朝为官了,是他绝对没想到的。
燕洵冲着小皇子点了点头,轻声道:“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
蛋红红其实跟蛋弟弟和宝宝一样,因为是燕洵亲生的儿子,又被幼崽们宠着长大,他们又不像幼崽们那样听话,心里的想法主意总是层出不穷,很多事情都是燕洵预料不到的。
不过甭管蛋红红将来想如何,燕洵也都不在意,左右他和幼崽们都能护着蛋红红就是了。
又因为猜测歧元县可能跟大妖有关系,再加上燕洵当初从妖国回来就出现在歧元县上元村祠堂,燕洵便干脆趁着县城内暂时没有别的动静,带着**幼崽、弹弹幼崽还有蛋红红、小皇子,回了一趟上元村。
再次来到山脚下,燕洵的感受又是不一样。
“山顶有个祠堂,看得出来年岁久远,具体却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祠堂。”没有外人,燕洵也就没有任何隐瞒,一边领着幼崽们上山一边说,“这么些年上元村在山脚下重新建了祠堂,山顶的祠堂知道的几乎不多了。”
“可即便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山顶有祠堂,却知道一些含混的传说故事,知道不能靠近这座山。”
“我观察过,当真是没有人上山过。”
别的地方都几乎没有了野味,这座山上却有不少野兔、山鸡等等,个个都肥的流油,也不怕人,很容易就能抓到。
镜枫夜就抓过兔子烤了吃,燕洵同样吃过,也没见着有什么不良反应。
“倒是察觉不出什么。”小皇子跟着一路上山,一边仔细感觉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名堂或许不在山上。”
到了山顶,燕洵指了指前面的祠堂,率先过去。
茂密的草丛中偶尔还有野兔子跳过,藏在远处瞪着眼睛,竖起长长的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进了祠堂,燕洵左右看了看,看向镜枫夜。
镜枫夜赶忙检查当初从妖国带出来的蓝棉花和归元蓝灵芝,随后冲着燕洵点头,“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没有变化。”
“东西都取出来,放到祠堂外面。”燕洵想了想道,“当初镜大人最后看到的那只妖怪,可能就是造成我们能平安归来的原因,而上元村的这个祠堂,或许也是关键。”
“那这座山等闲不能让人上来。”小皇子立刻到。
弹弹幼崽和**幼崽也同时反应过来,“若只有上元村的人还好,他们不会主动上山,可别人不知道。”
“要圈山吗?”蛋红红想到了妖国被圈起来的荒山。
“迟早得圈起来,现在先下山吧。”燕洵道,“现在上元村一个人都没有,附近的村子也都是,到时候直接把上元村买过来,安顿小石头他们,再绕着山建一圈的作坊,自然而然的就把山圈起来了。”
小皇子点点头,这样不着痕迹的把山圈起来是再好不过。
若是当真安排重兵把守,那岂不是明晃晃的高速旁人:这里有大秘密了。
等燕洵再回到营地,沙狐和赤狐刚到。
利爪幼崽和雷电幼崽早一步到营地,帮着迎接沙狐带来的精壮汉子。
蛋红红一进帐篷就看到沙狐和赤狐,赶忙哒哒哒跑过来,跟他们俩说话。
当初沙狐和赤狐去边城送消息,让幼崽们都知道燕洵平安出现在歧元县,这可让幼崽们把心放到肚子里了,连带着对沙狐和赤狐也十分亲近。
“小泡儿给阿烛写了信,还问能不能也来歧元县。”赤狐小声道,“我跟他说我也不清楚,回头等阿烛给他回信就知道了。”
“恩。”蛋红红很用力的点头,“我也想早点见到我哥,歧元县的水也就山里的泉水还行,但也比不上我哥弄的纯净水。虽然阿爹一直说总喝纯净水对身体不好,但是真的很好喝。”
“是哩。”赤狐立刻赞同。
当初他去边城的时候,其实他只觉得自己瘦了些,应该是不算生病的,以前他在村里看到过很多跟他差不多的孩子,都是很瘦,他们最后也不是因为瘦才死的,而是饿死的。
赤狐不觉得自己会饿死,因为他能讨到吃食,且来了边城,也有足够的吃食的。
偏偏那群幼崽们非说他生病了,还说瘦到一定程度就是病,必须得补充营养,又是让他泡归元液·蓝,又是给他吃香香软软的粥,还有味道很甘甜的汤药。
接连几日都是汤汤水水的,赤狐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跟吹气似的,不但长了肉,力气似乎也变大了。
偏偏这样幼崽们都还不放心,给他吃的喝的用的都是纯净水。
赤狐是在离开边城,回到歧元县的时候才知道纯净水是什么意思,也才知道原来他平日里喝的水中有那么多小虫子,而他身上也不算是干净,同样有小虫子,更知道了显微镜的存在。
而能弄出纯净水的蛇身幼崽在赤狐心目中就空前高大起来。
“小泡儿说他最好的朋友就是阿烛,这么多日子没见面,很想念哩。”赤狐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蛇身幼崽的模样。
其实那时候他刚看到蛇身幼崽的时候,是吓了一跳的。
其他妖怪幼崽虽然模样跟寻常孩子不一样,可好歹都有手有脚,仔细看看模样其实也不难看,可蛇身幼崽就不一样了,他的脸蛋虽然很可爱,但身上长条条的,没有手脚,只有尾巴尖竖起来。
怎么看怎么都是怪物。
不过蛇身幼崽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的,而且他拿尾巴尖摸赤狐的额头,尾巴尖还是温热的。蛇身幼崽还专门拿了糖给他吃,说汤汁子苦,吃块糖压压。
赤狐长这么大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糖,当时他就觉得蛇身幼崽一点都不可怕,恰恰相反,蛇身幼崽其实跟其他幼崽没什么区别。
后来赤狐身上好了些,蛇身幼崽还主动给他摸尾巴尖。
十分灵活的尾巴尖就是蛇身幼崽的手了,能做很多很多事情,还能写很好看的毛笔字呢。
蛇身幼崽还是小秀才呢,学问是一等一的好。
“小泡儿说粮食采购完全不是问题,只要银钱能顶上,要多少粮食都成。”另外一边沙狐跟燕洵说,“杜大人说,他家在沃土城也有些关系,所以粮食完全不用担心。”
这样一来燕洵就放心了。
现在歧元县几乎所有田地都荒废了,也没有人种田,县城又是这样,就算是知道城中粮食还有多少,可也不能完全指望里面的粮食。
有小泡儿家帮着采购粮食是再好不过,这样燕洵借调来的道兵和引来的工人就不会饿肚子,做事才会事半功倍。
“阿爹,我去城中看看。”蛋红红扛着一把蓝色的小战伞,蹦蹦跳跳地活动着身体,“我哥说过,我这样的个头进城最合适,就算人再多也不一定能看到我。”
“去吧。”燕洵叮嘱道,“可要小心些。”
“放心吧,有小黄帮我掠阵。”蛋红红冲着燕洵挥了挥小爪子,跟小皇子一前一后的悄悄离开营地。
狗儿子乖巧的靠墙站着,等候燕洵吩咐。
他现在是一点别的想法都没了,眼瞅着燕洵明明没离开过歧元县,最开始也只是派了沙狐和赤狐出去,结果就引来这么多人,这么多帮手,竟然连钱粮都准备好了,他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以前觉得能保全自己就沾沾自喜,可现在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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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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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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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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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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