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狐左右看了看,一边是相处已久的村民,好些个人都给过他吃的,而另外一边是才认识两天的燕洵,但是燕洵救了他的命。
“公子,大恩不言谢。”狗娃叔冲着燕洵拱手,看都没看两个小孩。
沙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屋里其他人有一脸不安的,有理所当然的,也有低着头事不关己的。
燕洵把这些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无妨。”
“那就好。”狗娃叔似乎是松了口气,又说,“不瞒这位公子,以前我们也想过这种法子,可那时候大家都知根知底,都知道不可能完全出力,这要是打蛇不死反被咬,那可就完了。村里几乎是十室九空,很多人家都死绝了,剩下的青壮更是少,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孩子,力气不够,胆子也不大,叫他们去对付狗将军,肯定是不行……”
“正好公子来了,不但给我们指了条明路,还给了我们翻天的胆子。”
“请公子放心,不敢此事成功还是不成功,我们都不会亏待公子。”
狗娃叔这么一说,其他人都赶忙附和着。
没人在意沙狐,这让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原本领头人是燕洵,传消息的是沙狐,他倒是不在意自己手中有没有权利,可现在村里所有人都无视了他,并且直接跟燕洵说话,还让燕洵退一步,只承担责任,没得机会指挥,这……
哪怕是沙狐还有些懵懂,却也明白这样下去并不好。
他猛然想起燕洵立的字据,最开始的时候他只知道字据的内容,却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但是现在他恍惚间明白了。
燕洵让这些人只取回属于自己的粮食,可现在看狗娃叔的样子,他明显不打算这么做。字据上写了,燕洵会承担责任,那么如果狗娃叔等人做的过分了,到时候衙门的人找过来,不属于燕洵的那部分责任由谁来承担呢?
赤狐不动声色地看着屋里或是兴奋或是沉默的人,迷茫了。
他忽然发现这些日日夜夜被狗将军欺负的人,此时看上去竟然跟狗将军那么像。
这个发现吓了赤狐一跳。
狗将军不是好人,不但手上沾了不少人命,还侵占田地,乱收税,欺侮他人,是村中一霸,是沙狐日日夜夜记恨着的人。
如果眼前的这些人跟狗将军一样,那……
“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这就动手。”狗娃叔意气风发道,“你们几个去守着狗将军家的后门,你们几个去准备柴火。狗将军家中的粮食和银钱都搬出来,到时候我们平分。也得拷问拷问那些人,把他们藏起来的东西也都挖出来。”
想着即将得到的粮食和银钱,几乎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呼吸急促,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最后狗娃叔也跑了出去。
赤狐跟着溜达到院子里,转了一圈又赶忙跑回来,小声道:“院子门口守着两个人。”
那些大人临走的时候说不让沙狐和赤狐参与,说他们是小孩儿,太危险,可也没让燕洵参与,燕洵可不是小孩儿。赤狐不傻,他总觉得事情好像跟燕洵先前说的有些不一样,所以看到外面有人守着的时候,便没敢轻举妄动,赶忙跑回来了。
“这些人……”沙狐脸色难看道,“既然不信任我们,又为何要把我们关起来!”
“我们被关起来了?”赤狐吓了一跳,赶忙去看燕洵,小声道,“公子,是我们连累你了。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机会把你送出去,你离开以后就别回来了,我怎么瞧着村里有些不太好。”
“恩。”沙狐点头,他也想着要把燕洵送走。
两个小孩严肃着一张脸,是真的要把燕洵送走。
这说明他们跟离开的那些人不一样,还守着本心,并没有想着即将得到的粮食而迷了眼,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燕洵觉得很欣慰,他伸手摸了摸沙狐的脑袋,又拍了拍赤狐的肩膀,温和道:“你们只看到院子门口有人守着,那么如何能确定外面没有别人守着呢?既然有人不想让我走,那就肯定不会是只有两个人。”
“啊……”赤狐吓了一跳。
“嘘。”燕洵赶忙捂着他的嘴,低声解释道,“有我写的字据在手,总能推卸一部分责任,可万一我跑了怎么办?而且你们俩应该都能看出来,他们根本没打算轻易收手,到时候万一弄出人命,你们说责任在谁身上?”
沙狐和赤狐都同时看燕洵。
虽然字据写的很清楚,衙门会根据这个轻易找到主谋,可出了人命和没出人命是一样的,到时候狗娃叔那些人再一推三五六,责任就还是会被推到燕洵身上。
“所以他们定然不会让我有机会跑。”燕洵淡定道,“门口两个人,院墙外面肯定也守着人,胡同里面定然也有人,还不是老人或者小孩,定然是青壮。”
老人和小孩守着不保险,只有青壮才能保险一些。
而且村里的这些人都跟燕洵素不相识,又不像赤狐这样被燕洵救了命,他们自然会心存疑虑,再加上他们要做的事可能会砍头,那么怎么可能让主谋有机会跑呢?
这里面的道道燕洵给沙狐解释了一遍。
沙狐不敢置信道:“他们凭啥自己揣摩怀疑公子,有字据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事关自己的生死,当然是越稳妥越好。
不过若是这样说,未免把人说的太过于阴暗,燕洵自然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想了想道:“是因为大家都变了。以前狗将军一家独大,手底下很多狗腿子,想欺负谁家就欺负谁家,弄得家家户户都穷的叮当响。可今晚只要成功,那么家家户户就能拥有粮食和银钱,大家还都拧成一股绳,自然是穷的叮当响的以前完全不同。”
沙狐点头,他悟性不错,隐约有些明白。
倒是赤狐懵懵懂懂的,只是关心燕洵的安慰,“那公子又该如何脱身?万一真的被捉去衙门,那就什么都晚了。衙门就是吃人的妖怪,但凡是进去的全都是家破人亡,活着出来的寥寥无几。”
“就去衙门。”燕洵淡定道,“不过不是现在。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是村里的小孩,如果你自己从这里出去的话,他们顶多会问问你出去做什么,应该不会为难你。若是有人为难你,你便直接退回来,不要跟他们理论或者冲突啥的……”
凑到赤狐耳边说了好一会儿,燕洵这才又询问沙狐,“同意让你弟弟出去一趟吗?”
询问沙狐的意见。
“你救了我们兄弟俩的命,帮你做点事根本算不上什么。”沙狐道,“弟弟你去吧,务必帮公子办成。”
从遇上燕洵,到轻而易举的救回弟弟,又捉了狗将军,再到燕洵出乎意料的写下字据,让他联络村里所有人,沙狐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他也觉得燕洵说的话是对的,自家的粮食就应该拿回来。
可现在燕洵被关了起来,就连他们兄弟俩也都没能参与其中,很明显的被孤立,沙狐又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
眼瞅着赤狐一蹦一跳的离开,到院子门口跟守门的两个青壮说了会儿话,果然是顺利出去了,沙狐深吸一口气,问燕洵:“公子是不是早就料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没有。”燕洵摇头道,“如果按照我说的来,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现在这样其实也正常,还是那些话,以前穷的叮当响,被狗将军这座大山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可等打倒狗将军,得了粮食和银钱,过得日子必然跟以前不一样,必然会有变化的……”
只是能守住本心的人,日子哪怕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心肯定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而若是收不住本心,那么谁又能保证他们变不成第二个、第三个狗将军呢?
“狗娃叔会变成狗将军那样吗?”沙狐小声道,“像狗将军那样,身边跟着狗腿子,横行霸道,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谁知道呢。”燕洵没否认。
早在第一眼看到狗娃叔的时候,燕洵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心。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沙狐低声道,“以前我觉得村里的这些人都是好人,他们很多人都给过我和弟弟吃的,我觉得他们是我和弟弟的依靠。可现在再想想,我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难道就因为是我和弟弟先认识公子的,所以他们就要这么防备我们吗?”
“因为以前的日子和现在的日子是不一样的,过得日子变了,人也就会跟着变。”燕洵谆谆教诲,“你想想狗将军以前过得什么日子?不还是跟大家都一样,全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那么狗将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沙狐不由得想起村里一些老人说过的话。
狗将军以前也是穷的叮当响的农户,不过后来狗将军巴结了县衙的张师爷,手中得了点权势,再后来就在村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了。
“是不是只要巴结好张师爷,就算是狗将军也算不上什么?”沙狐有些想明白了,“如果我有本事巴结好张师爷,那狗将军的位置就完全能取代,狗将军果然是算不上什么。可那样做的话并不好吧……”
那样做跟他心中善良的一面有所冲突。
“你能这么想是再好不过。”燕洵很欣慰。
很明显沙狐心中有良知,哪怕是面对仇敌也没有忘了自己内心的本性。
外面整个上元村点着无数火把,像是所有的农户都出动了。
赤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阴影里,生怕火光照到自己身上被别人发现,他小心翼翼的出了村子,找了个树洞藏着,等了许久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山脚下的祠堂也没有人后,他这才小心翼翼的摸过去。
那位公子叮嘱他,让他很小声的冲着山顶说话就好。
赤狐犹豫一下,还是按照燕洵说的,很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他心里头想着,如果山顶没有反应,那么他就再大声一点好了。反正他觉得声音这么小,就算是在山脚下的祠堂也不一定能听到,更别说山顶了。
可偏偏他刚说完几个瞬息功夫,山上就有了动静。
树丛的平静被瞬间打破,鸟飞兽走,一根根树枝不停地晃着,一处处草丛中都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这么多动静合在一起,哪怕是赤狐早有心理准备也吓了一跳。
他赶忙跪下,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祖宗保佑。
“是燕洵让你来的?”不多久镜枫夜便出现在赤狐面前。
赤狐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干满道:“是!”
“走吧。”镜枫夜平静道。
“跟我来。”赤狐双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结果腿麻了,他一个踉跄就要倒地,忽然胳膊被扶了一下,让他的身体瞬间站直,可等他抬头去看却发现那个人已经走远了,好像刚才根本没有帮他似的。
那个人身上背着巨大的圆滚滚的包袱,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身量极高,赤狐觉得村里最壮实的汉子怕是也比不上他。
就说看上去极为羸弱的燕洵燕公子怎么可能独自一人来上元村,定然是有帮手的。赤狐倒是微微松了口气,这样的话燕洵全身而退的机会就更大了一些。
“走影子里面。”眼瞅着要进村子了,赤狐赶忙跑到前面小声说,“现在村里的人都不能信任,得防备着他们。我们走小路,这条路只有我知道,基本不会有人……”
“走。”镜枫夜惜字如金。
一路从最偏僻的小路进村,再避开外面守着的人,一开始还算容易,可越是靠近院子就越难了。
如果只有赤狐一个,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光明正大的进院子,可他不想让镜枫夜被村里的人看到。
镜枫夜闭上眼睛听了会儿动静,“你自己进去,我随后就到。”
“你……”赤狐想起来他就是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便赶忙闭上嘴巴,光明正大的冒出来,一步一步往院子里面走。
跟守着院子的人打了招呼,赤狐一溜烟钻进屋子,刚要说人在外面,就看到镜枫夜已经进来了。
借着屋子里的火光,赤狐这才看清楚镜枫夜。ωωω.χΙυΜЬ.Cǒm
他果然是背着圆滚滚的巨大包袱,外面缠着破破烂烂的绿棉布,看上去古里古怪的,不过最古怪的还是他本人,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竟然都有龙鳞痕迹!
赤狐吓了一跳。
他并不知道龙长什么样,但就是觉得镜枫夜身上的那些花纹都是龙鳞痕迹。
屋里的沙狐也吓了一跳。
镜枫夜忽然出现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挡在燕洵前面,等看清楚镜枫夜模样的时候,他更是吓了一跳。
“是自己人。”燕洵淡定道,“这位是镜大人,我家汉子。”
沙狐一愣,回头看了眼燕洵,见他说的是真的,又去看镜枫夜,就觉得他脸上的花纹让自己有种眩晕的感觉,他赶忙闭了闭眼,又忍不住去看,心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人,他突然出现在屋子里,沙狐什么都没察觉到。
“你们来不用猜了,他确实不是人。”燕洵干脆直接说明白,“没错,他是妖怪。”
沙狐再次受到惊吓,也不知道是不是接二连三的惊吓太多了,他愣是忍住没别的反应,反而还大大方方的盯着镜枫夜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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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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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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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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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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