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沈书郎摇头。
一直以来他只知道沈千银,甚至连当年姐儿的模样都已经快要忘记,当亲眼看到黑子挡在沈千银前面的时候,沈书郎甚至是依旧有些不敢置信;黑子竟然真的是沈千银的孩子。
如今京城黄沙遍地,不知道多少人流离失所,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沈千银的孩子。
沈书郎喃喃道:“当年姐儿从边城回来后,我爹娘便把她关了起来,只有爹娘和沈千银见过她,再后来……”
再后来就出了事,沈老头、沈老太帮着沈千银把姐儿送入乱葬岗埋了,沈家其他人都不知道位置。
“那黑子……”怜哥儿瞥了眼不远处的黑子,沉声道,“他既然存在,就肯定会有蛛丝马迹,你不知道,你爹娘难道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沈书郎忽然道,“我爹曾经说过一句话:这辈子最对不住沈千银,让我们全家都要对沈千银好。我爹一直觉得家里过的日子好,我们这些小辈应该学会感恩。”
所有老沈家的小辈都应该感恩,都应该听沈老头和沈老太的话,都应该为他们当牛做马,为沈千银当牛做马。
“神经病。”怜哥儿道,“无论沈千银的日子如何,哪怕是他吃糠咽菜也好,腰缠万贯也好,你爹娘想帮他就自己去帮他,又何必去逼着你们做事。燕大人早说过,哪怕是一家人,也不应当如此。”
沈书郎不说话,只是羡慕的看着燕洵那边的幼崽们。
如果当初沈老头、沈老太能像燕洵那样,甚至是只跟燕洵有那么一点点像,现在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沈书郎!”蛋弟弟忽然往这边喊,“你过来一下。”
“来了。”沈书郎赶忙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跌跌撞撞的往蛋弟弟那里跑。
外面很危险。
那些沈千银养的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在周围虎视眈眈。
沈千银状若巅峰的又哭又笑,一回儿伸手指指燕洵,一回儿又回头看看站着不动,身上原本凝实的黑雾不断沸腾的黑子。
“燕大人,你看看他,你看看他,他跟你儿子一样吗?”沈千银哈哈大笑,“一样吗?你儿子,他……你看看,你看看啊……”
蛋红红还没破壳的时候就有自己的主意,且能力很强;而当年黑子出生,也不过是一团雾而已。蛋红红模样很像燕洵,且破壳就会说话,本事跟蛋弟弟差不多;当年的黑子不过是一团黑雾,不会说话,更没有跟他一样的存在。
如今蛋红红破壳,虽然不是万众瞩目,但所有在场的幼崽们都满脸欣喜;当年黑子出生,姐儿已经变成尸体,他缠上沈千银,让沈千银日日夜夜噩梦缠身。
“你并没有为他做过什么。”燕洵摇头道,“蛋红红刚出生就又幼崽陪着,平日里还要给他讲故事,说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会跟蛋红红说,也会跟他商量。”
幼崽们把蛋红红当做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而不是像沈千银那样,生怕别人知道那团黑雾的存在。
“当年若是没有佳倾,怕是我也会跟黑子一样。”撼山幼崽忽然道。
“你?”沈千银看看其他幼崽,又看看撼山幼崽,没看明白。他只知道当年妖国送来十头幼崽为质,却并不知道究竟是拿十只幼崽,而燕洵身边的幼崽越来越多,以至于他根本分不清楚。
眼前这只小幼崽跟寻常小孩儿长得很像很像,就是有一点点黑而已。
撼山幼崽看向燕洵。
“没事,说吧,也是时候说出来了。”燕洵道。
“恩。”撼山幼崽认真点头,冲着沈千银道,“我爹是卫守城,我阿爹是卫将军身边的亲卫,都是人。不过我一出生就是妖怪,听佳倾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是一滩烂肉,要不是他仔细看了看我,我会被扔掉的。”
当初撼山幼崽满身脓包,不停地留着浓水,胳膊腿都是瘦巴巴,嘴巴几乎张不开,因为全都是脓包。
如果不是佳倾发现他还活着,把他捡回去藏起来,经常给送些吃的,撼山幼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无论佳倾做过什么,无论他如何烦卫守城,撼山幼崽都会原谅他。
卫守城也对撼山幼崽说过,他虽然不喜欢佳倾,但永远都不会厌恶佳倾,因为有佳倾,才有撼山幼崽的存在。
“不过我运气好。”撼山幼崽挺起胸脯,骄傲道,“我的病虽然没治好,但是现在已经影响不到我了。”
沈千银有些怔。
他只知道卫守城镇守海边,和燕洵的关系是出乎意料的好,且卫守城从来都是忠君党,镇守边城那么多年,皇上把他调回来,他二话不说直接回京城,放弃经营那么多年的边城。
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平民百姓,都知道卫守城多年未娶,且没有中意的哥儿、姐儿。
如今眼前这只小幼崽忽然冒出来,说卫守城是他爹,沈千银便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卫守城甘愿放弃经营多年的边城,为什么卫守城甘愿屈居海边,为什么卫守城跟燕洵的关系那么好。
只是因为燕洵救了他的孩子而已。
“黑子,你还不说话!”蛋红红和蛋弟弟手拉着手跑回来,身后跟着沈书郎,两只小幼崽异口同声的喊。
浑身黑漆漆的黑子浑身一震,那些分散出去的黑影尽数回来,他缓缓扭头看向沈千银。
“d……i……爹……”他张了张嘴,粗噶难听的声音响起。
“你不要喊我爹!”沈千银有些崩溃,“如今京城这样,皇上定然不会放过你,道兵也不会放过你,百姓更不会放过你。你若当真是我儿子,那便意思谢罪吧。”
黑子歪着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沈千银,重复道,“爹?”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死,你去死!”沈千银大吼。
“死?”黑子还是很疑惑。
蛋弟弟实在是看不下去,背着手绕着燕洵转圈。蛋红红好奇地跟在后面,“哥,你咋了?”
“弟弟,你不觉得沈千银太过分了吗?”蛋弟弟停下,跑到前面靠着燕洵的脚,郑重其事的看着蛋红红。
蛋红红也跟着跑过来,同样靠着燕洵的脚,“是很过分。不过黑子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就算咱们放过他,别人也不会放过他,那应该怎么办呢?”
“不管怎么样,都跟沈千银无关。”蛋弟弟握起小拳头,“但凡他能多为黑子着想,就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咱们阿爹说的当真是半点错没有,沈千银倒是跟老沈家一模一样,他倒是更像亲生的。”
燕洵瞥了眼蛋弟弟和蛋红红,冲着赶过来的沈书郎道:“你且让黑子看看,看他可是能认出你。”
“是!”沈书郎赶忙站着不动。
沈千银还在大喊,拼命怒骂。他不敢靠近黑子,恐惧又憎恶,恨不得他立刻死。
“爹?”黑子歪着头,上前一步靠近沈千银,忽然间察觉到沈书郎的存在,猛的转身看向他。
沈书郎是沈老头、沈老太亲生,他身段颀长,腿更长,模样清俊,跟矮矮胖胖,脸胖脖子粗,腿短手长身子粗的沈千银完全不一样,模样也跟沈千银完全不同。
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来沈书郎和沈千银定然不是亲兄弟。
“爹?”黑子向沈书郎靠近。
“我不是你爹。”沈书郎老实道,“你爹是沈千银,你娘……当年是一等一的美人,可惜后来……真相你应该都知道的,如今我再跟你说一遍,当年……”
那些已经发生的事,那些几乎没有留下痕迹的事,被沈书郎一件一件地说出来。
眼前的黑子凶残无比,便是燕洵和幼崽们都加起来也奈何不了他,沈书郎没有修为,更没有战伞、战袍保护,只要黑子出手,那么他定然是必死无疑。
沈书郎的双腿、双手都在发抖,他心中惧怕不已。
但……他因为花树幼崽帮着求情,从大牢出来,戴罪立功,这一路上他仔仔细细的想了自己做过的事,自己认识的人,又被怜哥儿当头棒喝,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尽管眼前的黑子危险无比,但他仍旧没有后退。
当年的事他知道的没有那么清楚,但好歹他曾经亲眼见到过姐儿,知道她的音容月貌,如今便说给黑子听。
“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爹。”沈书郎道。
“爹?”黑子上前一步,依旧是歪着头看沈书郎。
*
保育堂医馆。
小皇子挡在霍老前面,沉声道:“我跟你走,不要对他人下手。”
“你!”霍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只能叹气。
地龙翻身时,无论是海中的嗜血鱼妖还是海边长城、盐场,一个个仍旧在运作的作坊,这些都比保育堂医馆更重要。
卫守城手底下就那么多道兵,大部分都派去别的地方,保育堂医馆这里只有来了寥寥数人。
不过保育堂医馆水泥楼跟保育堂建设水泥楼一样,即便是地龙翻身也纹丝不动,仍旧安安稳稳,甚至是里面的东西都没有损坏多少,也没有人受伤。
“嗯?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来带你走的?”
“如今这里除了我,再没有别人。”小皇子冷静道,“且燕大人和幼崽们都在外面,蛋红红和蛋巨巨也刚刚离开。他们一走,你便出现了,不是因为我,又是因为谁呢?”
尽管那时候小皇子刚刚睁开眼,尽管他觉得身体里的那个‘妖怪’呼之欲出,他还是强忍着跑出来找霍老,让其他大夫撤退,而他自己跑到医馆大门口迎接这不速之客。
多日未见,小皇子从形容苦蒿到如今终于有了些许力气,每次醒来都会在屋里走几步,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出门,而如今他从屋里跑出来,见到的却不是幼崽们说的人,而是几乎已经淡出他记忆的五皇子。
当初蓬头垢面,青面獠牙的五皇子如今也是变了模样,穿着绫罗绸缎,头发一丝不苟地束着,若不是有两根漆黑的犬牙露在外面,指甲又都是黑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翩翩佳公子。
“你倒是比以前聪慧许多。”五皇子冲着小皇子招手,“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废话,你自己过来吧。”
小皇子背着手,一边飞快地写字一边毫不犹豫的往前走。
霍老低垂眼睑,看着小皇子写字,‘五皇子应当要去找燕大人,我不过是人质而已,暂时不会有危险,霍老且不要担心,也不要离开医馆,安心等燕大人他们回来’。
“哎,去吧、去吧。”霍老叹息一声,转过身慢慢回去。
小皇子说的没有错。
如今五皇子上门,小皇子还能让大夫们躲起来,还能跟他讨价还价,也不过是仗着保育堂医馆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罢了。这里看似普普通通,旁人看不出什么,但霍老却知道这里有许多幼崽们安装的机关,保育堂医馆比外面更安全,所以五皇子不会轻易靠近,而霍老也不能轻易出去。
如今为了解保育堂医馆的围,更是为了让追出来的霍老能平安回保育堂医馆,小皇子这才主动上前。
他太通透太懂事,以至于霍老总有种自己看到小幼崽们的错觉。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五皇子拎起小皇子晃了晃,问。
“没做什么。”小皇子冷静道。
“呵?没做什么你能变成人模狗样的?”五皇子拎着小皇子飞快离开,一路上也没忘了追问,“燕大人,还是幼崽们?还是那个号称神医的霍老?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小皇子不说话。
当初宫里亲生的爹娘看到他那副模样后,直接放弃了他,是燕洵不肯放弃,把他带回来,哪怕是让他天天昏睡也要找到能救他的法子。
甚至是他自己也放弃过,拼了命的想要求死。
好在他撑了过来,也不用再日日昏睡,每日清醒的时辰都要更久一点,也跟幼崽们慢慢熟悉。他早已跟幼崽们说好,等他清醒的时辰再长一点,等他的身体再好一点,就跟着燕大人去海上钓鱼,直接走海上吃新鲜的海鱼。
他还知道海边的嗜血鱼妖凶残无比,但只要有梅西在,那些凶残的嗜血鱼妖就会很温顺,而且利爪幼崽还经常去切嗜血鱼妖的牙齿。
他听幼崽们说过,京城商场里面的铺子越来越多,各种吃食也越来越多,等将来他还要跟着幼崽们去商场吃饭,还要去商场看缝好的衣裳,还会有属于自己的零花钱,可以攒起来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他已经慢慢跟幼崽们融为一体,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这些点点滴滴都宝贵无比,他死都不会说。
“你才跟他们相处多久,就成了他们的人?”五皇子忽然停下,把小皇子重重地扔到地上,“小皇子,当初你重病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对我的?你可还记得,当初要不是我,你能活到现在?”
“那时候我不过是普通伤寒而已,只要有伤寒冲剂就行。”小皇子慢慢爬起来道。
“呵?宫里那种地方,你能拿到伤寒冲剂?即便是有,你敢喝吗?”五皇子凑近,伸出爪子拽着小皇子的衣裳把他提起来,拎着走向丹心桥,胳膊伸到外面。
下面就是沸腾湍急的河水,偶尔升起的巨浪甚至能拍打到自己。只要五皇子松手,他立刻就会跌下去,必死无疑。
“皇上最是不爱看小皇子生病,你母妃又六神无主,只知道把你藏起来,想等贾家来人,帮着拿伤寒冲剂。”五皇子嗤笑道,“贾家。你觉得贾家还有谁能顶用?”
贾老夫人进宫,不是哭诉贾不甄的病药石难医,就是哭诉贾沈等小辈不争气;阮氏若是进宫,更是恨不得让贾妃立刻给她娘家的侄儿、外甥找找省心省事的活计。
“贾家所有人都胆小如鼠,不敢给你带伤寒冲剂,且还要让你母妃帮忙。”五皇子讽刺道,“除非你去求娴妃娘娘,她定然会帮你,可你母妃不让,只是把你关起来。”
当年五皇子便是忽然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这才变得疯魔,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永远闭上了嘴,但皇上最不喜小皇子年幼的时候生病这件事却人尽皆知。
没人敢去探寻当年的真相,但对皇帝的忌讳却了如指掌,且用尽所有能耐去避开那些忌讳。
明明只是需要几包伤寒冲剂的事儿,却因为这些荒唐的人,荒唐的原因而得不到。
“我当时逃出来,便是想去找娴妃娘娘。”小皇子低声道,“只是遇上了你。”
“你找不到娴妃娘娘。”五皇子恶劣道,“娘娘身边有高手,且不会有人助你。你只能来找我,也只有我能救你的命。小皇子,如今你的救命恩人来了,你就一点都不感恩吗?”
他的病好了,却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时而清醒时而癫狂。
“多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皇子慢吞吞抬起胳膊,冲着五皇子拱手。
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想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也不想跟五皇子在一起,也不想躲躲藏藏,也不想陪着五皇子作恶。
他还记得燕洵对他说过,“不管是什么样的存在,只要活在这个世上,就应该去追寻温暖和光明,只有那样才是真正活着,若是眼睛里只有阴暗和杀戮,我认为那并不是活着。”琇書蛧
“哼。”五皇子冷哼,忽然松手。
小皇子并没有挣扎,他闭了眼。
即便是此时就这么落入水中,他也认了。原本决定跟着五皇子出来,他就没想过自己一定会平安,只是再也不能见到幼崽们。
落入丹心桥下面的瞬间,五皇子扔下一根绳子缠住小皇子,哈哈大笑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走!”
小皇子被绳子缠着,在地上一路翻滚。
石头、树枝、木块都一刻不停地砸着他的身体,身上的衣裳破了,血流了一地,浑身上下都疼。
“你求饶啊,你求饶啊,你怎么不求饶?”五皇子飞快地往前跑,一边大喊道,“你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凭什么你能跟着燕大人,凭什么你能得救!”
小皇子抿着嘴,血糊糊的脸上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无论如何他都是幸运的,他都得了活下去的机会,即便是他身体里依旧藏着‘妖怪’,他现在也还是人,还是被五皇子憎恨、嫉妒着。
身上柔软的地方被木刺穿透,沾满沙土,疼的厉害,小皇子却依旧露出笑容。
“你笑什么?”五皇子重新拎起小皇子,“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咳咳。”小皇子吐出一口血,笑道,“你当然敢杀我。不过你到现在还没动手,是因为你还需要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打算去找燕大人,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应该知道自己不会成功,所以要掳走我,作为后路……”
“你胡说!”五皇子大吼。
他伸手掐住小皇子的脖子,面目狰狞。
小皇子脸色涨红,逐渐变为青紫,舌头也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
“咳咳,咳……你不敢!”小皇子慢慢说。
“你!”五皇子额头青筋暴跳。
“你不敢!”小皇子开始翻白眼。
五皇子身体一僵,最终还是松开手,继续拖着他往前跑,“我现在留你一口气,等见着燕洵,我要当着他的面杀了你。你以为你做的很好,用自己做诱饵,求我放过那些大夫,燕洵会感激你?我倒要让你看看清楚,你这样注定是阴沟里老鼠的人,即便是爬出来,终究也只是阴沟里的老鼠,跟他们永远都不一样。”
说完,五皇子自己点点头,觉得自己说的颇有道理,他又得意猖狂的哈哈大笑,“燕洵,哈哈,燕洵。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他会不会救你?他不会的,他肯定不会的。”
小皇子低垂眼睑,咽下涌上喉头的血,不说话,也不敢去想。
“是小皇子!”忽然有谁大喊。
是没听过的声音,奶声奶气,清清脆脆的。
“弟弟你去救他,我来对付五皇子!”又有谁大喊。
是蛋弟弟的声音,他说话总是会尾音上扬,总会让人觉得他有无限蓬勃朝气。
只是蛋弟弟的弟弟……蛋红红?
“小皇子,不要再压抑自己,咱们先配合着逃出来!”蛋红红拿着蛋弟弟给的一把战伞冲过来大喊,“我是蛋红红,你知道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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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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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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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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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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