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胡子花白的太医不敢说别的,只是不停地重复。
底下的太医跪了一片,对皇帝的病全都束手无策,然而那种钻心的疼时时刻刻都在,皇帝狠狠的戳了下自己的额头,恨不得戳透天灵盖,看看里面是不是有虫子。
而更让皇帝愤怒的是,太医院养的这些大夫半点用处都没有,到头来他竟然只能等着燕洵来。
刚刚跟燕洵有龃龉,皇帝甚至还想着趁机限制燕洵,把他关在宫里,看看外面那群妖怪究竟会有什么反应,若是那群妖怪懂事能为他所用,燕洵倒也不是不可重用。
眼瞅着燕洵一脸淡然的进来,皇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燕爱卿,给朕看看……”
燕洵上前绕着皇帝走了一圈便道:“需得取我的药箱来……”
“来人,送燕爱卿出宫!”皇帝皱紧眉头,阴狠地看着燕洵,一直盯着他出去,这才收回视线,恶狠狠的盯着留下来的大夫。
送燕洵出宫的依旧是御林军,且换了一批人。
燕洵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冷宫倒塌的方向,一路出宫,见着镜枫夜立刻扑上前,抓着他的手,不着痕迹的在他手心写字。
“我知道。”镜枫夜轻声道。
他一直守在宫门口,燕洵出来以前他已经遇上拿着战伞冲出来的蛋弟弟。
“我还要再进宫,你在外面等着。”燕洵一边说着一边攥着镜枫夜的手,在他掌心写道,‘皇上有疾,五皇子变妖,小皇子沾染妖气。镜大人勿妄动。’
“好。”镜枫夜点头。
燕洵这才松了口气,直接回保育堂医馆取自己的药箱,顺便叫上霍老。
这一路上两次经过保育堂建设水泥楼,里面大门紧闭,一个幼崽的踪影都没有,外面宽阔的水泥路上也看不到幼崽们的身影。路边车棚里只有燕洵和镜枫夜的大铁驴,幼崽们的小铁驴,蛋弟弟和小蛋的迷你小铁驴都不见了踪影。
平日里挂在车棚上面的铁轮鞋也全都消失不见。
临离开之前,燕洵回头瞥了眼水泥楼,他知道幼崽们肯定都穿上战袍,带走了战伞。
他们永远都是那么懂事可靠,燕洵心中安定,再次进宫。
宫里所有人都来去匆匆,地上偶尔能看到新鲜的血迹,一些身强体壮的太监正在飞快的清理血迹,把沾满血迹的石头搬开,重新铺上干净的石头,只是眨眼间功夫,那些痕迹就都不存在了。
一阵风吹过,大片的叶子落到燕洵身上,他随手拿起扔到一边。
“呵。”燕洵忽然笑了下,拍了拍身上的袄子。
蛋弟弟借着大叶子跳到燕洵身上,躲在他的衣服里写字,“哥哥们都准备好了。蛋巨巨也带出来,给战兔和撼山守着,很安全。北大人已经知道这件事,刚好被皇上召进宫。”
犹豫一下,蛋弟弟又写道:“爹守在外面,不过他很想进来。”
镜枫夜虽然不像蛋弟弟那样在宫里也能来去自如,但他也只是稍有不适而已,如今燕洵再次进宫,他无论如何都想进来。
那种像是在妖国的焦躁感,内心里爆炸的占有谷欠和负面情绪几乎把他逼疯,他很想很想进来,然而直到燕洵不允许,他便只能在外面等着。
燕洵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攥成拳头。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又是那个知情人,若是运气不好只会被灭口。
牵扯进来的人越少越好,燕洵甚至不想让蛋弟弟再跟着他,只是若是没有蛋弟弟,外面的那群小幼崽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听话。
“燕大人。”霍老摸着花白的胡子淡然道,“担忧伤脾……”
“是。”燕洵赶忙收敛心思。
再次看到皇帝,他看上去更恐怖了,额头一条一条的青筋暴起,饿狼一样盯着下面跪着的太医。燕洵扫了眼,发现太医少了一半。
“皇上,微臣要扎针。”燕洵打开铁箱,拿出金针、银针,又拿出玻璃瓶装的酒精点燃,针烧过以后递给霍老。
霍老上前扎针。
眼瞅着皇帝头上的青筋缓缓回落,眼神也没有那么暴戾,燕洵轻轻舒了口气。
“朕这是什么疾?”皇帝问。
“不知。”霍老道。
皇帝猛的看过来,又要发怒。
燕洵赶忙道:“是妖毒。”
“妖毒?”皇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信的看着燕洵,“宫里怎么会有妖毒?”
这一瞬息之间皇帝甚至想到了立刻动手把燕洵拿下的念头,毕竟燕洵身边有很多妖怪,他甚至跟妖怪生了孩子。几乎整个大秦,也只有燕洵的嫌疑最大。
然而若真的是这样,燕洵能老老实实进宫吗?
头没那么疼,理智回归,皇帝没有轻举妄动,他要看看燕洵如何解释。
*
战兔幼崽和撼山幼崽并排着站在墙角,目光炯炯的看着不远处的宫门。
墙角看似什么都没有,然而当风吹来时便能隐约看到两只小幼崽身后其实还藏着一个盖着厚厚棉被的蛋。棉被外面铺着纸,这些纸张被幼崽们画成了墙角的样子,足以以假乱真。
“来了!”战兔幼崽忽然道。
“我去!”撼山幼崽赶忙道。
战兔幼崽点头。
宫门口的道兵守卫刚刚有所察觉,怀中黄符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便迎面扑来寒光四射的爪子,狠狠地抓着他的面门。
“妖、妖怪……”道兵守卫满脸惊骇,透过指缝看到披头散发的妖怪,惊骇更甚。
大秦除了边城几乎看不到任何妖怪,而京城更是安全无比,哪怕是燕洵身边的小幼崽,其实也一直都在道兵的监视中,至于皇宫,那更是绝对安全,甚至是大秦最安全的地方,是绝对不可能有妖怪的。
道兵守卫有所察觉时心中想着的是那些幼崽,是镜枫夜,没想到会看到这样完全没见过的妖怪。
“是妖怪?”道兵守卫甚至疑惑了,不确定眼前这个模样古怪的人到底是不是妖怪。
其他道兵扑上来,毫不犹豫的动手。
他们看得更加清楚,这个怪人就算不是妖怪在宫门口动手,也绝对是死罪,若是让他逃了,那么他们这些守卫恐怕就是死罪了。
“果然跟弟弟说的一样。”撼山幼崽哒哒哒跑到门口,打开战伞机关,一块金属弹出去,在半空中变形,出现倒刺,后面牵着细细的绳索,一头扎过去。
撼山幼崽抓住战伞,脚下生了根似的站着不动,喝道:“给我出来!”
倒刺勾住五皇子,把他往外面拉扯。
“你不敢进来!”五皇子冲着撼山幼崽狰狞的笑了下,用爪子削掉身上的肉,抓着两个道兵守卫后退。
倒刺连带着肉落到地上。
撼山幼崽晃了晃战伞,倒刺往回飞,重新变成金属块,肉掉到地上,金属块回到战伞机关里面。
肉块迅速变成一滩烂肉,恶臭冲天。
“他应该去别的宫门了。”撼山幼崽拎着战伞回来,一边说,“方才要是开槍肯定能打伤他。”
“弟弟不是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槍。”战兔幼崽压低声音说,“普通子弹怕是对他没有什么作用,特质的子弹若是用的多暴露出去,肯定会给大人带来麻烦。”
“我知道。”撼山幼崽点头。
五皇子杀了两个道兵守卫,冲向下一个城门。
长毛幼崽和**幼崽已经等待许久,他们俩不需要守护蛋巨巨,便直接冲上前。
五皇子再次丢了一块肉,逃了回去。
北门。
梅西拿着战伞站在前面,宝宝错开一步站在后面。
寒风顺着高高的宫墙吹来,呼啸着吹起片片落叶,窸窸窣窣砸到宝宝身上。
宝宝一动不动。
“来了。”梅西忽然道。
“一起!”宝宝同时动了。
这不算是北边最大的宫门,很窄,只能算是偏门。
然而对于梅西和宝宝来说,宫门依旧又高又大,他们俩就像两个小不点,及不起眼的往前跑。
“五皇子,你还不束手就擒!”宝宝大喊,“有关你的证据迟早能找到,你做的事也会真相大白!你还在伪装什么!”宝宝一边大喊一边冲上前,后面梅西帮着掠阵。
一大一小两把战伞同时打开,当里面的金属块弹出来的时候,五皇子迅速躲避。
看似不起眼的普通的伞竟然有那么多机关,且都刁钻古怪,五皇子身上少了好几块肉,都是因为战伞。
他跳到墙上,爪子勾着墙上的石头,低头看着冲过来的宝宝,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五皇子?”
“因为我是小蛋。”宝宝大声道,“我见过的东西总能找到,见过的人亦是如此。五皇子,束手就擒!”
梅西没有靠近宫墙,他脚下踩着战伞,整只幼崽都飞了起来,然而被五皇子轻易躲过。
宝宝打开战伞机关,弹出来的金属块飞向梅西,并没有出现倒刺。梅西抓住金属块,用力扔出去,宝宝便迅速飞出去,直奔五皇子。
他越过宫门,追了进来。
五皇子逃向里面,回头看着宝宝。
“弟弟!”梅西大喊。
“来了。”宝宝权衡一下,再次打开战伞机关,退出宫门。
他不会意气行事。
虽然他可以进皇宫,不会像哥哥们那样受到影响,然而这回蛋弟弟带回来的消息便是让他们这些幼崽守住宫门,不让五皇子逃出来,抓五皇子只是顺便而已。
宝宝攥着战伞回到梅西身边,沉声道:“他想骗我进去。”
“宫里咱们不了解,又不能随便开槍,很危险。”梅西轻声道,“咱们守在外面才是最安全的。”
“恩。”宝宝认真点头。
偌大皇宫,曾经有先皇每日都要睡不同的寝宫,即便是这样他足足睡了数年方才睡完所有寝宫。
这么大的皇宫历来固若金汤,其中守卫的道兵更是不计其数,宫门足足有几十个,不过平日里会开门的不会超过两个巴掌,也刚好让幼崽们商量着守住。
幼崽们不进皇宫,五皇子也不敢出去。
宫里还算安全,而若是去了外面,那么幼崽们的手段便会更多,甚至可以为所欲为。
那看似不起眼的战伞让五皇子吃多了苦头,他甚至不敢再靠近宫门。
*
外面一趟一趟地进来道兵,全都是皇帝心腹,汇报着一条一条的消息。
“不可能!”初时皇帝震惊、怀疑、不信。
然而当宝宝喊出‘五皇子’被道兵守卫听到时,其他人再去看五皇子,这才惊觉此人的身份。
“不可能。”皇帝眼神犹疑,已经有些信了。
当年五皇子的出生便充满诡异,只是想要查证真相已经十分困难:那时候大妖尸体进京,掉出肉块滚入皇宫,动静太大,为了掩盖此时,但是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后来五皇子出生,从小便聪明绝顶,为皇帝所喜,大妖之事更是藏得深之又深。ωωω.χΙυΜЬ.Cǒm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五皇子一直疯疯癫癫,甚至燕洵带他出宫见奇达西等人,五皇子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怎么这就突然变成了妖怪?
大秦皇宫这么多年,何曾出过事?
妖毒、妖怪,五皇子,甚至是皇帝突然有头疾,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诡异。
“这是良药。”燕洵拿出一个玻璃瓶放到桌子上,“吃一粒便好。”
“宫里的人呢?”皇帝忽然问。
“那便化开一枚药丸,每人喝一口。”燕洵道。
皇帝若有所思。
药丸可以一个人吃,也可以化开给很多人吃,药效自然会有所不同。
玻璃瓶中的良药泛着归元绿灵芝的绿,清香扑鼻,半点苦涩的味道都没有。皇帝自己吃了一枚,又拿出一枚递给张瑞,让他安排下去。
燕洵和霍老被带到偏殿,和其他太医关到一起。
“霍老、燕大人。”胡子花白的太医凑过来问,“皇上大好了?”
“恩。”燕洵点头,“没有大碍。”
“那便好。”
几乎所有太医都松了口气。
老太医又问,“燕大人,皇上究竟是……”他们为医者,见过的病症不知凡几,便是治不好,也能知道究竟是什么病,甚至还见识过燕洵割肉接骨,自认为见过世间万物,只是皇上的病却毫无头绪。
燕洵也没有隐瞒,而是压低声音道:“是妖毒。”
“妖毒!”老太医神情骇然,“这可是宫里……”
“这个说不准。妖毒也不一样,去妖国、去外城墙,甚至是去边城接触的妖毒也都不一样。这东西无色无味,摸不着、看不见,也查不出来。”燕洵道,“便是当初妖国使臣进京,路边的人……也要承受些许妖毒。”
至今为止,即便是燕洵和小幼崽们一直在研究,也始终没有弄清楚妖毒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一种东西,还是数种。
好在妖毒虽然不清不楚,但并不是难以抵挡。
当初只需要三层道兵便能当初大妖带来的冲击,若是五层道兵,便能高枕无忧。而道兵身上有修为,能够自然而然的抵挡妖毒,也能联合起来保护普通人。
只是皇宫一直太安全,妖怪进不来,更别说妖毒。
如今燕洵这般说,几乎所有人都不想相信,若是信了,那皇宫还是大秦最安全的地方吗?
“燕大人可知这究竟是为什么?”老太医赶忙问。
燕洵沉吟,有些事尤其是宫里的事,知道的越少就越能活下来,而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是不能活下来。
看出燕洵的犹豫,老太医便道:“燕大人你说吧,我们都听着。实在是、实在是……妖毒怎么能进入皇宫,皇上、皇上……怎么能……皇上是真龙天子、九五至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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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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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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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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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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