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赵飞腾咬牙切齿,带头离开。
其他小辈互相看看,都有些扫兴。
从进边城开始,几乎所有人都想着能进屋暖和暖和,而不是继续扎营,睡冰冷的帐篷。
那些重建的水泥楼,透过一些玻璃窗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生长的小棵棉花,明显要比外面棉花田长的要好,葱葱郁郁的。偶尔还能看到在玻璃窗后面晒日头的小孩,只穿了一件单衣,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冷。
“赵公子,我们当真要去边城大营?”小辈撵上来,追着赵飞腾问。
“嗤……”赵飞腾嗤笑一声看向小辈,“你以为边城大营是谁都能进去的?就连我,也没得机会进去。我看咱们八成要在外面扎营,边城大营……想都不要想。”
“那大营中应当也都是营帐,不会比水泥楼更暖和吧。”小辈安慰自己,“咱们扎营也不亏。”
看着几个小辈一副想赚便宜又不想吃亏的样子,赵飞腾冷笑着泼冷水,“边城大营全都是营帐不错,但也有专门烧了地龙和火墙的水泥屋,里面不但每日都有用不完的热水,还有棉被褥子……”
“这么好的地方?”小辈瞠目结舌,“那得是大将军才能住的吧?”
“当然不是。”赵飞腾摇头否定,却不再说什么了。
他虽然没去过边城大营,却也知道无论是杨叔宁还是其他将军,住的大帐也不过是大一点,里面并无区别,而那些水泥屋是专门供给伤员住的,有些头疼脑热的道兵运气好,就能进去住几日,有大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出来能胖一圈。
赵飞腾原本恶向胆边生,想去把那个地方占了。
他并不怕边城大营的道兵,因为此时他身负皇命,怀中还揣有圣旨,哪怕是杨叔宁亲自出面,他也不怕。毕竟杨叔宁可能不怕他,但是却不能不考虑他背后的大人们。
然而赵飞腾终究没敢说出占了伤员病房的话,只因着他曾经听说过,边城大营病房里的大夫,有几位是燕洵的人。
只要跟燕洵扯上关系,他就会败得很惨,以至于想到那些大夫跟燕洵有关系,他便下意识打了退堂鼓。
“赵公子,边城大营的道兵说他们将军给了马场一块地。”小辈骑着马跑回来,皱眉道,“马场不就是马厩吗?那等脏污之地,我等绝对不能去!”
“闭嘴!”赵飞腾眼冒亮光,喃喃道,“我正想去马场。吩咐下去,都去马场扎营!”
远处谢然书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赵飞腾,带着谢家小辈跟上。
边城马场广阔无比,跟京城大营的马厩完全不同,这里的战马成群结队,像野马一样奔跑。
只有常年伺候战马的道兵才能靠近,若是生人靠近,这些战马便会抬起蹄子,毫不犹豫地踩下来。
杨叔宁下令隔出马场一角,即便是如此,这也是一块极大的地方,赵飞腾等人甚至根本看不到远处奔腾的战马,只能看到冲天而起的烟尘而已。
*
火车缓缓驶入边城火车站,早有汉子们等着迎接燕洵等人。
幼崽们跟在燕洵身后,前前后后的簇拥着被小推车驮着的蛋巨巨,为了不让人看出来这是一枚蛋,蛋巨巨身上还盖了巨大无比的柔软棉被。
“大人,杨将军让他们住在马场。”
“他们想进火车站。”
“听说他们如今看中战马,想捉一些。”
“杨将军似乎是同意了。”
几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眼瞅着燕洵回来,便立刻有了主心骨。
燕洵听他们说完,叹息道:“杨将军果真是心善。”
这话说得所有人都是一愣。
见着他们都没明白,燕洵解释道:“这回谢贾赵三家的小辈去妖国荒山无异于送死,你们都是边城土生土长的人,应当知道外城墙外面的危险……”
谢贾赵三家只派出小辈,请的护卫也只是勉强有修为而已,连道兵都算不上,马匹连京城大营的马都比不上,更别说是边城战马。
杨叔宁安排他们住马场,用以颇深。
这些小辈并不知道杨叔宁的用意,却也看出来自己的马匹比不上边城战马,想要替换也很正常,只是他们只想着自家那些错综复杂的势力,却不想想这里是边城,这些战马每一匹都价值连城,便是皇上也不过是得了几匹而已。
杨叔宁之所以松这个口,并不是怕了他们,而是想让他们得了战马,能够逃命回来罢了。
“今年的棉衣都发下去了吗?别忘了让杨将军写欠条。”燕洵随意道,“冬日里棉花长得慢,桑蚕也不好养活,不如让作坊里的人干一天活歇息一天,这一年都没多歇息歇息,应当都累了。”
“其实不累的。”欢哥一直跟在燕洵身后,说到作坊,他便立刻有话说了。
“还是要劳逸结合。”燕洵想了想又叮嘱道,“你回去跟大家说说,不要跟京城来的那些人接触,尤其是那几个小公子哥儿,都是家里宠坏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
“省得。”欢哥赶忙点头。
其实不用燕洵说,欢哥自己也都能看出来这群人的不知天高地厚。
边城这种地方,哪怕是土生土长的欢哥也得小心翼翼,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会有妖怪攻城,而外城墙外面,欢哥虽然没去过,却知道那里的危险,因为他亲眼见到很多道兵去了外城墙外面一趟,再回来便跟去了半条命似的。
身为边城军户,见得多,听得多,再看看那些仿佛春游般的小公子哥儿们,许多军户都有些不忍心,他们太天真,并不知道边城的危险。
打发走欢哥等人,燕洵赶忙进屋看蛋巨巨。
炕烧的热热的,巨大的窝里,蛋巨巨躺在里面。
蛋弟弟拿着喷雾器,在蛋巨巨上面均匀的撒上一层水雾。
“蛋巨巨个头真大,我什么时候才能长这么大啊。”蛋弟弟把喷雾器放到一边,伸出小爪子扶着蛋巨巨,一手叉腰,满脸羡慕的看着蛋巨巨。
“会的。”燕洵赶忙道,“你最近是不是已经长高了?”
“长高了一点。”蛋弟弟伸出小爪子比划,“哥哥们都说我个头长得不算快,但是力量增长不错,我已经是比较厉害的妖怪幼崽了。”
蛋弟弟‘啪啪’地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脸上满是骄傲。
若是此时的他再回到当初破壳的时候,他一定能保护好战兔幼崽,还能制服克鲁西和西风,而不是只能靠躲避和恐吓来拖住那两只妖怪。
“厉害!”燕洵也是满脸赞叹,“蛋弟弟越来越厉害了。”
“那是。”蛋弟弟仰着小脸,哒哒哒走到燕洵旁边,把自个儿小脚并排着放在燕洵脚边,骄傲道,“阿爹尽管放心,等弟弟出生了,我也会照顾弟弟的。”
当初蛋弟弟出生以前,宝宝一直是最小的幼崽,周围都是哥哥,他无比期盼着蛋弟弟的出生,而现在最小的幼崽变成了蛋弟弟,他也是无比期盼的能拥有一个弟弟。
蛋巨巨安静的躺在旁边,极其轻微的晃了晃,只不过燕洵和蛋弟弟都没有注意到。
虽然来了边城,燕洵也依旧没有去过问跟妖国荒山的任何事,他专心的待在屋里和幼崽们一起孵蛋,日头好的时候,便把蛋巨巨推出来晒晒日头。
宝宝带着蛋弟弟还有花树幼崽、撼山幼崽一起上了外城墙。
冬日风大,从妖国吹来的风仿佛夹着刀子,能轻易割开露在衣裳外面的皮肤。
“戴上帽子。”宝宝走在前面,帮着蛋弟弟挡风,被寒风吹了一下,赶忙停下,帮蛋弟弟戴帽子。
圆滚滚的棉帽可以遮住脸颊和耳朵,前面有玻璃镜,眼睛也不会被风吹到。
“好了。”蛋弟弟爪子上也戴了厚厚的手套,冲着宝宝挥了挥。
宝宝自己也戴上帽子,这才上了外城墙。
守卫外城墙的道兵无论寒冬还是酷暑,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哪怕是妖怪攻城,也必须得坚守外城墙,不能后退一步。
这些站在巨石后面一动不动的道兵仿佛与外城墙融为一体,共同形成了大秦的屏障。他们露在外面的脸被风吹的干裂,皮肉外翻,呼出来的热气瞬间便能结成冰,身上的棉衣显得那么单薄,仿佛站在那里的是不会动的冰雕。
“你们怎么来了?”杨琼大步走来。
“给你们送些东西。”宝宝大声道,“先来看看你们缺什么。”
“我们什么都不缺,今年有棉衣,不会再有被冻死的道兵了。”杨琼大声道。
送上外城墙的棉衣比送往边城大营的棉衣更厚,而且燕洵不要欠条,是他自己拿出银钱补贴,专门送给杨琼的。
塞满棉花的棉衣仿佛拥有魔力,再凛冽的寒风也吹不透,心口自始至终都是暖的,且今年没有任何道兵冻死,这已经让杨琼有些喜出望外。
“不行。”宝宝盯着杨琼看了会儿,学着燕洵的样子道,“杨小将军自己都冻的满身是伤,这样怎么能行?如今又不是没有条件,棉衣薄了就换厚的,实在不行每个人再披一件大氅,晚上还能等被子盖。幼崽们研究出来的胭脂不适合你们,等回头改了配方再给你们送来。”
“就是。大秦百姓有你们才能有安稳的日子,有你们,外城墙才是真正的安全。”蛋弟弟背着小手走到杨琼面前,学着宝宝的样子说,“再多的银钱投入到你们身上都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我阿爹手头的银钱还有许多,我阿爹愿意投入,我们也愿意的。”
花树幼崽同样过来看了看杨琼,还给杨琼试了试。
几个小幼崽在外城墙上溜达一圈,很快就回去了,但依旧坚守的道兵却都心头火热,就连杨琼都有些压抑不住胸腔里的激动,“杨将军究竟在磨蹭什么,那群人想去妖国荒山就让他们去,留在边城只能祸害自己人,他们要是有幼崽们的一星半点的好就好了……”
连年风吹日晒,杨琼早没了在京城时的公子哥模样,手上多了厚厚的茧子,脸颊干裂破开的口子一道又一道,手上皮开肉绽,缠满棉布,依旧牢牢的攥着手中的槍。
他头上甚至有几根白发,和冻起来的水雾一起,形成独有的风霜。
小幼崽们离开没多久就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连串的拿着战伞的汉子们。
这回宝宝和蛋弟弟没来,杨琼见着撼山幼崽便好奇的问了句。
“两个弟弟在屋里忙呢。”撼山幼崽大声解释,“给你们赶制了大氅,模样比较特别,但是很保暖,都来穿上试试。还有新研制出来的胭脂,里面加了些药材,大夫们都说效果不错,你们也都来试试。”
花树幼崽拿出小药箱,冲着道兵喊,“冻伤严重的都过来一趟,我帮你们看看,别不当回事,若是太严重是要截肢的。”
“专门给你们造的保温水壶。”绿鸟拿出一个水壶,给一个道兵演示,“这是两层钢,当中是真空的,便是外面再冷里面的水也是热的。只有外城墙这里有,每个水壶都有编号,回头你们回去修整,水壶要留下。”
“真空是什么?”那道兵恰巧认识绿鸟,见到昔日的战友便忍不住兴奋,话也变多了。
绿鸟一顿,看了眼道兵才说:“不知。”
当时小幼崽们造水壶的时候,绿鸟也在场,只是步骤他学会了,器械也会操作,然而‘真空’到底是什么,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明白的。
小幼崽们说平日里喘气,又是真空不能喘气,气压那些乱七八糟的,绿鸟根本是有听没有懂,这会子也不过是照葫芦画瓢说给道兵听罢了。
“这种胭脂都省着点用。”绿鸟拿出小木盒,当着道兵的面打开。
“这就是新配方的胭脂吗?”道兵好奇的凑过来看,挖了一块擦在手上。
绿鸟脸上露出一丝肉痛,叮嘱道:“都省着点用,擦一点就够了。幼崽们肯定不会跟你们说,我在这里便多说几句,这胭脂……一盒至少一两金子,里面活血化瘀的药材、归元绿灵芝,还有保育堂建设水泥楼前面的桂花,深海里才有的鱼油……”wWW.ΧìǔΜЬ.CǒΜ
当初花树幼崽熬药膏,请绿鸟等汉子帮忙,看着那些珍贵药材被花树幼崽眼睛都不眨的切碎,扔到锅里,最后熬出药膏,填装进木盒中,再封存起来,绿鸟看的眼睛一跳一跳的。
这些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在花树幼崽眼里仿佛一文不值似的。
绿鸟实在是承受不了,便忍不住问了句。
花树幼崽却一脸淡然,“我家大人说,银钱从来都算不得什么,只有人才是最珍贵的,且无价。外城墙的道兵最辛苦,往年冻死的都有很多,今年我家大人说宁愿舍弃万万两黄金,也要护住每一个道兵。”
“燕大人为何这样心善?”绿鸟想不明白。
“因为我家大人有那么多银钱,也有那么大的本事。”花树幼崽崇敬道,“我家大人是最最好的大人,要是没有他,我们这些幼崽哪能有今日的日子。”
这一切从最初燕洵进入鸿胪寺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注定燕洵带着幼崽们赚来金山银山,又把这些金山银山用出去,不为名利,也不是为了自己筹谋什么,只是因为心善而已。
仅此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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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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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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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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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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