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为什么燕洵就这么带着人堂而皇之的出现,且奇达西竟然直接冲了上去,双方就这么战成了一团。
明明进边城以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明明只要把奇达西送进边城,由边城道兵接手,阮端熙就能高枕无忧,甚至还有空去见见六殿下,怎么如今这场面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阮端熙喃喃自语。
燕洵是众矢之的,即便是皇帝也都已经厌了他,京中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哪怕是他再有通天本领,这回也得吞下这个哑巴亏。
京中那么些人,难道还能让燕洵为所欲为吗?
在阮端熙的认知里,这绝对不可能。
他明白一个人的渺小,他明白大秦官场讲究的不是个人的才华和能力,而是关系,同窗关系、姻亲关系,只要见过面,就总能攀上关系,若是再熟悉一点,还能直接称兄道弟。
这样严苛的,堪称缜密不可改变的关系网,对于身在其中的阮端熙来说,这是极好的关系网,有时候甚至能护着他活命,即便是皇帝也得让他三分。
而燕洵则是完全独立于这张网之外,他就像闯进鸡群的鹤,高昂着漂亮的脖子,目中无人,还要在鸡群里走来走去,去啄其他鸡,那么当所有的鸡群起而攻之的时候,这只独一无二的鹤,还能安然无恙吗?
“阮大人,我们怎么办?”越来越多的京城大营的道兵向阮端熙身边聚集,神情都有些骇然。
除了没有动静的杜美奇,四只大妖,加上克鲁西,他们同时冲上去,动静铺天盖地。
水泥路两边的宅子轰然倒塌,尘土中总能看到飞速掠过的影子,他们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阮端熙根本看不清谁是大妖,谁是燕洵,谁是那些跟着扑上来的幼崽们,谁又是那些沉默的拿着战伞的汉子们。
“怪、怪物。”阮端熙下意识后退。
“阮大人,我们怎么办?”道兵神情惊慌,也跟着后退。
阮端熙回过神,看了看聚拢在身边的道兵,稍稍有了些许安全感,他赶忙站起来,又迅速蹲下道:“什么怎么办,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这里动静那么大,边城不会坐视不管,等杨将军来!”
“是!”一听是撤退,几个道兵立刻抬起阮端熙,拔腿就跑。
远处奇达西瞥见阮端熙的动静,后退跳到一户人家的屋顶,冲着骑在马上的燕洵喊,“燕大人,同在秦国为官,怎么你跟阮大人差别这么大?我看你们都是人,人跟人的察觉还真是大啊。这一路走来,这位阮大人做了什么,你可知道?”
“你不也跟克鲁西不一样。”燕洵举起战伞,瞄准奇达西,开槍。
奇达西身体扭曲,躲开子弹,然而衣裳还是被划破了一个口子。
他学着预判弹道,然而燕洵同样在调整!
“燕大人,不如你随我去妖国如何?我思来想去,秦国的人差别那么大,便是我要了二十乞丐,而是读书人,怕是也撵不上燕大人一人吧。”奇达西一脸笑容,从屋顶冲下来。
他知道燕洵看似轻松,手法凌厉,身上总共有伞把战伞,还有其他细小的他没见过的机关,但燕洵没多大的力气,只能骑在战马上,只要让他下马,再靠近他,他的战伞就没了作用。
燕洵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有着致命的弱点。
他五指成抓,靠近战马尾巴,要把战马抡起来,前面却忽然鬼魅般出现一个打开的战伞,槍口正对着他,子弹带着火舌喷出来,穿过他的爪子。
“你?”奇达西后退,眯起眼睛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一旁的妖怪。
镜枫夜灰头土脸,战袍上沾满的尘土,整个人都灰扑扑的,看上去极为狼狈,反观战马上的燕洵,身上干干净净,看上去游刃有余。
“是我。”镜枫夜迅速后退,隐匿在尘土中。
“使臣阁下,你到不了我身边的,不信你可以试试。”燕洵晃了晃手中的战伞,发现没有子弹了,便随手扔到一边,旁边便有新的战伞扔过来,准确的扔到他手中,“使臣阁下,不如你投降如何?我还送你回妖国。”
“哈哈,我倒要试试。”奇达西不怒反笑,再次冲上来。
不远处的克鲁西轰开一面土墙,看向燕洵这边,睚眦欲裂。
他被关在鸿胪寺,那么小的水泥屋,连个窗户都没有,几乎不见天日,更是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偶尔会有一点点吃的送进来,比起他以前吃的味道差得远。
他是妖国使臣,而燕洵竟然就那么冠冕堂皇的把他关了起来,甚至根本不见他。
“燕洵!”克鲁西咬牙切齿,“我……”
前面出现一柄小巧的战伞,子弹飞出来,战兔幼崽缓缓走上前,沉着脸看着克鲁西。
“是你!”克鲁西想起当初自己被战兔幼崽阻拦的时候,他立刻冲着旁边喊,“西风,你还在磨蹭什么,我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当初没能对付战兔幼崽,如今总算得了机会,趁着其他幼崽不能来帮忙,他正好可以和西风再次联合,把这只陌生的不属于妖国的小幼崽斩杀!
看着战兔幼崽一脸平静,克鲁西本能的有些惧怕。
明明只是一只还在成长的小幼崽而已,即便是拿着战伞,他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克鲁西恼怒自己的本能,他再次大喊,“西风,你死了吗?”
“来了。”西风跳起来,直奔克鲁西。
克鲁西脸上露出笑容,只是当看到西风靠近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怎么了?”
“没事。”西风抹了把脸上的血,沉声道。
他是大妖,比克鲁西厉害,当初对战兔幼崽无可奈何让他不能忍,如今终于得了机会,自然要立刻跑过来。
“当真没事?”克鲁西有些惊疑不定。
西风可是大妖。
“他当然不是没事!”烟尘中,蛋弟弟哒哒哒跑出来,飞快的跑到战兔幼崽身边,举着战伞指着西风,“你被我击中了,这只是第一次而已,后面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哪怕是你是大妖,我也要把你打成筛子!”
“弟弟小心些。”利爪幼崽冲出来。
后面,雷电幼崽扛着战伞跑出来,和蛋弟弟汇合。
前后左右都是哥哥们,蛋弟弟蹲在最中间,透过哥哥们之间的缝隙看着克鲁西,他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哥傻乎乎的一个人对你们俩?你们俩的机会来了?当然不是!上回我还没破壳,哥哥们还没来,让你们找到机会欺负我哥,这回到了我们报仇的时候了!哈哈,克鲁西、西风,拿命来!”
小幼崽的声音相当洪亮,就这么在哥哥们的保护下肆无忌惮的喊着。
几乎半个边城的人都听到了。
燕洵笑了下,冲着奇达西道:“蛋弟弟很记仇啊。”
“克鲁西!”蛋弟弟继续大喊,“你休想伤到我哥!”
蛋弟弟个头极小,被雷电幼崽抓着,原地转了个圈,一松手,扔了出去。
他便直直的冲出去,对准克鲁西打开战伞机关,数槍后落地,刚好跑到提前等着的利爪幼崽身边,赶忙拽着利爪幼崽的衣裳,哒哒哒爬上去。
蹲在利爪幼崽肩上,蛋弟弟继续哈哈大笑。
“这玩意太气人!”克鲁西气得没了自己的想法,眼睛一直盯着蛋弟弟,无论如何也想把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幼崽捉住。
偏偏蛋弟弟总是被三只小幼崽牢牢的护着,他根本碰不到蛋弟弟,自己反而差点被槍打成筛子。
“不要小看我!”蛋弟弟一击得手,立刻跑到战兔幼崽怀里,冲着克鲁西大声喊,“别看我只是小幼崽,个头也小,但本事大得很,是你永远都想象不到的!”
“是的。”战兔幼崽很认真的点头。
蛋弟弟和宝宝不一样,当初宝宝破壳没多久就拜北齐为师,经常去跟着师傅学本事,跟幼崽们相处的日子不算很多,而蛋弟弟不一样,从破壳开始,就一直跟着幼崽们在一起。
当初蛋弟弟破壳看到的第一只幼崽正是战兔幼崽,而且他还力挽狂澜,唬住克鲁西和西风,成功拖延到幼崽们前来支援。
这种感情很特别。
战兔幼崽知道其实自己一只小幼崽就能拦下克鲁西和西风,只是那样他可能会受伤,会惹弟弟们和幼崽们还有燕大人伤心,所以蛋弟弟跑来帮忙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反正他能保护好这个特殊的弟弟。
面对克鲁西和西风,其中还有一头大妖,明明应该血腥无比,小幼崽们也都做好了受伤的准备,怀中更是都揣着归元绿灵芝,随时补充元气,然而蛋弟弟总是时不时的打嘴炮,惹得克鲁西和西风方寸大乱,让幼崽们不但游刃有余,还有了喘息的机会。
这就是蛋弟弟的能力,看似毫无用处,却又让人完全意想不到。
克鲁西被战兔幼崽找准机会,踢到高空,他就像个不能动的靶子似的,许多子弹迅速追上来,把他打成了筛子。
“大人说要留他一命!”战兔幼崽喊道,“西风皮糙肉厚咱们不能恋战,上肩炮!”
“来了!”蛋弟弟消失片刻,再出现时,看着一个大他许多倍的铁筒。
西风不知道肩炮是什么,却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他疯狂的冲向蛋弟弟,想要把那个东西抢过来。
“休想!”战兔幼崽挡在西风前面。
后面利爪幼崽跑出来,再后面是雷电幼崽。
三只小幼崽挡在西风前面,都拿着战伞,对着他虎视眈眈,都护着身后的蛋弟弟。
“肩炮来了。”蛋弟弟放好肩炮,拿出一个比他大很多的炮弹放进去,随后扛在肩上,打开机关。
比子弹大无数倍的炮弹冲出来,直奔西风。
西风本能的后退,却发现战兔幼崽、雷电幼崽和利爪幼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围到了中间,不管从哪个方向离开,他都要面对战伞。m.xiumb.com
那个绿油油的伞实在是太可恶,不像土墙那样轻易土崩瓦解,甚至能轻易挡下他的妖术,让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攻击不到战伞后面的小幼崽。
‘轰’!
千钧一发时刻,西风推开战兔幼崽,躲过半个身子另外一半被炮弹轰了个正着。
三只小幼崽在战伞的保护下飞了出去,蛋弟弟更是拿着战伞翻了好几个跟头,知道遇上一块巨石这才停下。
蛋弟弟迅速爬起来,冲向前方。
烟尘中,西风半个身体血肉模糊,还活着,但也没了行动能力。
“留他一条命!”蛋弟弟背着手,绕着西风走了一圈,哒哒哒跑去找其他小幼崽,“哥哥们,你们都如何了?”
接二连三的‘轰’然响声响起,是小幼崽们眼瞅着子弹没用,换上了肩炮。
即便是大妖能挡住子弹,也挡不住肩炮,总要受些伤。
如今伤的最轻的妖国妖怪只剩下奇达西。
他皱眉看向烟尘散去,露出凄惨面容的克鲁西和西风,转头问燕洵,“肩炮是什么?”
“这是机密,便是我也不怎么清楚。”燕洵笑道,“不过你放心,除了肩炮,还有火炮、火箭、地雷等,威力大小不一,轰个把大妖应当不成问题。”
见着奇达西的脸色愈发的难看,燕洵好心提醒道,“当初蚂蜢狂灾妖攻城,也就是飞得足够高,若不然一只都不会剩下。你若是想赢我,倒是不如飞得高一些……”
奇达西不会飞。
就算蚂蜢狂灾妖飞得那么高,不也是损失惨重。
“燕大人当真是狡猾无比。”奇达西恨恨道。
明明早已有人透了消息给他,经过这一路观察,奇达西也确认秦国当真是没有那么厉害,战伞和槍都极少,还有更多的道兵两手空空,全靠自己蕴养的黄符作战。
然而没人告诉他还有肩炮,还有燕洵嘴里说的那么些威力不知大小的器械机关。
他有种被耍了的感觉,然而秦国的实力确实如此,燕洵不过是在狐假虎威而已。
“你是不是以为我的本事也就那样,大秦的道兵实力也就那样?”燕洵见着奇达西神色变换,就知道自己说的起作用了,他骑着战马到一边,换了一匹战马,冲着奇达西笑道,“我就跟你说说吧,炮弹不在于多少,而在于威力。你想想,我的炮弹威力最大的能炸飞半个大秦,自然也能炸飞半个妖国,你说道兵的数量多少,实力如何,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这一切还要感谢最初克鲁西带来的梅西,若是没有嗜血鱼妖,只凭借□□,对于大妖来说,也不过是蚊子挠痒痒而已。
有了嗜血鱼妖那拥有无坚不摧之力的牙齿,那样造出来的炮弹,虽然没试验过,但小幼崽们计算过,足以把半个大秦夷为平地。
“燕大人当真会说笑。”奇达西脸上冒出汗水。
“这哪里是说笑。”燕洵笑道,“我要请你亲眼看看的。也亲自试试,看看大妖能不能从中存活。”
说着,燕洵不再跟奇达西纠缠,而是大声道:“收!”
奇达西一愣。
燕洵收起了战伞,就放在身后,而战伞机关打开总要一些功夫,那么他可以凭借这个机会冲上去,即便是他知道镜枫夜就藏在周围,那他也有那么一丝机会。
这个燕洵和秦国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才是重中之重,他活着,对妖国终究是个威胁。
只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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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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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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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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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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