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离家,老大也不一定能回。
但是为了对抗妖国,为了大秦安稳,自家孩子又不得不放出去。
担心孩子有没有吃饱穿暖,担心孩子有没有顺利提升修为,担心孩子……有没有在妖怪的利爪和血盆大口中活下来。
因为担心自家孩子的安慰,所以怨恨妖怪。
没牺牲一位道兵,就会有一户人家难过,想张寺家里,好几个哥哥都牺牲了,张三婆子便魔怔了,心中只剩下怨恨。
燕洵很能理解这些人,所以他没有领着幼崽们冒出来,去强调对错。这件事没有对错,他和幼崽们不露面,死去的人早已没有思考,而活着的人还能去思考,去想:幼崽们的存在,是对是错。
见到活生生的自家人,听着期盼已久的孩子说着熟悉的话,他们的想法不知不自觉得便改变了。
“边城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你们去城里看看就知道了。”秦穗一边跟爹娘吃饭一边说,“自从燕大人来了以后,边城一个孩子都没有饿死,一个老人都没有饿死。”
“我们的好日子是燕大人给的。”莫大娘道,“燕大人良善。”
饭堂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声音,虽然幼崽们跟他们隔得很远很远,但是幼崽们都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每个人都是善良的。”战兔幼崽道,“没有仇恨,他们就不会针对你,反而会对你好。”
战兔幼崽跑去打饭,秦周才看到了,还帮他拿餐盘了。
他脖子上有很明显的痕迹,长得跟寻常小孩没有那么像,而且他还穿着印有幼崽形象的棉衣,寻常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人类的小孩,而是妖怪幼崽。
但是秦周才没有针对他,反而帮了他忙。
若是跟秦周才解释,怕是就算嘴皮子磨破了他也不一定改变想法,更别说莫大娘和秦老汉,他们对妖怪深恶痛绝,即便是京城总是有关于幼崽们的消息,他们也还是敬而远之。
他们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才是真实愿意相信的,甚至他们自己的想法改变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燕洵带着幼崽们在饭堂吃饭,这些人看到了,一转身的功夫便习以为常,就像是他们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似的。
人们的变化很自然而然,潜移默化的,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
战兔幼崽端着饭盘哒哒哒走远,去跟其他幼崽们汇合,秦周才站在后面,一脸的笑眯眯。忽然,秦周才反应过来,在京城的时候,他还天天怨恨妖怪,天天在家里骂呢,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反应,变化竟然那般大。
燕洵就是有那样的本事,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让谁做什么说什么,但是那些人就是自己变了,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变了。
他改变的是人心,而不是这个人的皮囊外貌。
**
屋里,镜枫夜蹲在墙角,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看的津津有味。
燕洵站在门口看了眼,悄悄退出去,拐到外面窗户那边,偷偷摸摸的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日头照下来,燕洵的影子盖到镜枫夜身上,他假装自己不知道,依旧低头看小本子。
燕洵眯起眼睛,隔着玻璃看得有点不清楚,但上面chi条条的小人穿没穿衣裳他还是能辨认出来的,而且看上去似乎跟镜枫夜以前看的那个不一样。
他们两个人几乎天天形影不离,镜枫夜干什么,见了什么人,他基本都知道。燕洵想了想,没想到镜枫夜是什么时候拿到这个小本子的。
远处战兔幼崽骑着小铁驴路过,后面筐子里蛇身幼崽探头看了看,小声道:“我们不要过去打搅。”
“恩,我猜大人他们肯定会很快河蟹。”战兔幼崽小声道。
因为距离远,燕洵甚至都没发现两只小幼崽跑过去,倒是镜枫夜听的一清二楚,他继续不动声色,轻轻翻动手中的小本子。
小本子边上有一些随手画的画,从眉眼可以看出来,全都是燕洵。
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正脸、侧脸,衣衫半开的,脚上只穿着袜子的。有的画得极为细致,有的则要粗糙许多,但都十分好看。
燕洵眼神控制不住的飘到那些画上,脸有些红。
镜枫夜画得很传神,燕洵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自己。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某些动作是这个样,但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
小本子翻到最后面一页,没有画,只有重重的两个字,‘吾爱’。
剑一样锋利的笔力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又有宏大的暖意扑面而来,里面的爱意霸道又透着一股小心翼翼,跟镜枫夜平时一样:总要收敛身上所有的气势,跟在燕洵身边小心翼翼的,把所有的光和热都给燕洵。
燕洵感觉到心中有一股暖流涌出,流淌便全身。
他这辈子都不会后悔认识这么一只妖怪,哪怕是以后可能粉身碎骨,但是前半辈子他已经赚够了,不会后悔。
风吹来,一片落叶飘到燕洵身上,影子也凸起一点,恰巧在镜枫夜手中的小本子上。
燕洵刚要悄悄走开,就看到镜枫夜合上小本子,抬起头看着他。
“咳……”燕洵想说自己刚巧路过,又忽然想起来镜枫夜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来了有一会儿,现在再说跟睁眼说瞎话似的。
“我刚过来。”燕洵淡然道。
他还是睁眼说瞎话了。
镜枫夜笑着站起来,“大人要不要进屋?”
两个人隔着窗户,当中有厚厚的玻璃,他们看着对方的同时,也能从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玻璃后面的人和玻璃上的影子互相重叠,镜枫夜的身影能够完全遮住燕洵,但燕洵的存在却很明显,甚至比镜枫夜存在感更强。
镜枫夜倒像是一个巨大的影子守护在燕洵身后。
燕洵伸手拉开窗户,道:“好啊。”
“来。”镜枫夜伸手。
燕洵便拽着他的手,自己轻轻一跃便顺着镜枫夜的力道跳到窗户上,又顺势进了屋。
他脚上还穿着鞋子,从外面带进来一些尘土,在干净的地上留下一个很完整的鞋印。
镜枫夜蹲下,捧着燕洵的小腿帮他脱鞋,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草鞋,正是燕洵平时穿的那双。
换上草鞋,燕洵试了试,发现草鞋还是热的,应该是刚从日头下面拿进来没多一会儿。
窗户关上,窗帘拉好,就连门也关上了。
外面日头正好,战兔幼崽骑着小铁驴进了作坊。
这次撼山幼崽留在京城没来,但是他经常跟幼崽们说欢哥的事儿,这回小幼崽们一来就见了欢哥,也跟他成了好朋友。
如今战兔幼崽也在作坊里领了差事,他力气大,很多活儿都能帮忙。
墙上挂着幼崽们带了的,很大很大的钟。
大家空闲的时候最热衷讨论作坊里的钟,时辰更精准,聪慧的人很快就能学会看钟,有些脑子笨的就有点着急,恨不得一下子学会。
除此之外,大家最喜欢讨论的就是饭堂了。
从一开始燕洵说要管饭管饱,饭堂里的大馒头真的管饱后,边城军户们就都很高兴,干活也更加卖力。
若是有人偷懒,便会被群起而攻之,说的最多的就是:“饭堂的饭管饱,你对得起那些饭吗?”
不过燕洵觉得只有馒头不行,菜也得足够,先是用豆子生了豆芽,又用豆子做豆腐、豆浆、豆干等等,还有边城的野菜,除了这些,这回燕洵还带回来水果罐头。
自从边城的田地不长庄稼,果树也早都没了,肚子都填不饱,别说吃果子了。
甚至很多在边城出生长大的人都没见过水果。
到了吃饭的时辰,作坊大部分干活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呼啦啦的往饭堂走。
蛇身幼崽也歇息了,他来作坊是帮忙弄纯净水的,有些机器要求严格,用纯净水效果最好,而饭堂那边做饭用纯净水做出来的味道也更好。
“今天有水果罐头吧?”蛇身幼崽一边撵上欢哥和战兔幼崽一边甩着尾巴尖琢磨,“说是五天一次,今天到日子了吗?”
干活的时候是不允许随便说话的,只有歇息的时候才行,蛇身幼崽一直在忙,以至于没空跟大家闲聊,还没弄清楚今天的日子呢。
欢哥赶忙道:“是哩,今天是有水果罐头的日子。”
“哦,那咱们快点,去得早可以多打点汤。”蛇身幼崽立即游到前面,招呼欢哥撵上。
去饭堂的路上有很多人,小幼崽们和欢哥夹杂在其中,要不是蛇身幼崽比较特别,他们根本看不出区别。
路上也没有人盯着蛇身幼崽看,大家都很自然的讨论着饭堂今天的菜色,尤其是水果罐头。
蛇身幼崽飞快地游进饭堂,熟练的跑去排队。
“真的有水果罐头。”蛇身幼崽高兴道,“给我多打一点汤。”
每个人可以打一勺水果罐头,但如果去得早可以多给点汤。
小木碗里是很少很少的一勺,还有小半勺汤。
“这就是果子。”欢哥小心翼翼的帮着蛇身幼崽端着木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碗里的果子。
他在边城长大,鸣哥儿也在边城长大,他们都没见过可以吃的果子。偶尔会有一些老人怀念那些酸酸甜甜的水果,会讲给欢哥听。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想象都想不出那些果子的模样,脆脆甜甜,圆圆溜溜,咬一口里面都是甜丝丝的果汁儿,跟饴糖不一样,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但是孩子们从未见过可以吃的果子,便觉得那些挂在树上的果子应当都跟饴糖差不多。
欢哥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见到水果罐头,见到幼崽们画的图。
“给我多打点汤。”欢哥学着蛇身幼崽的样子小声说。
他的木碗里果然多了小半勺汤。
欢哥跟着幼崽们去桌子上做好,小木碗放在最最最中间的位置,吃饭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多看几眼。他没吃过这些水果,但是味道闻起来很香甜,不知道吃起来是怎样。
燕洵和镜枫夜来的有点晚,没有多出来的小半勺汤,只有一小勺水果罐头。
他们端着盘子来跟幼崽们一起吃饭,见欢哥很紧张那个小木碗,燕洵便笑道:“以后水果罐头还会有,总有你吃腻的时候。”
“大人,不如我们在墙上画一些果树怎么样?”蛇身幼崽提议,“这样大家都能看到果树的样子。”
在海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有很多果树,是燕洵特地花银钱从别的地方买的,还专门安排了农户照料,当年幼崽们就吃上了新鲜水果。
以前幼崽们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过知道边城的情况后,幼崽们才发现燕洵的用心良苦:燕洵总会默默给他们最好的,最完善的。
现在到了幼崽们做什么的时候了。
“成。”燕洵点头,“你们回头把水泥墙上都画上画。”
“恩。”蛇身幼崽赶忙点头。
欢哥一边听着幼崽们说话,一边小心翼翼的舀了一点水果放到嘴里慢慢嚼。
口感很不一样,跟饴糖也不一样,有点甜,还有点酸,真的是脆脆的。颜色不同的水果吃起来味道也不一样,有的很有嚼劲,有的很软糯,汤的味道也很好,甜中带着一点微酸。
是从未吃过的味道,怎么能跟饴糖比呢?
饭堂里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果子果然跟饴糖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大家都很珍惜,碗里的汤喝的干干净净,都跟相熟的人小声说着自己吃到的水果是什么样的,又有点向往五天后的水果罐头。
燕洵笑眯眯的问欢哥,“你觉得边城怎么样?”
“很好。”欢哥认真道。
“跟别的地方比呢?京城有数不清的新鲜吃食,更有许多好玩的好用的,边城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而且边城很危险,外城墙随时都会有妖怪出现……”燕洵谆谆善诱道,“你想吃更好的吃食,穿更好的衣裳,去更安全的地方吗?”
燕洵是笑着的,眼睛里面也有笑意。
他见欢哥不说话,便又继续说,“只要你点头,我就有法子让你去京城,也是去作坊里干活。”
去京城肯定很体面,欢哥也相信燕洵的能耐。
但欢哥依旧摇了摇头,他说:“我想吃更好的吃食,穿更好的衣裳,也想去更安全的地方。但是我阿爹说过,我们都是边城军户,与边城共存亡。我们要守着边城,只要我们还在,大秦就是安稳的。”
这些话欢哥很小的时候就听鸣哥儿对他说,小时候不懂,只是跟着念叨,长大了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也知道那些话应当是他爹说给鸣哥儿的,然后鸣哥儿又说给他听。他还知道边城许多军户的想法都是这样的,孩子们或许很懵懂,但绝对不会茫茫然离开边城。
所以边城虽然穷苦,但是大家都守着这里,因为他们不单单是大秦百姓,还是边城军户,哪怕是没有修为也要做力所能及的事,帮助道兵。
“很好,你以后就是作坊管事。”燕洵道,“想离开边城的人我会给予机会,但肯留下来的人,我也不会亏待。”
边城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长久生活在边城的人有了离开的可能,有些人蠢蠢谷欠动,有些人开始犹豫,但更多的人还是坚定想法:留下来。
“大人?”欢哥觉得自己学问还不够,他和幼崽们是好朋友,知道幼崽们的学问厉害,本事更厉害,他们此时合适当管事的人。
“还有几个我很看好的人,回头你叫他们来。”燕洵道,“我带你们几天,先学学,到时候不成的话再说别的。”
欢哥这才放了心。
他们这些被选出来的人都是平日里脾气好又有主见,而且干活利落。大部分都是孩子,只有少部分大人,大人几乎全都是哥儿。
他们听说燕洵的话以后,心里都很激动,又觉得能跟着燕洵太受宠若惊。
没有任何人拒绝。
燕洵带着他们去地里,去火车上,去火车站,甚至带着他们见到了战袍。
“这些战袍只有守外城墙的道兵才能穿,因为数量稀少。”燕洵坦然道,“种植这种绿棉花的法子很残忍,但是为了外城墙的道兵们能活下来,再残忍我也会坚持。”
绿色的战袍看上去很古怪,布料轻飘飘,却扯不烂、砍不断。
欢哥眼睛晶亮,他小心翼翼地摸着战袍,想着如果燕大人能早来一些年,或许他爹就不会战死,而现在有了这些战袍,守卫外城墙的道兵们就更有可能活下来,这是天大的好事。
“大人,是幼崽们造的吗?”欢哥问。琇書蛧
屋里还有纺线机、织布机,全都要手工控制,很多地方都放着高高的板凳,有的木柄能看到小小的手印,一看就是幼崽们留下的。
干得活太多才会留下那样的手印。
屋里还有很多缝纫机,搭配的板凳同样比较高,以为幼崽们需要坐的高一点才方便用缝纫机。
现在纺织作坊里用的都是大型联合纺织机器,甚至幼崽们还商量着要造一台蒸汽机,那样纺织机器会运作的更快。
这些手工的纺线机、织布机都已经被淘汰了。
“这种棉花太坚韧,很容易伤到手,幼崽们皮糙肉厚,不怕。”燕洵笑道,“线是他们纺的,布是他们织的,战袍是他们缝的。”
有些缝纫机上还看到星星点点的暗红血迹,很刺目。
大家都很沉默,就连欢哥都不说话了。
他们并不知道幼崽们还做了这么多,以前幼崽们造出火车,在燕洵的带领下带着道兵的家人前来团聚,又弄出那么庞大的作坊,让边城田地长满绿油油的桑树和白花花的棉花,就已经做的很多很多了。
那些个头小小的,脸蛋圆滚滚的幼崽原来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还做了更多更多的事。
幼崽们是妖怪,而他们是人。
以前界限那么明显,几乎是不死不休;现在界限开始模糊,人和妖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好和坏。
“你们以后都是管事,首先要做到的是分辨手下的好坏。”燕洵道,“要知人善用,有时候坏人也能帮你办好事,而若是没处理好,好人也有可能帮你办坏事。”
所有人都很认真的听着。
“不管我说多少,你们能记住的可能不会很多,那么就记住我这几日做的事。”燕洵淡淡道,“想想我做了什么,又跟你们说了什么话。”
这几日燕洵带着他们去田地见了在田地里干活的汉子们,又去了火车上跟技术工匠们说了一些话,还去了火车站,带着他们见到了战袍。
到现在,燕洵又对他们说了这些话。
“好了,从明日开始,你们先当管事试试。”燕洵道。
等这些人都走了,燕洵拿了些绿棉布,开始缝衣裳,不是战袍模样,而是寻常衣裳那种。
镜枫夜带着幼崽们进来,看到燕洵在忙,都赶忙凑过来帮忙。
蛇身幼崽用尾巴尖卷着铅笔在绿棉布上画线条,一边好奇地问:“大人带他们来看战袍是有什么深意吗?”
“恩。”燕洵点头,“你们不觉得边城太平静了吗?”
京城传谣言,谢谦书的外室圆姐儿找强爷散布消息,又隐约牵扯到赵元汀旧案,可谓是暗流涌动,随时都能掀起惊涛骇浪。
京城的变化有一部分是因为边城,而燕洵来边城这么多日子,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这有些不同寻常。
“大人说得对。”战兔幼崽道,“这些日子铁爪鬣狗妖出现的次数开始减少,等再过些日子就不会再出现了,这不算大事。”
黄庭和范江,甚至是裘保,一直都有人暗中盯着。
但是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动静,要么是盯着他们的人没有发现,要么是他们真的没有动静,那么就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发生让他们动手的谷欠望。
绿棉布缝的衣裳款式虽然普通,但颜色……不如战袍款式好看。
燕洵缝了两件,给自己和镜枫夜,又缝了小的,幼崽们和宝宝都有,不过他们的衣裳暂时放在柜子里,而燕洵和镜枫夜的则是穿到身上。
“不管有没有动静,咱们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燕洵淡定道。
“大人要去妖国了吗?”战兔幼崽赶忙问。
他的记忆中没有妖国,也从来没去过妖国,甚至外城墙都没靠近,此时不由得有些激动。
燕洵点头。
战兔幼崽想了想道:“那大人注意安全。”
他虽然想去看看妖国啥样,但机会以后有的是,可以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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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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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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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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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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