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们谁都没有去送花娘。
洛轻寒不去,是怕自己会忍不住不管不顾的将花娘打晕给带回府中藏起来。而弋泠歌不去,大概是花娘的那一番言语已经让他没有了再劝她的资格。
“阿雪,你就真的就这样让花娘入宫,眼睁睁的看着她成为皇上的妃子?”洛轻寒终于忍不住问弋泠歌。
“那不然如何?”弋泠歌反问。
“你应该阻止她。”洛轻寒接道。
“我做不到喜欢她。所以,我有什么理由阻止她?”弋泠歌语气淡淡的说道。
洛轻寒突然一下子被噎住了。是啊,花娘说过,阿雪不喜欢她。
进宫是花娘自愿的。虽然洛轻寒也不知道花娘为什么愿意进宫陪一个年纪可以当她爹的男人,她也知道花娘并非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但是花娘似乎并不想和她说真实原因。
即使是这样,洛轻寒还是希望弋泠歌能阻止花娘。
洛轻寒觉得,只要弋泠歌开口,花娘便会拒绝入宫。到时候虽然会有些麻烦,但是乾夜好歹也是王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洛轻寒哪里知道,这事便是乾夜一手安排的。她也不会知道,弋泠歌早就劝过花娘,可是花娘却以弋泠歌无法做到的事为借口,让他无法再出声阻止她。
“花娘那么好,你不喜欢她,那你喜欢谁?”
好半晌,弋泠歌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洛轻寒,似乎是要把她看穿。
洛轻寒不明白弋泠歌为什么会突然盯着她看,但是那眼神却让她有些后悔刚才问出来的那句话。
“我回去看看子遇的书念的怎么样了。”洛轻寒起身就走,生怕多待一秒就听到一些什么让她无法回应的话。
“我喜欢你。”弋泠歌的声音从洛轻寒身后传来。
似乎是怕洛轻寒没有听清楚,他又补充道:“轻儿,我喜欢你,从你第一次见面抱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知道,你叫我阿雪,是因为我可能和你心里的那个人长得很像。因为你失忆了,所以记不得他,才将我错认成了他。”
洛轻寒整个人就像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她发现她对弋泠歌的喜欢不是男女之情时,她就尽量的与他保持距离,不再做哪些会让人误会的亲密动作。直到此刻,洛轻寒才终于明白,为何中元节那日,红衣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向她。原来,她以为是自己抢了她家小姐的意中人。
洛轻寒以为,她后来刻意的保持距离,弋泠歌便不会喜欢她。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但是刚才,他说什么,说他喜欢她?
“你都知道了?”
弋泠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洛轻寒身后。他扳过洛轻寒僵硬的身体,轻声说道:“是,我都知道了。从你抱着我叫我阿雪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喜欢我?”
弋泠歌自嘲一笑。“是啊,我早就知道你只不过将我错认成了别人。可是我却在你的错认中越陷越深。”
洛轻寒直视弋泠歌,“阿雪,你真傻。”
弋泠歌宠溺的摸了摸洛轻寒的头,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轻儿,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他的眼神极其认真,里面的爱意满得快要溢出来一般,灼伤了洛轻寒的双眼,让她忍不住想要逃离。
“对不起,阿雪,我不能答应你。这对你不公平。”
“我不介意,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会让你忘了他,我也会治好你。”
“可是我介意。”洛轻寒大声喊道。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洛轻寒忙向弋泠歌道歉。
印象中,这还是洛轻寒第一次冲着他大喊。弋泠歌不免有些受伤。“轻儿,为什么?”
洛轻寒撇过头去,不再看弋泠歌,她不想再看到他眼中的爱意和被她拒绝之后的受伤。“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阿雪,对不起。”
“是竹青吗?”弋泠歌试探着问道。
“是。”
虽然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但是听到洛轻寒洛轻寒亲口说出竹青的名字,弋泠歌还是忍不住的心痛。
“轻儿,竹青只是一介僧人,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他眼中似乎有着怒火,又有着无尽的心疼。
洛轻寒忽然闭了眼,幽幽说道:“我明白,所以他不会知道我喜欢他,永远都不会。”
弋泠歌的心更痛了。听着洛轻寒那仿从虚无之中传来的声音,里面带着无尽的悲哀,竟比他刚才听到洛轻寒喜欢竹青时更加难受。
“轻儿,你这是何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洛轻寒睁开了眼睛,重新直视弋泠歌。“阿雪,对不起。一开始,我便不应该对你做哪些让你误会的事情。可是当时,我以为你是他,所以我......”
弋泠歌心疼急了,他突然一把将洛轻寒拉到他的怀里。
“轻儿,若是这次,你也是错认怎么办?如果到那时,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会。阿雪,不会的。”
弋泠歌原本以为,洛轻寒是已经确定洛轻寒竹青便是那人。谁知,洛轻寒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浑身一震。也让他知道,他不会有任何的机会。
“阿雪,我不知道阿竹是不是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他。所以,不管他是不是那个人,我都喜欢他。”
佛云寺中,竹青正在随着师傅打坐。
他回来也有几日了,生活似乎回到了从前那般单一。每天除了打坐念经,就是打扫院子里的落叶和灰尘。
师傅说,扫地也是一种修行。
如今正是夏季,倒是没有多少落叶,只是偶尔被风吹落下来几片,落在院子里,看起来倒是孤单的很。
“可寻到人了?”了善大师睁了眼,朝着对面的竹青问道。
“回师傅,弟子此次下山,未能寻到您所说故人,还请师傅责罚。”竹青很是愧疚,毕竟师傅第一回让他办事他便没办好。
了善大师闻言似乎并未责怪竹青,仿佛这样的结果他早已经知晓。“不急,有缘总会见的,你只需耐心等待便可。”
“是,弟子谨记师傅教诲。”
“不如就与我讲讲你在山下的见闻吧。就从你结识的那两个朋友讲起吧!“了善大师又闭了眼,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是。”
竹青便开始讲述他与洛轻寒从初识到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包括洛轻寒与他讲的那些他觉得很有道理的话。
什么“佛在心中,清规戒律亦在心中”,什么“修行修行,修的是本心,而非表象”。以及那句他觉得似乎很有道理又不太理解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还有他始终没有找到的关于记载着“和尚娶妻”的书本。
只是,竹青却没有告诉他师傅,洛轻寒总是喜欢与他开玩笑,他经常会被她弄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而讨厌她,远离她,甚至还为了把她的手链赎回来,抵押了自己从小带在身上的笛子。还有,洛轻寒曾经捏过他的脸以及还抱过他这两件事。这些,他都没敢告诉师傅。
说完了洛轻寒,竹青又开始说弋泠歌。说见到弋泠歌时那种没来由的亲切与熟悉,说弋泠歌邀请他住在他府上,对他照顾有加......
了善听完了竹青的讲述,这才又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澄明的望着竹青。
“嗯,听你说来,那位姑娘倒是个极有慧根之人,也是个有趣之人。‘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番言论为师此前也从未听说过,不过细细想来,倒还是有几分道理的。”wWW.ΧìǔΜЬ.CǒΜ
竹青听到师傅对洛轻寒的评价如此之高,喜悦之色自然不言而喻,竟比自己被夸还要高兴几分。
看着自己徒弟面露喜色,了善不由微微的笑了。
下了一趟山,沾染了凡尘之气,就连表情也比以前更生动了。
果然,就算是在这佛寺中修行了二十年,但是不是佛门中人,终究是要回归红尘的。也好,不如这次,便趁此机会带他一起去。
“你可知为何寺中和你同一级的师兄弟们都是莫字辈的,而唯独你一个例外?”
竹青答道:“江南竹青青,环舍绕芳汀;雨洗绿更碧,风来疏竹影。晨鸟林间跃,薄雾半山盈;了然隔尘世,独自拥春醒。师傅说,我的名字便来自于这首诗。”
了善点了点头。“不错。那你可知为师为你取这名字的含义?”
竹青想了想,便答道:“了然隔尘世,独自拥春醒。师傅是希望我能静心修道,不要被凡尘俗世所扰。”
“不错。为师确实希望你能静心修道,但这道未必是指在这佛云寺中打坐念经。为师想要你修的道,是人生的道。希望你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面对怎样的困苦,都要有一颗坚韧的心。这便是为师希望你修的道。”
竹青了然,回道:“师傅,弟子懂了。修道在心,而非在身,无论处于何种境地,弟子都会可守本心,谨记师傅的教诲。”
“嗯,理当如此。”了善对竹青的回答很是满意。
“去吧,你有些日子不在,院中的又多了些落叶,去将他们清扫干净。”
“是,弟子告退。”竹青缓慢的退出了禅房。
看着竹青离开了禅房,了善大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弋鸣,既然寻不到你人,那我便做主将这孩子送回到他该去的地方吧。”而后,他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竹青来到后院,果见地上有些飘落的树叶。有些叶子已经枯萎焦黄,有些叶子则还是青绿色。
院中还飘落了一些纯白的小花,只不过早都已经被烈日炙烤得看不见本来的面目。只有院中的那棵梨树下边,落了厚厚一层,但也有些埋进了土里,化作了大树的养分。
他离开时,是暮春寒时,那时院中梨花开的正好。而如今,已是盛夏,梨花纷纷的谢了。
看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也没人打扫。师兄弟们都有各自的功课要做,而后院这一块小地方,原本就是该他负责。现在他回来了,自然是要好好清扫干净才是。
花娘得了皇上青睐进了皇宫之后,便将红衣托付给了洛轻寒。
而红衣自从住进了碧水湾,就成了碧水湾中的第五人。平日里,红衣和洛子遇一样,亲切的称呼洛轻寒为姐姐。
平时吃饭,若是在碧水湾,都是三个人一桌,有时候还带着芽儿和柳儿。只是芽儿和柳儿这两个丫头胆子小,每次都是推脱说自己只是个小丫鬟,和主子在一个桌上吃饭不合适。说得多了,洛轻寒也就由她去了。
以前,洛轻寒都是和弋泠歌一起用饭,但自那日弋泠歌和她表白之后,洛轻寒便有意无意的疏远着他。
最近几日,她似乎还有了想要到外面找间房子的想法。
“红衣,今日我还有其他事,你替我将这批新的成衣样式送去云裳坊,交给云阳。”
红衣接过洛轻寒递来的图纸,便转身出了书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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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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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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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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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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