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竹青仍在,忍不住心中的气愤,故意怼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对不起。”竹青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真诚的和洛轻寒道着歉。
不知道是真的生气,以至于不想理会竹青,还是想借此机会让竹青明白他今日真的是伤了她的心了,她想借此惩罚他一番,便语气平淡道:“好了,既然没事了,那请你离开吧。”
竹青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见洛轻寒一副不欲搭理他的样子,一时又有些泄气。“那好吧,我先走了。今天你也累了,便好好休息吧。”
竹青又看了一眼洛轻寒,见她还是没有丝毫要搭理他的意思,心下黯然,便也不做逗留,便转了身,向屋外走去。
“竹青,在你眼里,我洛轻寒是什么人?是一个会动手打孩子的人,还是一个会去抢一个乞丐手里的东西的人。”
脚下步子骤停,人却没动。听着洛轻寒冷若冰霜的质问,竹青无言反驳。错的的确是他。错在他的不信任,错在他的自以为是,错在他的不知世事与人心。错在他坚信人之初,性本善,但却忘了还有句话叫做性相近,习相远。
竹青信了大虎和二喜的话,是因为他们只是孩子。而稚子无辜。
洛轻寒接着说道:“那东西,原本就是我的,我想拿回来,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他们只是孩子,所以你便相信他单纯,是受害的一方?可你忽略了,他们已经是大孩子了,不再是需要母亲抱在怀中嗷嗷待哺细心照料的幼童了。”
竹青依旧不语,只是微垂眼睑,仔细听着洛轻寒接下来质问他的话。
见竹青不说话,洛轻寒心中原本已经压下些许的怒气又一下子冒了上来。她大跨步走上前去,一把扳过竹青,望着他,大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还是你觉得我刚才的样子咄咄逼人,不欲和我说话?”
“我没有。”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回答?”
“因为你说的都对。错在我,我误会了你,还伤了你,你生气是应当的,所以我无言反驳。”
洛轻寒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竹青。其实她也并非真的生竹青的气,只是不满他的态度。明明做错了,可是还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她说让他离开就离开,不知道女孩子都是口是心非的吗?真是榆木脑袋。
洛轻寒撇撇嘴,“这便是你的道歉?丝毫没有诚意。”
没有诚意?竹青想了想,又看向洛轻寒被袖子遮住的手臂,道:“只要你不生气,要打要骂都随你。”
“你是存心来气我的吗?”洛轻寒心中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什么叫做要打要骂都随她,她难道就是一个动不动就喜欢动手打骂的暴躁女。
见洛轻寒果真一副怒不可揭的样子,竹青便更觉自己蠢笨。“那你想要如何?只要你说,我便照做。”
“你说的可是当真?”
“当真。”
“那好,你跳进去我就不生气了。”洛轻寒指着碧水湾院前的一个池子,挑衅道。
只听“扑通”一声,竹青就跳了下去。洛轻寒愣了,她不过是说着玩的,故意试探一下竹青,谁知道这个傻不拉几的小和尚真的就跳了下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洛轻寒也“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子。可是她跳下去之后才发现自己不会游泳,不由暗骂自己是蠢笨如猪。
最后,还是竹青把洛轻寒给捞起来的。
“咳咳~”洛轻寒一连咳了好几声,这才将喝进去的水给吐了出来。还好池子浅,而竹青又在发现她不会水的第一时间将她给捞了出来。不然,这会儿可有的她受的了。
“你没事吧?”竹青不解,不是说让他跳下去就原谅他了,怎么她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洛轻寒原本全身都是火气,现在跳了一趟池子,倒真是透心凉。虽然不生气了,但是语气却不怎么见好。“你说呢?”
竹青小声嘀咕,“不是说不生气了。”怎么听着火气还是这么大。
洛轻寒咬了咬牙,心想:算了,不跟竹青这一根筋的榆木脑袋计较。“算了,生你的气,到头来被气死的是我。走吧,衣服都湿了,再不换身干净的衣裳就要生病了。”说着,洛轻寒便又转头往碧水湾而去。竹青也一步步的跟着。
回到碧水湾,洛轻寒便让芽儿去找福伯,让他帮忙送一件男装过来碧水湾。她这里可没有男装。上次找福伯要的那件男装太小,竹青肯定是穿不下。竹青的身形看起来与弋泠歌倒是相差无几,洛轻寒便让芽儿告诉福伯一声,直接拿一件弋泠歌的衣服过来便可,大不了下期云裳坊上新时,他在出几套男装补给弋泠歌便是。
吩咐完芽儿,洛轻寒便自行去内室换衣服去了。将湿衣服换下来时,洛轻寒才发现竹青送给她的笛子不见了,想来是方才掉到水里了。于是便又赶紧吩咐人去池子里打捞。
好在池子不大,十几个人一起下去找,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找到了。
“还好没丢。”
洛轻寒小心的将笛子上水擦干净,又将穗子取了下来,准备打水清洗一番。一转身,便看见了那边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竹青。此时的竹青褪去了一成不变的天青色禅衣,一身白衣如雪一般。青玉笛斜挂在腰间,更添了一分清雅。夏风轻扬,吹起他的衣角,显得虚幻而又真实。
洛轻寒以前觉得,弋泠歌是这个世上最适合穿白衣的男子,她从未见过有人将白衣穿的如弋泠歌一般清新出尘。可是今日,当一身白衣的竹青站在洛轻寒面前时,她才发觉,原来,竹青才是那个将白衣穿的最好的人。不仅是出尘,还带着些飘渺和不染世俗的洁净。
“习惯了禅衣,今日倒是头一回穿这样的衣服。”竹青伸手抖了抖衣袖,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却并未有任何不喜之色。
洛轻寒从竹青过来便一直看着他。不,应该说是更早一些的时候,从竹青换了衣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的时候,洛轻寒便没有将目光从竹青身上移开过半分。
“为何如此看我?”
洛轻寒忽然一下子冲上前去,狠狠的将竹青给抱住。“是你对不对,你才是我的阿雪。我梦了你三年。每天入睡前,我都告诉自己,这一次我一定要将你记住。可是每次醒来,却怎么也记不起你的模样,你的名字。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是阿雪,可是当你穿着一身白衣向我走来时,我才知道,是你。”m.χIùmЬ.CǒM
竹青不明白,为何洛轻寒会突然抱住他,难道又是想要同他玩笑一番?
洛轻寒在竹青怀中哭的伤心,竹青胸前的衣衫早已经被她的泪水沾染,一片濡湿。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想将她推开的竹青,一时间竟生出几分怜悯和疼惜,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在洛轻寒背上轻轻拍着。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你别哭了好吗?”竟是连竹青自己也没有发觉,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仿佛换了一身白衣的他,不再是那个墨守成规的小和尚,倒像是一个正在哄心爱女子的翩翩少年郎。
没有人会知道洛轻寒此刻的心情。今天在街上看到那个蝴蝶穗子时,她便想起了一些事。那人,除了一身白衣,还有一管竹笛,笛上一支蓝色蝴蝶穗子。虽然竹青所佩乃是青玉笛,可她手中的这只竹笛,乃是竹青亲手所制。
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了,梦中的那支笛子,不是竹笛,而是玉笛?
洛轻寒越想越觉得是这种可能。
虽然,梦中的那张脸她还是记不起来,但是洛轻寒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记起的。如今她不是记起了竹笛和蝴蝶穗子吗?想必以后也会记起那人的脸。
而且此刻的洛轻寒,她却执着的相信,那个人便是竹青。
当日在登月楼前,那李家小姐将绣球仍给弋泠歌,她见状便一把跳起接过,转手又一把给仍给了别人,是因为她觉得弋泠歌配得上更好的人。李家小姐虽然容颜绝佳,但于弋泠歌并不相配。知道花娘是弋泠歌的红颜知己时,她也只是好奇,虽然也有些生气,但却并未有嫉妒之心。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看到他与别的女子交好而心中却无半分妒意?
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弋泠歌的,可是现在想来才发觉,其实不是。她依赖弋泠歌,信任他,甚至会对他撒娇。这种感情,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兄长,一如小时候的轻冷对她一般。但是面对竹青,却有不同。她会想逗他,与他开玩笑,和他待在一处,她心中愉悦。她气他不相信她,嫌他呆笨。故意刁难他,却又不忍看他受一点伤害。方才那下意识的一跳,便足以证明。
莫非,她喜欢的人是竹青?
一想到这种可能,洛轻寒就觉得有些心惊。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和尚?
明明她喜欢的是阿雪才对啊,怎么会......
正当洛轻寒疑不解惑间,突然,洛轻寒便看见了一身白衣的弋泠歌站在不远处。此时,他的目光正望向洛轻寒与竹青二人。
不知道为什么,洛轻寒突然就觉得有些心虚。她连忙从竹青的怀中退出来站好,满带微笑的看着弋泠歌问道:“阿雪,你什么时候来的?”
竹青循着洛轻寒的目光望去。
先前在房中,他因为心里想着别的事儿,并没有仔细观察。可此番看见那边柳树下的那抹白色身影时,竟让他无端生出几分亲切之感来。
弋泠歌见二人已经发现了他,便整理好了脸上的神情,走了过去。只见他脸上的神色依旧如往日一般,带着清浅的笑意。“刚到。听福伯说你让人下了池子去打捞,想着你是不是丢了东西,便过来看看。”
洛轻寒听完心下稍安。看弋泠歌的样子,想必方才她与竹青的对话他并没有听到。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将他错认才对他亲近,他肯定会生气的。虽然她现在还有些不确定是否真的喜欢竹青,但是她知道,对于弋泠歌的那种亲近,并非喜欢。
“哦,已经让他们帮我捞起来了。”说完,还将手中的笛子在弋泠歌眼前晃了晃。
目光看向那竹笛,弋泠歌的目光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便立即收回。只是他心中却是记起那日竹青说要给洛轻寒做一支笛子送与她的事情。想来,便是如今洛轻寒手中这支了。于是,他的目光不由又看向竹青。
见竹青面色如常,弋泠歌便将目光收回,又重新转向洛轻寒,伸手摸了摸洛轻寒的头,语气平缓:“那便好。下次可要小心些。”顿了顿,又听他说道:“竹青师傅,天色还尚早,不如我们坐下喝杯茶,上次你救了轻儿,弋某还未谢过。”弋泠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竹青想着自己的禅衣还未干,喝杯茶也好。待会儿禅衣干了,便将身上这白衫换下,还与人家。于是便没有拒绝,跟在弋泠歌身后,出了碧水湾。
见两人走远,洛轻寒也回了屋。今日这一番闹腾,也确实让她觉得有些乏了。脱了鞋袜,便躺在床上,悠悠睡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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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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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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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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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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