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青山外遇见我的那天,是我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竹青又是一惊。这姑娘莫不是失忆了?
“在那个梦里,有一个一身白衣的人。没错,那是我喜欢的人。我每晚都会梦见他,可是醒来之后,却又完全记不得他的样貌,名字。唯一记得的,便是他那一身如雪的白衣。然后第二日,第三日......我便会做着同样的梦,可醒了依旧什么也记不得。如此,一梦便是三年。”
竹青此时的表情已经完全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还有这等奇事?简直闻所未闻。
收了收心中的震撼,竹青心在稍平,走上前来,坐在了洛轻寒身旁的石阶旁。只是,他与洛轻寒,中间隔了三人之距。
“不如,小僧给姑娘吹笛吧。”
洛轻寒淡淡点头。
一曲《云水禅心》从竹青的笛音中飘来。如云似水的天籁之音轻轻淌过内心深处,空灵悠远,沁人心脾。
云天相依,山水为伴。衣袂飘动,行云流水,丝雨飞花,盈盈含烟,自潭中隐隐而来,氤氲而开,袭云踏雾,掬水泼月,清心涤尘。在潺潺的吟唱中,如一股清泉濯洗心垢,零零碎碎的心事,随云行远,随水永逝。
洛轻寒心中一阵恍惚,觉得此景似曾相识。明明是一首极具禅意的佛教之曲,可为什么这一刻,洛轻寒却忽然觉得,竹青像极了那梦中之人。
不对。
洛轻寒心中一个激灵,怎么可能会是他,一个和尚?明明是一身白衣,该是阿雪才对。
阿雪......
洛轻寒突然一把夺过竹青手中的笛子。
“不对,此情此景,应当吹这首曲子。”
一曲《春江花月夜》流淌而出,宛如一副淡雅的水墨画铺散开来。
春江、潮水、明月、花林、流霜、白沙、孤月、江畔、江月、长江、白云、青枫、扁舟、玉户、月华、鸿雁、闲潭、江水、江潭、斜月、碣石......这些纷繁的行和景,构成了一副色美情浓的斑斓迷离的春江夜月图,完美了呈现了春、江、花、月、夜这个主题,不负作曲之人给它取的这个名字——春江花月夜。
曲罢,洛轻寒望向竹青。
“如何?是否比你的《云水禅心》更为应景?”
“姑娘所奏,确实更为符合今晚的景色。不知此曲名为?”
洛轻寒得意一笑。“此曲名为《春江花月夜》,乃是初唐诗人张若虚所作。”
“敢问姑娘,初唐是何王朝?”
洛轻寒一时语快,竟忘了张若虚乃是初唐时期扬州人士,而这里是天乾。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还从未出现过一个叫做天乾的王朝。
“呃,就是大概一千多年前的一个王朝。”
“可是小僧为什么就从未听闻呢?”竹青垂着头,似乎是在想着初唐到底是哪个朝代,而张若虚又是何许人也。
洛轻寒见竹青一副沉思的样子,暗自恼怒一时语快,说岔了话。“好了,那个,毕竟过去这么久了,况且那人也并不出名,你不知道也是常事。”洛轻寒只能打着哈哈将竹青给糊弄过去,好在竹青心思单纯,也没再深究。
“对了,小和尚,你这笛子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洛轻寒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笛子,一边问道。
“小僧也不知,只是从我记事起,便带在身边了。师傅说,当初他抱我回去时,这笛子便在了。想来,应该与小僧的身世有关。”
“那,你想找你的亲人吗?”
竹青摇了摇头。“身世一事,小僧并无半分印象。况且,师傅待我极好。”
洛轻寒点点头,也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管他爱谁谁。既然现在生活平静,那活在当下又有何不可,何必非要杞人忧天非得急于刨根问底?
“小和尚,这只笛子我很喜欢,谢谢。”说完,洛轻寒便转身进了屋。
身后传来了竹青的声音。
“姑娘,那是小僧的笛子。”
洛轻寒摆摆手。“不管。”
“要不小僧从新给姑娘做一支。”
“不管。”
“姑娘~”
竹青还在屋外向洛轻寒讨要原本属于自己的笛子,可是洛轻寒理都不理,一掀被子,双脚一蹬,倒头就睡。
屋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洛轻寒嘴角泛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又将手中握着的笛子紧了紧,这才悠然睡去。
当洛轻寒的身影出现的弋府门前时,弋泠歌担忧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第一次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举动。
他抱了洛轻寒。
“怎么了?”这还是弋泠歌第一次主动抱她,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前,都是她缠着弋泠歌,对他亲近。弋泠歌虽然也放任她的“无礼”,可是从未主动对她有过亲密的主动,顶多就是像长辈对晚辈那样拍拍她的头,仅此而已。
如今这样紧张又小心翼翼的动作,还真是第一次。洛轻寒难免有些吃惊。
弋泠歌这才放开洛轻寒,也觉得方才的举动有些失礼,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的掩了掩唇。
“昨夜你一夜未归,泠歌可是急坏了,一晚上都没睡。”
听了乾夜的话,洛轻寒这才抬头仔细的看了眼弋泠歌,见他眼下有些泛着青灰色,脸上也有些疲惫之色,不由心中暗恼,大骂自己是笨蛋。
昨日风林院一事之后,她被风雪阁的龟奴追赶,恰巧遇上了竹青才脱险。后来与竹青一番玩闹,又坐在石阶上吹笛看星星,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如今是住在人家府上,都没打声招呼就莫名其貌的失踪。
“那个,阿雪,对不起,我昨日......”
弋泠歌伸手摸了摸洛轻寒的头,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的笑意。“回来就好。”
洛轻寒心下一暖。她的阿雪啊,总是这么温柔。
“阿雪,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不会一声不吭就不见了,就算有事,我也会提前和你说。”
洛轻寒态度良好,俨然就是一副认错的模样。闻言,弋泠歌和乾夜两人都忍俊不禁。
言罢,洛轻寒突然想起了送她回来的竹青。“阿竹,谢谢你,记得给我做一支笛子。喏,还你。”洛轻寒双手一摊,就见一根通体呈碧色的青玉笛置于两手之上。
乾夜眼睛一眯。那根青玉笛,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罢了,不过是个笛子而已,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竹青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接过。昨晚洛轻寒死活都不还他,任他怎么喊她就是不应,他还以为再也拿不回这笛子了,没想到今日她却主动还给了他。又想着洛轻寒一向喜欢与他开玩笑,估计昨日怕又是故意逗弄着他玩。
“姑娘放心,小僧所言,必定办到。既然昨日答应了姑娘,下次再见时,定然双手将笛子奉上。”
洛轻寒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下道:不错,若子可教也。
“这可是你说的,下次见时,我要和你这笛子做工精细的笛子。至于材质嘛,想来你一个和尚,就不为难你了,竹子便好。”
见洛轻寒话音一转,并未要求要玉质,只要求竹笛便好,心下稍安。不然,这可真是为难他了。“如此,便多谢姑娘了。”m.χIùmЬ.CǒM
“不客气。”
“既然姑娘已平安归来,那小僧就先走了。”竹青向众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便转身离开了弋府。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声。那声音淡雅而不失妩媚,如蜻蜓点水般拂过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泠歌,这位想必就是洛姑娘了吧。”
花娘还记得昨日弋泠歌去找她时的场景。
“泠歌,你怎么来了?今日想听什么曲子,紫竹调还是南风唱?”
谁知,他却不是来欣赏她的琴曲的。“花娘今日你可曾见一女扮男装之人前来你风林院?”
女扮男装?花娘心中思忖,那女子与泠歌是何关系。
今日确实有一女扮男装之人偷溜进了她这风林院,不过被夜魅识破,趁机利用那女子摆脱了前来追捕他之人。不过后来那女子跑了,还使得夜魅伤势更重,只得待在密室中静养。至于这女子现下去了何处,她确实不知道。
不过,她并未见到那名女子,这些都是夜魅告诉她的。
“如何,你是否见过她?”
见弋泠歌面上的担忧转为一抹喜色,花娘心中划过一丝酸涩。“不曾。今日妈妈告知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即将举办,说若我今年不参加便会被将为二等姑娘。故此,我......”
果然,弋泠歌一听这话就制止了她。“花娘,只要你想,我便能带你出这风雪阁。”
花娘摇了摇头。“不,泠歌,若是我不在这风雪阁,你若想听琴,又有谁能为你弹奏?”
弋泠歌面色微缓,眼中分明有一丝疼惜。转而又化为一声叹息,似是无奈。安慰了花娘两句,这才又急冲冲的寻人去了。
洛轻寒抬眼望去时,就见着一位身段婀娜的美人立在一旁。
昨日,她在去往风林院的半路上,听见一红衣女子和另一女子女子在说话。当时她隐在树林之后,她们又是背对着自己,所以没看得太清,只是模糊的看见一个身着淡蓝色水烟长裙的背影。
那时是在前往风林院的路上,现在又听她亲切的称呼弋泠歌为泠歌。难道她就是乾夜口中所说的,弋泠歌的红颜知己,花娘?可是,为什么,这长相......怎么和上大学时候的初夏这么像?
洛轻寒木讷的走到花娘跟前,盯着她那张与初夏相似的脸。“你?”
花娘对着洛轻寒从容一笑,她虽也好奇洛轻寒看她的眼光,但是也只是好奇,并未多想。“我是花娘。”
“原来不是。“洛轻寒略显失望,但也不过一瞬。
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双胞胎龙凤胎比比皆是。她都能一梦三年,还被老和尚弄到这天乾王朝来,而花娘不过是与几年前的初夏长得相似,也算不得是什么奇事。
收了心中困惑,洛轻寒便仔细打量起花娘来。
步摇微漾,秀发如墨,峨眉轻扫,胭脂淡抹,俏鼻高挺,朱唇殷红。一身淡蓝色水烟长裙,腰间系着一根白色的带子,更显得腰肢盈盈一握。尤其是那双眼睛,轻轻浅浅,脉脉含情。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难怪呀!”
洛轻寒突然就笑了,笑容中有些释然,又有些狡黠。
“阿雪,难怪你不肯带我去风雪阁,原来是藏了这么个美人。”说完,洛轻寒也不搭理弋泠歌,径直走到花娘跟前,亲热的拉起她的手。“我叫洛轻寒,你可以叫我轻儿。我很喜欢你。以后,我能不能也和阿雪一样,去风雪阁找你?”
花娘被洛轻寒这突然而来的举动给弄得有些蒙,但毕竟在风雪阁呆了这么多年,这世上的事情听得多了,见得多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不过片刻,花娘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轻儿。”
花娘这一声刚喊出口,洛轻寒就迅速的在花娘右脸上轻轻碰了一下,还望着她笑得好不得意。“真好。如此,花娘你可不许赖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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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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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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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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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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