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一则希望萧遥愿意跟她换粮食,二则记着萧遥当初解围之恩,因此爽快点头,带着徐敬谦一起,跟着萧遥进村。
萧遥招呼人进屋,让玉姜奉茶,自己则出去拜托王大娘整治一桌子菜待客,这才重新回到房中,对徐夫人和徐敬谦说道:“这村中都是被水匪劫掠过的老百姓,是当真缺粮,但既然你们开口,我会做主换一些给你,但是换不了许多。”
徐夫人和徐敬谦听萧遥说这里才遭过劫掠,便知换粮食无望,等听到萧遥说能匀一些给她,心中大喜,对多少倒不强求了,纷纷起身叉手道谢。
萧遥摆摆手:“没能帮上忙,两位却这般跟我道谢,羞煞我也。”旋即问起王守江,“两位与王守江交过手,不知王守江手下共有多少兵马,战斗力如何?王守江本人的领兵才能如何?行事风格又是怎样的?”
她与王守江也算交过手,但当时王守江不擅长的水战,不大能看得出王守江的领命才能及其麾下兵马的战斗力。
徐敬谦只当萧遥这样的世家贵女好奇,便将自己所知一一说了,末了道:“如今世家子弟爱做学问,好谈玄学并儒释道,憎厌世务与武夫,小娘子却对此好奇,果然有别于一般贵女,眼光与格局格外与众不同。”
萧遥微微一笑,谦虚了两句,又问徐敬谦领兵跟王守江交手的经过,问得格外详细。
饭毕,萧遥问徐敬谦:“不知徐先生可有向王贼报仇的打算?”
徐敬谦和徐夫人异口同声道:“此仇不共戴天,不不到黄泉不罢休!”
萧遥点点头,又问:“那两位对报仇,有何打算?”
她虽然有志于领兵造反,杀掉王守江,但是也知道,凭借自己目前率领的五百多老百姓去杀王守江的十万大军,无疑是以卵击石,根本不可能成功。
但是王守江之流,绝不能继续活在这时间了,他若活着,还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
所以,得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一起打王守江。
徐敬谦听了这问题,脸上神色凝重了几分,叹息一声说道:“我们原打算,召集所有走散了的旧部,再一起去找李永嘉,请求李永嘉出兵。只是,李永嘉一向不赞同跟王守江硬碰硬,他很大可能不答应。”
这也是他们夫妇俩想到此仇便恨得牙痒痒的,可又毫无办法的原因。
萧遥忙问:“李永嘉不肯答应,可是因为王守江兵力更多,他担心毫无胜算?”
徐敬谦点点头,用赞赏的目光看向萧遥:“小娘子高见,正是这个原因。”
萧遥沉吟片刻问道:“若我能说服一些世家派出部曲,你们可有法子说服李永嘉?”正好三个村子里的粮食不足以支撑他们熬过这个冬天,正好就着这事,多弄些粮食回来。
徐敬谦目光大亮:“娘子当真能说服世家派出部曲参战?”说完不等萧遥回答,继续说道,“若小娘子能做到,我定能说服李永嘉参战!”
萧遥点点头:“既如此,你回去多多游说李永嘉罢。即使他拒绝,你也时不时劝说一二。等时机成熟,他会答应你的。”
徐敬谦问:“这时机成熟如何判断?”
萧遥想了想说道:“大概半个月左右。”
徐敬谦马上道:“好!一言为定!”
送走徐敬谦夫妇之后,萧遥便陷入了忙碌之中。
头一件事,便是加紧训练跟随自己的老百姓,并将那日从徐敬谦夫妇口中问到的王守江麾下士兵的习惯教给他们。
另外,则让部分男女到上游十多里处捡拾冬天用的木柴,好的在原地烧炭带回来,不好的则直接带回来当冬天用的柴烧。
与此同时,王守江正跟手下议事。
大家提起打败徐敬谦一事,都心情愉快,但是思及与徐敬谦交好的李永嘉有可能进攻,心情复又低落下来。
在外人看来,他们打了胜仗,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可是他们自己知自己事,眼下粮草极度不足,人员伤亡也相当大,若对上李永嘉,虽然能打赢,但己方也绝对不好过,那个时候,极有可能被其他人偷袭得手。
所以,他们接下来并不想打,只想弄钱弄粮以及征兵。
刚商量了个雏形,外头亲卫便说有要事禀告。
讨论了一日,王守江也累了,当下便道:“大概便如此,具体我们回去分别完善,到时再开会讨论。”
等手下回去之后,他将亲卫叫进来,问道:“什么事?”
亲卫忙道:“王公先前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说有重大发现,亟需尽快告知王公。”
王守江听到这话,马上想到让自己如鲠在喉的萧遥等人,当即道:“快让他们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心腹,他刚行了礼,便被王守江连声催促赶紧禀告事情,吓得不敢拖延,直接说重点:“那日我们受命四处搜查那些人的踪迹,一直无甚发现,后属下被派回来复命,路过小洲渚附近,遇上身受重伤的丁三,从丁三口中知道一事。”
王守江嫌他说得啰嗦,忙问:“什么事?快快说来。”
心腹继续道:“丁三说,小洲渚上率领人跟王公作战的,是一个拥有倾城貌的小娘子,她领着一干百姓沿江而上,不知去了哪里。”
王守江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当真是倾国倾城貌?可是做小郎君打扮的?”
心腹忙道:“正是。属下当时一听,便猜那小娘子兴许是大人要找的,因此便沿江西进,每靠近一个村落都靠近打量,终于在王家村看到了那生得倾国倾城貌的小娘子,也确定了,她正是大人要找之人。”
王守江大喜,连连道:“好!好!好!”
他打了胜仗之后,只担心两件事,一是在缺粮草且兵力不足之际,会被其他将军率军攻打,二是跑掉的小娘子和几个郎君在外败坏他的名声,说他为财相信水匪的话,反过来攻打百姓。xǐυmь.℃òm
现在,没有损坏他名声的流言传出,他又知道那小娘子在何处落脚,她身边还跟着在小洲渚让他吃了亏的老百姓。
这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心腹听了,便问:“王公,可要属下带人灭掉那个村落,生擒那小娘子?”
王守江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此事不急,先做好防备,避免被其他将军偷袭。”
萧遥那样俏生生的小娘子领着一干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失去了江水的保护,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他随时都可以收拾,根本不用急。
等重新筹备了粮食,又增添了兵力,没有后顾之忧后,一个小娘子领着一群乌合之众,还不是随便打?
萧遥领着人训练了足足十天之后,见大家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新,战斗力也上了一个台阶,便挑选出一百多人,让其中二十多人穿上小洲渚之战时从王守江的士兵身上剥下来的战袍待命。
这日用过午饭,萧遥将这一百多人召集到一起,悄声说了她的计划,随后强调:“记住,两个重点。第一,抢了粮食再放一把火便跑,不许停留,也不要交手。第二,行军习惯按照我教的来,学王守江手下的习惯。”
王七郎不住地点头:“晓得了,先悄悄进去偷粮食,等大伙儿走得差不多了,最后几个故意弄出动静抢粮食再放火,之后马上跑,不跟他们打。”
萧遥点点头:“没错,便是这么做。”
王七郎目光发亮地看向萧遥:“小娘子,我们这是既抢粮食,又陷害王守江那老贼,是也不是?”
萧遥再次含笑点头:“正是这个道理。”说完让众人原地待命,自己则去找王大郎和王大娘,细细嘱咐一番,让他们务必听令行事。
王大郎和王大娘不住地点头:“小娘子且放心,我们记好了。”
萧遥想着任务不难,王大郎和王大娘又是小心谨慎之辈,便放心离开。
当夜,她率领一百多号人偷偷直奔周家——也就是那日在酒肆碰见的跟何夫人交好的周夫人那个周家。
进入周家之后,萧遥熟门熟路地找到他们的粮仓,便让手下尽可能多地扛粮食离开。
这次有些不凑巧,粮食只运了一部分,便叫周家巡逻的人发现了。
萧遥马上让穿着王守江麾下士兵战袍的王五郎和王七郎等提刀出现,跟周家巡逻的人来回交手片刻,便往四周放火,等周家人去救火时,赶紧背起一些粮食便跑。
走到树林中后,萧遥让大家将粮食放下,直奔下一个世家。
一整晚,萧遥带着人走了四个小世家以及两个庶族,抢走了大批粮食,临走前都意思意思地往不甚重要的地方放火,再让王五郎王七郎等露出王守江麾下的战袍,最后带着逃之夭夭。
在抢最后一家孙家时,萧遥故意让王五郎和王七郎等二十多个穿着战袍的人走慢些,让孙家的人一路跟上。
这一带被入室劫掠的人家共六家,见居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抢自家,都快气疯了,纷纷派出部曲家丁追上去,务必将偷粮食还放火的匪徒拿下。
他们一路追赶,发现那些小贼一路向西,最终在十多里的一个密林中失去了踪影。
意识到人已经跑掉了,六家追兵皆勃然大怒,庶族孙家咬牙道:“也不知是哪一伙匪徒,竟敢抢掠我等。”
周六郎听了,瞥了他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一个小小的庶族而已,怎么敢说这些话的?也太脸大了罢。
这时士族钱家三郎问周六郎:“六郎可曾看清那些匪徒是哪伙人?”
周六郎收起眼中的鄙夷看向钱三郎,沉声说道:“鄙人曾见过那战袍,正是王守江麾下兵丁所穿。”
他一说,另外两个世家子弟也纷纷点头附和:“没错,正是王守江麾下。”
“我还说呢,那战袍瞧着很是眼熟,原来是王守江麾下。”
钱三郎道:“王守江先前路过时,相当尊重我等,怎会做这种事?”
周六郎马上反驳:“怎么不会?他才与徐敬谦打过一场,据说伤亡相当严重,粮草也所剩不多。这会子趁着夜黑来偷我们的粮食,再正常不过了。一个小小的庶民而已,他怎么敢?”
另外两家也深觉被冒犯,咬牙切齿道:“绝不能让他好过!”
萧遥陷害了王守江,便带着人从密林中转出来,脱掉王守江麾下士兵的战袍,穿农民装束沿江而下。
走到王大娘他们捡拾木柴和烧炭之处,一行人坐船沿江直下,回到王家村。
王大娘和王大郎激动得不行,追在萧遥身旁不住地说道:“女郎,所有粮食都运回来了,一包不少!”
“女郎,你可实在太有本事了!托你的福,今冬我们不必挨饿了。”
萧遥低声道:“藏好,不许在外头多说。我们平时也尽量少吃,因为未来说不定有活不下去的人逃难来到此处。”
王大娘和王大郎连连点头,表示绝不会在外头说。
萧遥收拾妥当了自己,派人进城,去周家郎君会去的酒楼说悄悄话:“听闻李将军见了战败的徐敬谦,勃然大怒,扬言一定要为徐敬谦报仇,不日将派兵攻打王守江那厮!”
在吃饭的正是周六郎,他听到这话,目光一亮,连忙起身出去,推开隔壁厢房的门。
然而,门中无人,只余一桌吃剩的酒菜。
周六郎叫来酒楼小二,问这厢房是哪家包下来的。
小二口说不知,只知是陌生人,从行事做派来看,像是行伍之人,过去从未来过此处。
周六郎听了,不由得怀疑,说话人是李永嘉手下的人,只是没法证实。
回去后,他将偷听到的话告诉家里人,和家里人一起判断此话的真假。
周御史中丞听了,说道:“不必管真假,派人去接触李永嘉,商谈合作攻打王守江一事!”说到这里森然道,“一个小小庶民,居然敢戏弄于我等,真是岂有此理!”
比起这次丢失粮食和房屋被烧的区区损失,他们被王守江之流戏弄并丢了大脸无疑要难受得多。
因此,王守江不可饶恕!
周御史中丞的兄弟听了迟疑道:“这会不会是有人与王守江有旧怨,特地设计此事?”
周御史中丞淡淡地道:“即使有人设计此事,灭掉王守江也没什么。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让世人知道,士族不容侵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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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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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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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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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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