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这妇人看向宁红袖时眸中的后悔,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想必,妇人不知道她此行是为了找宁红袖要解药,一路和黑衣人跟来,却不想给一心想保护的宁红袖带来了灾祸,因此心中才万分后悔。
原本听到妇人的话惊得忘了说话的司徒东方几人听到萧遥这话,理智稍微回笼,马上看向妇人。
事实应该如萧遥推测的那般吧?
萧遥怎么可能是宁家后人?明明红袖才是!
妇人冷笑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忽然见四周的大阵动了动,又一群黑衣人走了进来。
萧遥看到又来了一群黑衣人,眉头皱了皱,见扶风真人和安阳几个也被带进来,更加忧心,忙问:“师父,安阳,你们没事吧?”
安阳马上摇摇头:“我们没事。”又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拿到解药了么?”见萧遥摇头,马上目光冷厉地看向宁红袖一行人,“他们毁诺么?”
他的目光中,竟然露出异常凌厉的杀意。
司徒冷冷地道:“非是我们毁诺,是她包藏祸心!”
萧遥冷冷地说道:“你不是毁诺就是蠢,自己选一个好了。我若有心带人来杀你们,当初直接破阵,何须等了这么多天?”
司徒神色不动,冷冷地道:“即使你不是故意的,可我们也因为你而全军覆没。”
这时后面来的一批黑衣人中,有人忽然开口说道:“先生说萧遥此人炼器天赋十分了得,需要将她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他们说的解药,也要想办法弄到手才行。”
带头的黑衣人马上看向司徒,喝问:“交出萧遥要的解药,不然我让你们生不如死。”
司徒笑了,笑容中带着轻蔑:“她中的是断肠丸,一颗药丸,只有一颗解药。”
所有人听到断肠丸,都马上色变。
一枚断肠丸对应一枚解药,这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可以说是共识。
开口提起萧遥需要解药的黑衣人问:“解药必定还在他身上,拿那个宁红袖逼他就范便是。”
带头的黑衣人眸中带着狂风骤雨:“他刚才,已经将解药碾碎扔进了空间乱流中。”
此言一出,扶风真人和安阳顿时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遥。
萧遥微微点头。
两人马上目光凌厉地看向司徒,如果目光中的杀意是凝视的,司徒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之前问解药的黑衣人眸子里满是杀意,盯着司徒。
带头的黑衣人道:“罢了,先把他们带回去。”
萧遥知道,一旦被这些黑衣人带回去关起来,这辈子估计都没办法再出来了,当下一边飞快转动大脑一边看向那风韵犹存的妇人,冷冷地道:“你这个歹毒的泼妇,为了宁红袖,居然诬陷我是宁红袖!”
妇人原本正要反驳,只是突然没了她说话的时机,她心里正憋得厉害,此刻听到萧遥的话,马上“呸”了一声,滔滔不绝地反驳起来:
“什么诬陷你是宁红袖?你分明就是真正的宁红袖!宁家为了保住你们兄妹,可真是处心积虑啊!让我的儿子代替你的哥哥而死,又让我的女儿代替你被人追杀,说起狠毒,没有人比得上你!”
萧遥马上厉声反驳:“你胡说!没有认证物证,说什么,都凭你一张嘴了。”说完看向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你们要带我回去,我无所谓,但是这个毒妇,却一定要先杀!”
黑衣人马上阴森森地看向那个妇人。
妇人见黑衣人似乎愿意听萧遥的,马上厉声反驳:“怎么,你想杀我灭口么?果然是宁家的种,都一般的狠毒。”又看向黑衣领头人,语带哀求地道,
“你们说过,事成之后会放了我的,你们说过的。你们还说愿意放我和我的女儿团聚,你们不能背信弃义!”
她的声音凄厉尖利,吵得人脑袋嗡嗡响。
萧遥马上问:“你的女儿是谁?”
妇人马上看向宁红袖:“我的女儿,就是惨被宁家拿来当你的替身的宁红袖!她的真名不叫宁红袖,她叫沈绿珠,是我的眼珠子,可是却被你们宁家人拿来当成替身被人追杀,你们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语气重新变得怨恨起来。
宁红袖不住地摇头:“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司徒和东方也不信,他们不愿意接受,自己守护了那么久的人,不是主公之女,那个被他们拿来当替身才是。
他们无法接受。
领头的黑衣人听着妇人凄厉难听的声音,皱起眉头:“烦死人了,别听他们废话了,先带他们回去。”
其他黑衣人马上齐声应是,就要上前来抓萧遥。
萧遥马上催动仙元力。
“啊……”
下一刻,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身体瞬间软倒在地上。
安阳马上冲过来将萧遥抱住,急得跟什么似的,却又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将一只手伸到萧遥的嘴里,不住地道:“很痛么?你咬我的手啊,你咬我的手啊……咬了就不痛了……”
扶风真人走到萧遥身边,见黑衣人要来带萧遥走,马上暴喝:“滚——”
带头的黑衣人长长地叹息一声:“到一旁等着,断肠丸发作了,先等等——”
那几个黑衣人马上退开。
萧遥痛得厉害,一边低声地叫痛一边开始打滚。
安阳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打滚,并企图将手放进她嘴里:“遥遥,你咬着我,咬着我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你咬着我啊……”
萧遥已经痛得快失去理智了,感觉到嘴里有东西,马上用力咬了下去。
四周的黑衣人听到萧遥痛苦的叫声,都忍不住别开了眼睛。
都说吃下断肠丸,毒性发作会让人断肠,如今看来,只怕比断肠更可怕。
司徒和东方垂下了眼睛。
这时蓝月得了自由,马上骂了起来:“她活该,这是她该得的。”
宁红袖马上斥道:“闭嘴——”她扭开脸,没敢看受断肠丸之苦的萧遥。
这片山谷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萧遥的痛叫声。
一声一声,低低的,叫得人断肠。
这时,一个黑衣人忽然走到那妇人身旁,揪住妇人接连就是几巴掌。
妇人捂住被打的脸,惊叫起来:“你干什么?”叫完,见对方还要打自己,顾不得捂脸了,马上还击起来。
厮打中,黑衣人脸上的黑布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伤疤的丑陋面孔。
有黑衣人注意到这里,看到丑陋面孔居然是个毁了容的老妪,顿时厉声喝道:“你是谁?”
宋姨此时制服了风韵犹存的妇人,对着妇人的俏脸继续往死里扇,口中厉声骂道:“百里婵,你这个满嘴胡言乱语颠倒黑白的贱人,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颠倒黑白的贱人!”
宁红袖听到这名字,脸色大变,连忙看向风韵犹存那妇人。
她的小姨,就叫百里婵。
扶风真人看过去,见居然是成日在炼器洞府外偶遇萧遥的老妪,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领头的黑衣人走了过去,冷喝道:“住手——”
宋姨扬声道:“横竖我家小小姐已经落入你们手上了,怎么也逃不掉的,何必还管那么多么?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么?不想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宁红袖么?”
百里婵脸色有些泛白,一边打量宋姨一边问道:“你胡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宋姨冷笑着,又扇了百里婵几个耳光,这才直起身体:“我姓宋,是太太的陪房。怎么,是不是很意外,我居然没死?你这个贱人,以为杀我灭口,一切就可以瞒天过海了么?贱人贱人!”
百里婵听到宋姨自称是姓宋,身体蓦地抖了起来,但是很快厉声叫道:“我没有错,本该是我嫁进宁家的,我才是宁尚存的未婚妻。宁家的一切,本该是我的!”
宋姨听得浑身发抖,对着百里婵又是几巴掌:
“不要脸的小贱人,当初宁姑爷练功出了岔子,你便闹着要悔婚,还臭不要脸地跟姓沈的私奔,害得大小姐不得不替你嫁进宁家,你居然有脸说这些话?你害了大小姐,之后贪图富贵,想让自己的女儿坐享荣华富贵,又在临盆当日将沈绿珠跟我家小小姐换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宁红袖听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摇头。
司徒和东方脸色变了又变,马上飞身走到宋姨身边,齐声喝道:“你说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姨见了两人,对着两人就是啪啪几巴掌,嘴里厉声骂道:“有眼无珠的狗东西!为了保护个冒牌货,给真正的主子下断肠丸,有眼无珠的废物!”
司徒和东方的脸瞬间被她的手劲给打肿了,可是两人没有还击,而是追问:“证据呢?”
宋姨随手掷出一颗圆溜溜的珠子,然后看向领头的黑衣人,“你们不是想要我家小小姐的炼器天赋么?你们一定要找到解药救活她!还有,如果帮我家小小姐将百里婵母女弄死,我家小小姐的心情好,或许会愿意帮们炼器。”
领头的黑衣人道:“我们会将萧大师带回去,届时如何处置宁红袖,自然由萧大师说了算。”
萧遥是个炼器天才,如果能用怀柔政策交好,他们自然愿意交好,而不是强迫她的。
毕竟一个炼器天才被强迫,或许便不肯尽力炼器了。
宋姨恶狠狠地道:“那你们可要看好她们了,绝不能让他们跑了。”说完看也不看正在看证据的司徒和东方,快步走向被安阳抱在怀中的萧遥,眼睛瞬间红了,盈满了泪水:“我可怜的小小姐啊……如果不是百里婵那贱人,你根本就不用受这些苦。”
安阳抱紧了萧遥,转过身,不让宋姨接触萧遥,声音沙哑地说道:“没有证据证明你的身份,我不会让你靠近萧遥。”
宋姨看到安阳那只手被咬得血肉模糊,知道他是真正关心萧遥,便没有硬要上前,只是站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问:“这断肠丸发作要多久?”
安阳道:“半个时辰。”
宋姨看着异常痛苦的萧遥,捂住脸哭了起来。
宁红袖咬了咬下唇,一步一步走向司徒和东方。
她不信这一切,她要亲眼看到证据,不然她不相信宋姨的话。
蓝月和碧月等人脸色茫然地跟了过去。
刚才宋姨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可是觉得茫然。
他们一直保护的主子,其实不是主子,被她们欺凌和看不起的,才是真正的主子,这让人太难以接受了。
一炷香时间后,宁红袖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
司徒和东方站起身,盯着红肿的俊脸,看向一旁的百里婵,目光冷得像冰,里头藏着带电的冰刀。
宁红袖的身体抖了抖,忍不住叫:“司徒大哥,东方大哥……”
两人看向她,素来温和包容的眸子如同冰刀,并且,只是瞥了一眼,便移开,继续走向百里婵。
百里婵见两人这样对宁红袖,马上厉声叫起来:“你们什么意思?这些年如果不是我的绿珠替宁红袖被人追杀,她宁红袖有什么资格成为炼器大师?她不仅无法成为炼器大师,没准早就被杀死了!绿珠是宁红袖的救命恩人!”
宋姨听了这话,马上闪身过来,肚子和百里婵破口大骂:
“我呸,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贪婪所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什么便宜都想占,见我家小小姐能享富贵,你便将人换过来,怕你那个冒牌货女儿被追杀,马上又揭穿一切,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百里婵可没觉得自己做错,她厉声道:“总之,是我的绿珠救了宁红袖,你们一定得感恩。”
她已经看出,黑衣人很看重萧遥,没准真的会听萧遥的,杀了她和自己的绿珠。
所以,她一定要嚷嚷,让所有人知道,沈绿珠对宁红袖有恩。
司徒微微翘起嘴角,可是眸子里一丝笑意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悔意与怨恨,他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到有自暴自弃的味道:
“不,她没有救过宁红袖。七岁之前,她享尽荣华富贵,即使七岁到八岁那一年在逃,我们也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八岁之后,我们在贫民窟买下一个即将被卖入娼|寮的相似小姑娘,从此,这个小姑娘代替她被人追杀和下毒,沈绿珠,还是没有受伤。”
东方缓缓接口:“这个和沈绿珠相似的小姑娘,就是萧遥。后来萧遥不愿意代替沈绿珠被追杀,我们给她喂下断肠丸。”他说完这些话,开始总结,
“所以,沈绿珠从来没有救过宁红袖。相反,她享受了宁红袖应该享受过的一切,又将宁红袖本该受到的追杀和伤害,全部给了宁红袖。”
宋姨瞪大了眼睛,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再次怒发冲冠,飞身过来,对着东方和司徒就打:“你们让你们的主子去给一个冒牌货挡灾?你们这有眼无珠的东西,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司徒和东方没有抵挡,任凭宋姨打自己。
这一刻,他们反而希望宋姨打重一点。
他们祖上受过宁家的恩,曾经立下盟誓要保护宁家人,他们从小便受这样的教育,决定要忠于宁家主人,守护他们。
可是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他们保护了一个冒牌货,然后让真正的主子去代替冒牌货受过。
这一瞬间,无异于信仰崩塌。
宋姨打了一阵,又去对着百里婵拳打脚踢。
她一边打一边哭,可是这根本无法宣泄她心目中的愤怒和怨恨。
蓝月和碧月几个从几人的对话中知道了所有真相,都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这一刻,他们曾经那些忠心,忽然变得特别可笑,特别讽刺。
宁红袖——沈绿珠坐在地上不住地哭。
司徒和东方的话让她难过,心如刀割那种难过。
她在泪眼朦胧中,看到百里婵被打,可是她从来没有和百里婵接触过,她实在起不了恻隐之心去救百里婵。
再者,耳畔听着萧遥低低的痛呼声,她也没有脸去帮百里婵。
萧遥的每一声痛呼,听在她的耳朵里,都是对她的凌迟。
这些痛楚,是她和司徒、东方一起加在萧遥身上的。
原本,萧遥才该是那个被人保护着呵护着的天之娇女啊!
可是世事弄人,萧遥在贫民窟长大,好不容易脱离了火海,可却又不得不代她受过。
唯一一次的反抗,得到的结局是被喂下断肠丸。
山谷内的黑衣人看着这伦理闹剧,都忍不住感慨。
百里婵这一招,真的太歹毒了。
让自己的女儿取代正主享受了荣华富贵,之后又让正主代替自己的女儿被追杀。
他们听着萧遥的痛呼声,觉得心也跟着痛起来。
领头的黑衣人叹了口气:“我们必会拿下这些人,交给醒过来的萧大师处置!”
宋姨指着百里婵和宁红袖,厉声道:
“拿下这两个贱人就行了!其他的,他们祖上自从在宣誓效忠宁家人之后,体内就有宁家人以灵魂下的血咒。等我家小小姐醒过来,激活血咒就够了!这些忘恩负义有眼无珠的狗东西,需要经受世界上最痛苦的血咒!”
司徒的身体抖了抖,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不怕血咒,他恨不得,血咒马上就降临在体内。
尤其是,他想到那颗断肠丸,是自己亲自下在萧遥体内的。
而且,就在不久前,他亲自将断肠丸捏碎,扔进了空间乱流中。
耳畔萧遥的痛呼声仍旧在低低响起。
司徒没有勇气转过去看哪怕一眼。
他想,如果萧遥得不到解药,慢慢丹田破碎死去,那他陪着她一起死,下辈子继续给她做牛做马好了。
只盼下辈子,自己再不会像这辈子这么瞎。
一个黑衣人到血咒,忍不住道:“这血咒我也曾听过,据说比断肠丸还要痛苦。唔……我光是想到,便感觉到了痛苦了,哎呀……”
他还没说完,便软软地坐到在地上。
领头的黑衣人马上喝道:“你在干什么?”话音刚落,就见黑衣人成片成片地软倒在地上。
他瞬间意识到出事了,马上气运丹田。
可惜,丹田上的仙元力根本无法运转起来,而且他刚运气,人便也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带头的黑衣人瞬间变了脸色:“我们中毒了!”说完,马上看向宋姨。
宋姨也是一脸震惊,不过却没有废话,而是马上飞身掠向安阳,可是一动却软倒在地上,可她没有半点不高兴,马上高兴地大声叫道:“那位公子,求你快带小小姐走——”一边叫,一边爬向萧遥。
这时萧遥一脸痛苦地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说道:“不必走,将他们所有人,全部拿下……”
她提前催动断肠丸的药性发作,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这些黑衣人中毒。
她炼器天赋不错,可是炼丹的天赋更不错。
由于实力低微,还经常被人暗杀,所以她便花心思炼制能自保的丹药。
如今让所有人中毒的一款无色无味的药,便是她炼制出来用以自保的。
若是人少,她根本不需要让自己毒发拖延时间。
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散落在整个山谷中,所以她只能通过毒发来拖延黑衣人离开的时间。
至于如何让无色无味的气体药在山谷中均匀分布,那倒不难,她还有配套的阵法。
宋姨好不容易爬到萧遥身边,见萧遥的神志稍微清晰了些,马上高兴地问道:“小小姐,你终于醒了!可还难受?”
萧遥体内的疼痛并没有停止,她在剧烈的疼痛中看向宋姨,隐隐约约认出她是一直在炼器城外跟自己偶遇的丑脸老妪,便虚弱地问道:“你是谁?”
她之前太痛了,并没怎么注意四周的动静,因此对发生了什么事一无所知。
在疼痛开始衰弱,她知道自己的药效已经发作了时,迷迷糊糊时正好听到有人说要走,才下意识回答不用走,其实并未听清和看清说话人到底是谁。
宋姨老泪纵横:“小小姐,我是你娘的陪房,也是你娘的心腹。”
萧遥听得有些糊涂,可是想到先前那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说的话,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
难不成,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一炷香时间后,断肠丸毒发的时间彻底过了,而萧遥这段时间内也从宋姨口中知道了这个身体的身份。
她只觉得无尽的讽刺,还有无尽的愤怒和悲哀。
她是外来者,她听着这一切都觉得怒焰滔天,可想而知,那个真正的原主,知道这一切,又该有多难受和愤怒。
从天之娇女变成野鸡,之后又变成一个挡灾的替身,这一切多么讽刺啊!
宋姨见萧遥慢慢站起来,马上高兴地道:
“小小姐,司徒、东方和那些婢女,还有那些追随者,全都是有眼无珠的狗东西,不仅让你替冒牌货挡灾,还给你喂断肠丸,你绝对不能饶过他们!他们体内有先祖效忠宁家时烙下的血咒印记,你只需要引动血咒,他们就得享受比断肠丸还要痛百倍的苦楚。你来,宋姨告诉你如何激活血咒。”
倚在一株桃花树下的沈绿珠马上一边摇头一边断断续续地道:
“萧遥,你不能这么做。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被换了,他们一直很忠心,在他们心中,他们一直在效忠于宁家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从来没有退缩过一步。你不能因为他们受了蒙骗,便激活他们体内的血咒。这对他们来说,很不公平。”
萧遥看向她:“那你告诉我,我该找谁报仇去?”
司徒和东方的身体顿时一僵。
沈绿珠一时语塞,但是很快露出哀容:“这一切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还有,对不起……”
萧遥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是百里婵的错。”说完看向百里婵,一挥手将她身边的青年给召了过来,看向宋姨,“她当真是我的哥哥么?”
宋姨哭道:“他不是。被沈家出卖当日,大少爷便被杀了。小小姐,你可一定要帮大少爷报仇啊!”
萧遥随手将青年扔在地上,然后看向宋姨:“告诉我如何激活血咒。”
司徒和东方闻言,僵直的身体松了下来。
也好,就当是赎罪了。
萧遥知道了如何激活血咒之后,手一招,将司徒、东方以及跟随宁红袖那些人招过来,淡淡地说道:
“我这个人,素来恩怨分明。我被换走,与你们不相干,而你们一直忠于宁家,也没有错。可是,在我和你们的交易结束之后,你们没有按照约定将解药交给我,还毁掉解药,多次辱骂于我,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你们服不服?”
司徒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少女,这还是他在知道真相之后第一次看她。
她的脸蛋有些苍白,这使得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脆弱,可是她那双灿若辰星的眸子,又带着刚毅和不屈,这让她整个人仿佛傲霜绽放的红梅——那正是宁家人该有的特质。
她是宁家人,而他,做错了,他尽忠错了人。
所以,在那双眸子下,他沉重地吐出一个字:“服。”
东方没有说话,他素来就不爱多话。
此刻他看着萧遥,轻轻但是坚定地回答:“服。”
蓝月的眼泪不住地与涌出来,她一边擦一边说道:“姑娘,对不起……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听,绝不会有半分埋怨。”
她和沈绿珠相处多年,心中一直把沈绿珠当成真正的主子,心里对沈绿珠的感情,是很深的。可是,在她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印象,开始有记忆开始,她受到的教育都是,要保护宁家人,对宁家人尽忠。
所以知道真相,她虽然因此和沈绿珠多年的情分而没法子责怪沈绿珠,但是对宁家人那份根深蒂固的忠诚,还是让她第一时间认萧遥为主,并且为自己从前对萧遥的辱骂和冷待而歉疚。
萧遥看着蓝月的眼泪,没有丝毫动容,而是问道:“如今你们中了我的毒安贫乐道,若没有解药,将丹田破碎,成为一个再也无法修炼的凡人,即使修出了元婴,也没有办法逃脱。还有,就是血咒了。你们选择一种罢。”
原主失去了性命,所以她给予选择的路,并不轻松。
宋姨听到,连忙叫道:“小小姐,那就让他们中毒变成废人吧。他们不是希望你受尽痛苦毒发身亡么?你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必要跟他们讲什么道义。”
和萧遥的毒药比起来,血咒反而变得仁慈了——中了血咒还能修炼,只是隔一段时间被她痛苦折磨而已。
这时东方开口了:“非是我怕死,只是,愧对宁家人,我希望未来能弥补,因此,我选血咒。”
司徒点头:“我亦选血咒。”
蓝月等人素来唯司徒和东方马首是瞻的,闻言也跟着选血咒。
沈绿珠在旁看见,虽然软绵绵的,说话也没多大力气,可还是企图让萧遥就此放过司徒和东方一行人:“你放过他们吧,他们并没有错。”
萧遥没有理她,见大家都选好了,当即激活血咒。
不过片刻,司徒、东方等人便痛得浑身痉挛,倒在了地上。
司徒和东方痛得发现,连天空都扭曲了,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切割,被撒盐,被剁成肉酱。
这一刻,他们痛极的大脑,闪现的是萧遥断肠丸发作的痛苦。
想到这些,他们近乎自虐一般,享受着血咒带来的痛楚。
如果找不到解药救萧遥,他们愿意一辈子这样痛下去,时时刻刻。
“啊……”蓝月等功力浅一些的,无法自控地痛呼出声,抱着脑袋在草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如同疯了一般。
萧遥看着满脸痛苦的他们,面上无悲无喜。
即使他们痛一辈子又如何,原主已经不在了。
她受到的委屈,永远没有东西可以弥补。
此刻得到道歉能对付这些人的,是她,即使是同一个身体,可到底不是同一个灵魂了。
宋姨则痛快得大叫:“干得好,就该让他们痛苦,就该让他们一辈子痛苦!”
处理了司徒和东方等人,萧遥看向在场的黑衣人,目光中露出杀意。
领头的黑衣人道:“萧大师,你若杀了我们,那么将有人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萧遥笑了笑:“不杀你们,你们同样追杀我到天涯海角。”说完道,“当然,也不是不能还价的,将你们的主子供出来,我愿意给你们解了安贫乐道这毒。当然,为了我们彼此着想,我们都需要以灵魂发下盟誓。”
领头的黑衣人脸上流露出剧烈的挣扎之色。
萧遥没有耐心跟他们耗,道:“我只给你们十息时间考虑。不答应,马上死。”
宋姨连忙叫:“小小姐,我们宁家灭门,和他们有关,你一定要杀了他们给宁家三百多人口报仇啊!他们不配安贫乐道,他们只配去死!”
萧遥道:“他们只是听令的小卒,最可恶的,是他们背后的人。”说完看向黑衣人,“已经过了三息,你们最好好好珍惜时间。”
领头的黑衣人很快点头:“我愿意说,但是你一定得给我解药。”
萧遥马上竖起手掌开始发誓:“我萧遥,又名宁红袖,在此以天为证发下盟誓,若这些黑衣人招出幕后主事者不曾欺瞒于我,我即刻给他们解安贫乐道这毒,且赠他们一个小世界躲藏。有违此誓,天诛地灭,修为无寸进!”
宋姨急得不住地叫道:“小小姐,使不得啊使不得啊,你不该放过这些人啊!”
领头的黑衣人却安心了,萧遥已经发誓,便不能违背誓言的,当即也连忙起誓,并小声将指使者告知萧遥。
其他黑衣人见了,想着跟萧遥说了,还可以解毒躲进小世界里,总被修为尽毁好,当即也连忙表示愿意供出自己幕后的指使者。
他们一拨人有一个指使者,生怕说迟了没用,因此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说起来。
萧遥一一听了,脸色变了又变,听完了什么也没说,而是让黑衣人聚在一起:“我这就给你们解了安贫乐道这毒。”
既然没有天罚和天劫出现,就表示这些人并没有撒谎。
所有黑衣人连滚带爬,好不容易坐在一起。
萧遥拿出一枚药丸,捏碎了,然后用仙元力催动起来。
之后,她又拿出一枚药丸,再次捏碎,如同刚才那般用仙元力催动起来。
宋姨捶胸顿足,不住地说萧遥实在太仁慈了。
这时司徒和东方一行人的血咒效果过了——第一天只是激发,因此血咒持续的时间不长——他们得知萧遥要放过黑衣人,都纷纷请求萧遥改变主意。
当知道萧遥已经以天道立誓,知道无法更改,都有些可惜。
萧遥她,还是太善良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领头的黑衣人忽然开口问道:“萧大师,你那誓言不若。若给我们解了安贫乐道,乘机下别的药,我们根本奈何不了你。”
萧遥微微一笑,如诗如画:“你猜对了,真聪明。刚才那两颗药,一颗是解药,另一颗是毒药。”说着,看着黑衣人杀气腾腾的眼睛,丝毫不慌,继续笑道,
“那颗毒药的药效,像安贫乐道一样,也会让人丹田破碎,不过为了表达我对你们的重视,还多了一个效果,那就是经脉尽毁,从此变成废人。所以我给这药起的名字是,生不如死。不能安贫乐道,那就生不如死吧。”
说到最后,声音冷了下来。
带头的黑衣人听到这话,心气翻涌,“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是亲眼看着萧遥捏碎两颗药丸的,完全没有阻止,因为他完全没想到,萧遥会那么奸诈。m.χIùmЬ.CǒM
吐血之后,领头的黑衣人忍不住咬牙切齿:“你好阴险的心肠啊!亏我们都信了你!”跟傻子一样,居然信了她!
其他黑衣人想到自己眼睁睁看着萧遥给他们下毒,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萧遥笑吟吟地听着他们骂,等他们骂累了,才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你们杀害宁家人时,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天?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说完手上轻轻一动,将一个即将废弃的小世界拿了出来,
“这有个已经废弃的小世界,我会遵守诺言,送你们进去的。”
黑衣人再次气得吐血:“你这样坑害我们,你不得好死!”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黑心肠的女人,啊啊啊,我恨啊……”
“我用灵魂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你这个黑心肝的女人!”
萧遥手上一扬,一边笑着将小世界展示给这些人看,一边声音清脆地开口:“我就喜欢看到你们无能狂怒的样子。哎呀,真叫人心情愉快啊……”
黑衣人被萧遥这话气得更疯,又看到小世界有多荒芜,一个个愤怒地大声吼叫起来:“啊啊啊啊……”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萧遥已经被他们千刀万剐了。
目瞪口呆的宋姨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干得漂亮!”
安阳笑着,扶着扶风真人走向萧遥:“小师妹,干得不错。不过,这些黑衣人中,有一些是心愿楼的人,还请你高抬贵手。不然真死了,我们不好向心愿楼交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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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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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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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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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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